“镇国公府为皇上之臣,自然是皇上给多大面子,就能撑起多大的场面。皇上赏识知宜,那是她的福分,可也请皇上体谅,知宜自幼身子不好,实在不宜在宫中伺候。若皇上愿意,我镇国公府族亲中另有贵女,可送往宫中。” 说话之间,她声音愈来愈小,因为她着实没有把握,这样无力的挣扎,恐不会让皇帝心软。 果然,下一刻就见闻瞻抿唇轻笑,其中夹杂着些许轻佻,“辛苦太妃想的周到,但是可惜,朕只对你那侄女有兴趣,自小便打定了要得到她的主意。” 愉太妃闻言咬紧了牙,闷声询问:“自小?皇上的意思,是不肯放过知宜了?” 在她看来,什么自小便打定的主意,不过是皇帝不肯放人的措辞。 “你说呢?”闻瞻眸光聚敛,出声反问。 “皇上此举,不怕被天下人得知,落得不义之名?不怕来日……遭了报应?”愉太妃再装不下恭敬,满腔的不满和仇恨,尽数表露于面上。 他们镇国公府再不济,也算得上是肱股之臣,府中的嫡小姐更是胜千金的珍贵,就算面前的人是皇帝,也没有随意轻辱的资格。 他这样将人困在宫中,不告父母,不予名分,还时时以镇国公府为威胁,实乃阴鸷狠绝的暴君所为。 “报应?就算是遭了报应,朕也会拉上你侄女一起。”闻瞻垂头若有所思,似是想起过往种种,又缓缓道:“不妨告诉你,朕许久之前便好奇,一个清贵之人,若是被夺走一切,跌落泥潭之中,会是什么模样,现在……或许马上就能看到了。” 话罢,他低声笑起来,十分畅快模样。 而后不等愉太妃回应,便朝着李施摆手,示意让他送人出去。 愉太妃却不肯走,她执拗的立在那儿,对上闻瞻阴恻恻的目光,嘴中已经呼出咒骂之语。 李施偷偷瞧着面前暗潮涌动,谁他都不敢惹,只能扶上愉太妃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相劝:“娘娘,奴才送您回临华宫吧,您看这……” 愉太妃一把甩开他的手,扬手便要打到李施的身上。 她活了几十年,不管是未出阁之前,还是进宫当了嫔妃,何时受过如此侮辱,而他们镇国公府,不知撑过了几代君主,又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视? 闻瞻眼神一凛,目光落在她扬起的手上,冷言道:“若愉太妃以后见了朕,嘴中说出来的只有这些胡话,那下回再吃错了东西,也不必再送解药了。” 愉太妃一怔,手落在半空,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 李施唯恐皇上再动怒,连带着底下人都不好过,再顾不得礼仪,拉下愉太妃的手,将人半拖半拽的弄了出去。
第13章 暗示 食盒中或有古怪 重重宫阙之中,处处皆是灯火,高悬的宫灯疏散了浓重的夜色,唯有玉鸾宫殿前,仍旧是如同墨砚般的黑暗。 江知宜正坐在玫瑰圈椅中发愣,眼神飘忽,双手搭在腿上一动不动,不知在寻思什么。 那夜之后,皇帝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已经数日不曾来过玉鸾宫,这让她既是庆幸,又是轻快,但因为担心着姑母她们现下的处境,总也不得宁神,一颗心始终在高悬着。 而皇帝虽不来,但这宫中一切皆如他所说,如同囚笼一般,时时有人坚守在殿前殿内,不允外人接近,更不许她出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是否还有尽头。 江知宜透过梨花木窗柩,抬头望了望外面昏黑一片的天儿,暗暗为自己又蹉跎过一日而雀跃。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传出吱吱呀呀之声,江知宜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日日来送药的宫女。 那宫女自临华宫来,是皇帝怕宫中之人起疑心,特意派来给她送药的。她要喝的药,每日都需在临华宫中提前熬好,再经那宫女单独送过来。 “姑娘,是时候喝药了。”侍候她的太监吴全一边轻声提醒,一边引送药宫女进了内殿。 江知宜点了点头,如过去的几日一样,并无多余的话,起身缓步走向桌前。 那送药宫女也是一声不吭,随着吴全的指引,将手中抱着的食盒放到桌上。 江知宜瞧着她的动作,直到见她将汤药从食盒中取出时,才向前走了两步,抬手准备去接药碗。 但送药宫女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将药碗直接递给她,而是在接触她手的那一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指甲似作无意的划过她的手心,而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转开,落在了雕漆食盒上。 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江知宜被看的有些发怔,面带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食盒。 食盒里除了汤药,还有喝药后用来压苦的蜜饯,这蜜饯每次来送药时都会备好,并没有什么异常。 江知宜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分诧异的回望了她一眼。 送药宫女却不再对上她的眼神,只把药递到她手中,便在吴全的注视下,垂头退了出去。 直到送药宫女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江知宜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她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低头安心喝起药来。 汤药味苦且难闻,无论喝过多少次,仍觉难以下咽,她刚刚屏息抿过一口,便要伸手捻一颗蜜饯压一压。 但当她的手指接触到蜜饯时,刹那之间,突然觉出些不对来。 以前备的蜜饯都是她最爱吃的银杏,从不曾变过,她一直以为这药既是从临华宫中送来,那蜜饯也必定是姑母她们特意准备的,所以才会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可这回备的,却是她向来碰都不会碰的金枣,再想想适才那宫女看她的眼神。 江知宜心头猛然一震,抬眼扫过殿内众人一眼,手指握紧了药碗,强装平静的说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且先出去忙别的吧。” “玉鸾宫内万事以姑娘为重,奴才们伺候姑娘喝完药,再退下也不迟。”吴全行礼应声,话说的无可挑剔。 “不过是一碗药罢了,我还能喝不好?”江知宜放下药碗,故作难缠模样,将近日被困宫中的不满宣之于口:“还是说你们当我是监牢中的犯人,须得寸步不离的看着才行?” “怎么会?姑娘切勿多想,奴才们只是怕侍候的不够周到。”吴全慌忙打着圆场,又是赔笑又是解释。 “既然不会,那还不快出去。”江知宜拔高了声音,面上已然有了盛怒。 吴全侍候她这几日,连她脸色难看的模样都极少见过,更不用说这般愤怒的面容。 他本就是听命行事,想到皇上的确不曾说过,需要他们一步不离的看守江姑娘,于是再不敢多言,立即朝着殿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随他出去。 宫人尽数离去,殿内霎时空荡起来。 江知宜确定众人皆散,忙把食盒拿到自己跟前。 若今日种种并非偶然,那这食盒之中必然有什么东西,是特意留给她的。 素色琉璃盘中,颗颗蜜饯金枣点缀,放置在雕漆食盒中,更显那盘晶莹剔透,江知宜抬手将其拿起,正欲查看…… 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缓缓到了内殿,而后,锦布绣帘被人掀起,有人抬步走了进来。 江知宜手中的琉璃盘应声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金枣纷纷落地,顺势滚了个圈儿。 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停住了脚上动作,江知宜更是吓得一动不动。 须臾之后,她猛然回过神来,立即蹲下身子,一边去捡落地的琉璃盘和金枣,一边出声请罪:“无意惊了圣驾,臣女罪该万死。” 闻瞻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慌乱的动作,也不应她的话茬,只是似作无意的询问:“这蜜饯不合你的口?” “合口,宫中的吃食,样样都是好的,怎么会不合口。”江知宜翁声回应,将金枣一个个捡到盘上,而后用长袖故作不经意的掩住,迅速塞回食盒中。 她的手沾上金枣微红的糖渍,粘腻不堪,衬着白皙的肌肤,又格外显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手,有些拘束的背在了身后。 她不知道是否真有什么为她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那东西隐藏在何处,但不管是食盒,还是琉璃盘和金枣,她都不想暴露在皇上面前。 闻瞻抿唇看了看她,并不相信她的话,缓缓走近桌前,低头瞧了瞧食盒内的金枣,伸手便要拿起那琉璃盘。 江知宜心中慌乱,在他手落到盘上前,急忙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相劝:“听吴公公说,皇上素来爱干净,这东西适才落了地,已经脏了,皇上切不可沾了手。” “哦?”闻瞻盯着落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长眉微敛,强忍住不适询问:“吴全还告诉过你这个?” 江知宜重重点头,冲着他弯起眉眼,梨涡浅笑。
第14章 应对 你出去的时候,朕要同在 自进入宫中,江知宜处处受困,在面对闻瞻时,或是蹙眉冷淡相对,或是默不作声顺从,鲜少露出这般莞尔低笑的模样。 她一笑起来,烟笼眉如初生新月,明亮秋眸若湖水盈盈,在昏暗的烛光下,折射出璀然的光来。 即使这笑是假意做出来的,但出现在她面上,便是极为烂漫的光辉,仿佛经太大的风雪,也吹不散那灿烂。 闻瞻望着她,冷漠的目光染上了些许柔和,一时竟忘了,搭在腕上的纤纤柔荑,还沾有星点的糖渍,此刻正随着她的手指,沾到自己的手上。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无声,只有窗柩上的油纸还在“沙沙”作响,就着殿外昏暗的天儿,说不出的奇怪。 江知宜率先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松开了他的手腕,转头将那食盒合好,才回头又看向他。 待见到他手上已然沾上微红的糖渍之后,立即从袖中掏出丝帕来递给他,“皇上先用这个擦擦吧,我着人倒水来,让您盥手。” 闻瞻却道不必,未接她的帕子,也未让她唤人,只是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朝着桌上的药碗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喝药。 随后又对着殿外抬声嘱咐:“李施,拿些蜜饯送过来,各式各样的都挑一些。” 李施应声领命离去,江知宜却捧着药碗难以下咽,她的眼神不断在面前的人和食盒上流连,想不通皇帝此举何意,又不敢多发一言,唯恐他觉出其中异样来。 闻瞻感受到她不断看来的目光,偏头瞟她一眼,有些失神的问道:“药太苦?” 江知宜想回不是,但又怕他起疑,只能默默点头,顺势极为配合的皱起眉头。 “喝了那么多年汤药,还没习惯?”闻瞻眯了眯眼,看着她发愁的模样,嘴角无意微扬,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以等李施取来蜜饯再喝。”
“无妨。”江知宜不敢信他此时的温和,害怕这是骤雨前的平静,端起药碗仰头一口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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