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眯着眼眸,不禁回忆起一些往事:如果萧家还在,萧宝宁没死在狱中,凭着明湛的心意,或许萧宝宁现在已经登上后位母仪天下了。 若是把她送到御前……怕是有好大一场君臣反目成仇的戏码。 “回宫罢。”她懒洋洋地转身,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利光。 * 萧宝绥与霍安如一人捧着一个小罐子,说笑着往回走。 “瑟瑟,我拿日替你去送香,碰见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盯着我瞧。”霍安如提起那人,脑海中瞬时闪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萧宝绥“噗嗤”笑了一声:“定是那人觉得如姐姐貌美,移不开眼了!” “浑说些什么!” “咦?”萧宝绥远远看见一人进了小院儿,“好像是白尚服。” “这个时辰,尚服怎么会来?”霍安如有些疑惑。 萧宝绥走了进去,见白尚服和赵阑瑛正聊着什么,赵阑瑛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正好宝绥回来了。”白尚服看见她,心思复杂地笑了笑:“皇上身边缺个懂香的宫女,上头指了你过去。”
第22章 荷叶 “把我调到御前?”萧宝绥一怔,下意识抓住霍安如的衣袖,手足无措地看向赵阑瑛。 她来这的时日虽不长,但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小院儿、喜欢小院儿里的人。她早就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突然要她走,心里自是舍不得。 “宝绥年纪还小,去御前怕是不合适。若有个侍奉不周……”赵阑瑛慢声试探道,目光里满是担忧。 “这我也知晓,本是想让我身边的汪女史去,她为人稳妥,我最是放心。”白尚服顿了顿,也有些无奈,“可上头既然要了萧宝绥去,我也没法子。” 她说着,看向萧宝绥劝了一句:“这御前虽是龙潭虎穴,但却是挣前途最好的去处,否则我也不会一开始便想到了我身边的女史,你可明白?” “宝绥明白。”萧宝绥抿了抿唇,犹豫地看了一眼白尚服,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宝绥斗胆问尚服一句,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尚服口中的‘上头’,到底是何人?” 皇上身边的缺,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轮到她身上。此事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股蹊跷。 白尚服闻言,想到来传话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常看着不言不语的,却能问出关窍。 萧宝绥是去御前,大有前途。况且身边还有那位爷护着,无论如何不能得罪。总归都要走了,不如卖个人情。 白尚服思量清楚后,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见没什么外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蒋嬷嬷来传的话。” 是太后的意思? 萧宝绥其实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听白尚服说真的是太后仍是不禁皱了皱眉。 皇上和太后势不两立,把她送去御前就意味着把鱼儿放回了水中,再想插手她的事情可就难了。 她抿着唇,实在是想不通太后为什么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萧宝绥定了定心神,抬眸看着白尚服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御前?” “三日后。”白尚服温和地笑笑,“这几日你便专心整理东西罢。” “喏。”萧宝绥弯膝行礼,送走了白尚服。 “怎么好端端的会被调去御前?”霍安如拉着她的手,十分舍不得。 “虽然不知太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御前对你来说,倒真是个好去处。”赵阑瑛摸了摸她的头发,也觉得有些不舍:这样一个学香的好苗子,再难找到了。 萧宝绥鼻子一酸,握住赵阑瑛和霍安如的手声音有些发颤:“我在这儿待的时间不长,一个月不到。但却是我入宫后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上次你的乔迁宴我没能参加,不如今晚我们摆桌酒,也算是一场缘分。”赵阑瑛笑道。 “那我来下厨吧?”萧宝绥弯了弯眼睛,“感谢你们这阵子这么照顾我。” 赵阑瑛点头应允,有些心酸: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为着晚上那顿酒,萧宝绥早早地钻进了小厨房。 她扫了一眼厨房内的食材,恍然瞥见了一小盆新鲜的牛筋。 以前在家里,她最爱的便是母亲煨的香辣牛筋。 萧宝绥卷起袖子净了手,略微忖度了片刻,拿出牛筋洗净,焯水后放入砂锅。撒了些八角桂皮香叶,慢慢炖着。 再做条鱼吧!掌饰也喜欢吃鱼。 她心里默默想着,挑了条肥胖胖的鳜鱼宰杀干净,动作十分娴熟利落,把刚打开门要问需不需要帮忙的霍安如吓了一跳。 “瑟瑟你……” 萧宝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边把菜板上的内脏清理干净:“我爱吃鱼,以前在家中的时候闲来无事便会琢磨这些。所以就……杀熟练了。” 霍安如看着她那双白嫩嫩的小手沾染着血迹,忽然就觉得她和“裘言”挺配的。没准他杀人,瑟瑟还会递刀什么的。 “如姐姐有什么想吃的吗?”萧宝绥扬起一抹笑,梨涡似蜜。 “会做粉蒸排骨吗?” “会!如姐姐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萧宝绥一边说着,一边将鱼骨剔去,将鱼肉改成花刀,浸泡在准备好的葱姜水中。 霍安如看着她笑呵呵的游刃有余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遂退了出去。 她看着霍安如的背影笑了笑,手下动作未停。 一晃儿便到了晚上,萧宝绥把最后做好的香辣牛筋端上桌,霍安如和赵阑瑛皆是目瞪口呆。 霍安如伸手数了数:“松鼠鳜鱼、粉蒸排骨、香辣牛筋、龙井虾仁、酿豆腐……我的天,十六道菜!” 赵阑瑛指了指因为桌子放不下被放在妆台上的三碟点心:“那儿还有呢。” “因为总想着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就越做越多了。”萧宝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想起“裘言”来。 以后去了御前,他怕是不能像现在这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了。 这次可能真的摆脱了吧?御前可不是随便就能闯的地方。不能见面的日子久了,他就会把我忘了吧? 思及此处,萧宝绥恍惚间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霍安如看着她垂眸,眉宇间皆萦绕着淡淡的愁绪,嘴边的笑逐渐收敛:“要是我也能去御前就好了,瑟瑟还能有个照应。” “你去什么御前?等再过两年,太后给了恩典,你是要回家嫁人的。”赵阑瑛点了点她的脑门儿调笑道,“还能一辈子在宫里不成?” “我是不愿回家的。”霍安如叹口气道,“自从去年祖父祖母相继过世,我便没有家了。” 萧宝绥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霍安如家中的事情她知道一些。霍家先夫人去世不到一年,霍大人便迎娶了新人,新夫人进门不到四个月便生下一小少爷,霍大人甚是欢喜。 像这样的家,若是换成她,她也是不愿回的。 “那便做女官罢,太后也肯护着你,将来做个正五品的尚宫,虽说官职不大,但你父亲继母见了你也得客客气气的。”萧宝绥笑着说,“有你给家里嫡亲的妹妹撑腰,你继母也不敢怎样。” “瑟瑟甚是懂我!”霍安如吃了口粉蒸排骨,唇齿留香。 “你便纵着她吧!若是老来孤苦无依,阿如会怨你的。”赵阑瑛叹气摇头。 “不怕,等我小妹成亲生子,我便有外甥了。” 赵阑瑛睨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
三人推杯换盏聊了许多,一晃儿便了深夜。 赵阑瑛看着两个小的意犹未尽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起身:“不成了,年纪大了熬不动了,你们继续罢。” “掌饰,我和如姐姐送你回去吧!”萧宝绥见她身形微晃,忙站起伸手扶了一把。 赵阑瑛确实是有些醉了,她又不是会逞强的人,便也没拒绝。 从赵阑瑛房里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正从云里探头探脑往外瞧。 夜里的风有些凉,萧宝绥停在院中望着墙头发愣,丝毫没觉得冷。 他一日比一日晚了…… “瑟瑟?想什么呢?”霍安如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在等裘大人吗?” 萧宝绥陡然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是在等他?我巴不得他不来呢!” “是嘛?”霍安如凑近瞧了瞧,见那双漂亮的杏眸慌张地躲开自己的目光,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你明明就是在盼着他来,刚才还往墙头上张望呢!” “没有,方才那儿落了只燕子,我看的是燕子!”她扁唇,梗着脖子辩解道。 “得了吧!现在才几月份?哪里有燕子?”霍安如笑的直不起腰来。 萧宝绥瞥了她一眼,冷风拂过,头脑清明。 她不禁抬头,又望了望院墙,红墙绿瓦,空荡荡的一片。 萧宝绥清晰地察觉到内心深处升上来的一股子失落,跟上次他来晚的那天一模一样。 原来,我真的是在盼着他来的。 霍安如笑了半晌,猛地想起来:“瑟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第23章 白芷 萧宝绥心神一震,满脸震惊诧异地偏头看向霍安如。 霍安如想了想自己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戏文,确切地点点头:“只要是盼着见一个人,那便是喜欢了。” “盼着见一个人,就是喜欢?”萧宝绥低声重复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咬着手指,不禁回想起自己喜欢陆清棣的时候。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盼着见他了。 霍安如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你想到他,会不会觉得开心?” 萧宝绥蹙着眉尖儿认真仔细地想了一番,轻轻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不会,我一想到他就生怕他哪根筋搭错了,抽刀将我杀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不可能喜欢他的! “这……”霍安如也犯了难,不禁撇了撇嘴,“喜欢一个人可真麻烦!” “就是!”萧宝绥把“裘言”扔在了脑后,笑眯眯地拉着霍安如回去继续聊天。 进门前,她控制不住的又抬头望了望院墙。映着三两枝丫的影子,凄凄凉凉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到了后半夜,霍安如已然醉倒了。萧宝绥把她扶到自己床上,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碗筷。 等她将东西都清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丑时末了。外面打更的梆子声悠扬响起,打破了屋内的一片沉寂。 萧宝绥坐在榻上,看着那扇今晚一动未动的窗,不自觉地抓紧袖子里侧,轻轻叹了口气。 他今夜没来。 她思绪烦乱,心里的麻绕成一团,焦躁不堪。 萧宝绥直愣愣地盯着烛台上的那抹红色出神。烛火跳动了一下,她猛地直起身子,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会不会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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