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一名锦衣卫走进来,沉声禀告。 “找到了?”楚悖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容琮,咧唇笑出一口白牙。 他扔下鞭子看向屠大:“弄死罢。” 清冽声音轻轻,漫不经心就像只是捏死只蚂蚁般。 “是!” “人在哪?”楚悖淡声问道。 “在侧厅。” 他点头,转身出了牢房。 * 外面天还亮着,正是晌午。风轻云淡,天空一片澄澈湛蓝,和血气森森牢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悖踱着步进了侧厅,懒散地坐在上首,打量了两眼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少女。 “你便是从前伺候过萧家二姑娘婢女?” 他陡然开口,吓得她浑身一颤。 “回、回大人话,奴婢确实……确实侍奉过萧二姑娘。” “你侍奉她多久?”楚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奴婢自小就服侍姑娘,算算应该有五年了。” 他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睡有些疲倦:“那你应当十分她的喜好。” “是,奴婢是姑娘贴身婢女,姑娘饮食穿戴都由奴婢经手。”说到这,她不禁有些哽咽。 “那你就把你知道都说出来,比如她喜欢什么菜色,爱吃什么点心。” “啊?”她怔了怔:难不成……姑娘还活着? 少女迟疑一瞬,一一细数,“姑娘爱吃鱼,煎蒸炸炖都喜欢,尤爱松鼠鳜鱼、清蒸鲈鱼和鱼蓉蒸饺……” 她一条条细细说着,楚悖垂眸,听得格外认真。 “大致就这样了。”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们姑娘苦夏,每到夏日便会消瘦。以前在家里时候,全是靠药膳养着。现下抄了家,那些药膳方子也不知去哪儿了。” “嗯。”楚悖缓缓睁开眼睛,忽然走了过去蹲下,眉宇间好奇又透着丝杀意,“你当年为何没陪着她入狱?” 身旁一冷,她下意识抬头撞上双布满猩红血气眸子,呼吸一滞,险些晕了过去。 “我……奴婢……”少女慌忙低下头,抖成了筛糠,“哇”一声哭了出来,“萧家都是好人,主子们知道要出大事,家生子和家中亲人健在的下人都还了身契,不是家生子孤苦无依那些就连夜卖了出去。还、还重金嘱托人牙子,必要给挑个好人家……” “她以前身边伺候还有谁在?”楚悖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都、都没了。那人牙子不是个东西,见萧府倒了,不是把人卖到青楼、就是卖到商户人家做小,没过两年,人都没了。” “那人牙子叫什么。” “是跳儿胡同王婆子。” “啧,碰到我算她倒霉。”楚悖挑眉,慢悠悠站起身来,“我宝儿的东西都敢糟践……” 宝儿?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待看到男人腰间挂着香囊时,激动的泪流满面:“那是我们姑娘绣的,是姑娘绣的!” 楚悖见她这幅样子不禁笑出声:“是你们姑娘绣的。” 说罢,噙着抹笑抬步走了出去。 她看着衣摆上血迹未干凛冽男人,又哭又笑:姑娘有人护着,有人护着…… * 萧宝绥坐在行李堆里,感觉自己要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淹没了。 明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包袱,可现如今要走了,竟整理出来整整六七个箱子。 她看着赵阑瑛和霍安如替她准备东西,闷闷地叹了口气:好舍不得…… 萧宝绥抿了抿唇,起身收拾妆台。却无意中不小心打翻了放在一边放绣活的小竹筐。 她弯腰去捡,恍然瞥见一抹银色。是她用月辉绸为阿瞒绣的荷包,上面金色锦鲤只绣了一半,波纹也仅是描了个样子。 他今天也不会来了吧? 萧宝绥把东西都拾起放回筐中,低着声音自言自语道:“不来就不来吧,连名字身份都是假,省我还要费心思面对他。” “宝儿要费心思面对谁?” 窗子陡然被人推开,萧宝绥吓了一跳,抬眸看着窗外那张熟悉俊脸慌得手足无措,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完了,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楚悖戏谑目光落在屋内杂乱的箱子、行李上,眉间逐渐涌起一团黑雾,提着东西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捏的咯吱作响。 “我只一日没来看宝儿,宝儿就要收拾东西离我而去了么?” “没……”萧宝绥见他注意力全在屋子里箱笼上,好像对自己已经知道他不是裘言这件事一无所知,瞬间松了口气:还好没听见前半句…… 她默默地看着他,倚着窗,漆黑眼眸似是有些疲惫。 本来只是担心他知道自己谎言败露会恼羞成怒地杀了她,可如今人真来了,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不光是盼着他来,还很……想他。 鼻子忽然一酸,萧宝绥扔了手里东西跑了过去,扁着唇丧着一张小脸儿:“说好了日日来看我。”说完,不忘骂了一句,“大骗子!” 她一句话骂了两件事,心里忽然痛快了些。 “抓了许多叛党反贼。”楚悖摸了摸她头,心情不错地哄着,“不如把宝儿也抓到北镇抚司去,这样我们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他不禁眸子一亮:好像是个好主意! 萧宝绥凝视着他眸中兴奋璨光,额角青筋控制不住地突突急跳了两下:他该不会是认真吧?! “给宝儿弄个单间,再派两个婢女。我去刑讯宝儿也能跟着,给我递递刑具擦擦汗。”楚悖越说兴致越高,“你要是不痛快了,想杀个人出气我那儿有是犯人。” “宝儿觉得如何?”他看向面前呆滞少女点了点她鼻尖儿,满脸憧憬向往。 “不、不……不了吧。”萧宝绥惨白着一张脸,吓得把两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怕、怕血……” 楚悖“啧”了一声,颇为遗憾:“那宝儿可少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他翻身跃入屋内左右瞧了瞧,将手里提着食盒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萧宝绥掀开盖子,瞬时便闻到了一股熟悉味道,“这是……北斋鱼蓉蒸饺!” “还有沈记的山楂糕、杏仁酥酪、牛乳方糕……”她一层一层数下来,几乎都是她爱吃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萧宝绥惊喜地抬头看着他,心里暖融融一片,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子般,泛着丝丝甜意,“我已经许久许久没吃过这些了……” “不过是听说这些好吃,就让人买了。”楚悖随意坐在一边,目光经过她纤细脖领,缓缓落在她手腕上,“长胖些。” 她咬了一口鲜美多汁鱼蓉蒸饺,听见他说话抬眸看了看,口中蒸饺瞬间就不香了。 幼时,她跟着母亲去温泉庄子上,庄里农户们喂猪时就会跟猪崽念叨几句“多吃点,好长胖些”。 那兴奋激动的表情,跟阿瞒此刻如出一辙。 萧宝绥拿着半个蒸饺吃不下,放回去好像又不大好。 她悄悄瞥了一眼正皱着眉打量屋子男人,突然伸出白生生小手,把那半个饺子递到他嘴边,笑得一双杏眸弯如新月:“阿瞒哥哥你尝尝!” 楚悖看了看她青葱似手,喉结微滚。倒是没犹豫,一口咬起。似血色般的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儿,若有若无地停了一瞬。 很自然的动作,惹的萧宝绥红透了一张脸。 “宝儿收拾东西是要去哪?”他侧头看她。 萧宝绥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不舍遗憾:“我被调到了御前,以后或许不能常和阿瞒哥哥见面了。” “御前?”楚悖听见这两个字微一挑眉,阴沉眼眸逐渐盛满了笑意:宝儿在御前,倒是比现在方便了许多。 她凝视着面前男人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脸色倏地一沉:他在高兴!因为不能经常见到我,所以他很高兴! “什么时候去?”楚悖咧唇一笑。 萧宝绥挑眉:他看起来好像巴不得见不到我样子! 她扁着唇,搭在桌边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头:“两日后。” “唔……”楚悖摸了摸下巴,“太后把你调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萧宝绥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往皇上身边插人,除了太后还有谁能做出来?”楚悖阴戾地扯了扯唇角,已经把太后的用意猜出个七八分。 用宝儿离间他和皇上,她怕是高枕无忧太久,将脑子束之高阁了。 “阿瞒哥哥,我有点害怕。”萧宝绥皱着眉,心脏像是悬在无底洞上,没着没落的。 又不想让霍安如和赵阑瑛跟着担心,只得把心思说给他听。 “好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太后尤甚。我实在是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她抿着唇,脑子火花一闪,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她该不会是是要刺杀皇上,然后赖在我头上吧?” 楚悖看着她眼中真真切切担忧,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覆上她的脑袋瓜儿,轻轻敲了敲自言自语道:“没坏吧?” 萧宝绥眼角一抽:“没坏,挺好!”你脑子才坏了! 楚悖见她闷闷不乐,长臂一展把人揽在怀里:“宝儿不开心?” 清冽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坐在他腿上怔怔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眼眸,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会一直护着你。” 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凉呼吸喷在她颈侧,蹭得痒痒。萧宝绥僵直着身子,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膛中如惊雷般的心跳声。 楚悖把自己埋在她颈间,轻轻嗅了嗅熟悉甜甜奶香,疲倦似潮水般席卷涌来。 萧宝绥脑子“轰”一声空白一片,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模模糊糊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听见我心跳声。 “宝儿乖,别动。”他哑着声音低喃,圈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让我睡一会。” 微凉唇就在她颈边,萧宝绥红着一张脸,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糟糕,心跳好像更快了…… 夜渐深,蜡烛似是即将燃尽,残光抖动得更烈。 萧宝绥直愣愣地坐在楚悖腿上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肩膀脊背透着酸楚,腿有些发麻。 她无奈地盯着那支顽强挣扎的蜡烛,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条直挺挺的咸鱼。掉在地上都会砸出“嘭”一声闷响那种。 萧宝绥低下头,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见眉骨和高挺鼻梁优越弧度。她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眉毛。 刚一触及,就陡然被他捉住手腕。 她吓心头一颤,登时便红了脸:“醒、醒了?” “若是宝儿不贪玩,我还能再睡一会儿。”楚悖声音暗哑,懒洋洋地揉了揉眉心,“宝儿知道吗?我已经四天四夜没合眼了。” “四天四夜?”萧宝绥一惊,心底悄然泛起抹酸痛,“你若是忙,其实可以不用日日来看我。” 善解人意,男人都需要! “嗯?”楚悖抬眼,眸中血丝未散,“原来宝儿不想每天见到我。” “哪里有!”萧宝绥无奈扶额,缓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他,抬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眉眼,“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歇息。”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