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川清咳一声道:“小姐,也教我剑术吧。” 锦秋扶额,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起了这个心思,敷衍道:“整日里舞刀弄剑的也太不文雅,这世道终归还是讲道理的,若是为了不值得的人背上了人命官司,那也太不划算,若是真遇上了什么威胁,且记住用我们的肘部和膝盖去反击。” 锦秋示意周逸川站起,从后面用前臂勒住自己的脖子,讲解道:“比如这个比较常见的钳制姿态,对方控制住了我们的咽喉,若是不尽快反击,可能几息之间就失去力气了,这时候我们的手脚都是自由的,就可以……” 锦秋抬起右手,指着手肘解释道:“用这个部位,去攻击对方的胸腹,手肘的骨骼非常坚硬,而对方的胸腹内都是脏腑,这一招也算得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锦秋演示完复又入座。 三个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看完,都点了点头,和露与亭儿还跳下座位演示了一番。 松开锦秋,周逸川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想抓住点什么似的,又放下手,坐回了座位。 锦秋又道:“向左向右或是向后攻击用手肘都很方便,若是对方在我们对面,那便要用到膝盖。”说着示意周逸川站起。 周逸川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演示不得! 可怜巴巴地看着锦秋,弱弱地叫了一声小姐。 锦秋不知想哪里去了,倏地脸一红,尴尬地理了理鬓发道:“这个情况比较多,就不展示了。我们以后再慢慢学吧,和露,你的千字文可背完了?” 和露乖巧点点头,略带促狭地问道:“小姐,若是有男子骗了您,您会杀了他吗?” 周逸川喝茶的手一顿,也屏息凝神等着锦秋的回答。 锦秋怎么能做坏榜样呢,温柔地笑了笑道:“怎么会呢!” 周逸川刚松了半口气,就听到锦秋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毕竟我武艺不精。” 周逸川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得勤习武艺才行啊,手上连点薄茧都没磨出来,怎么可能是他们父女的对手。 对方可是忠武伯,陛下亲拟了一个“武”做封号的,再练习也打不过这位杀敌无数的将军啊! 不过人还是得有目标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周逸川问道:“小姐,纪先生现在还有练习武艺吗?” 锦秋乐不可支地看着周逸川,良久才道:“你还当真叫他纪先生?他的武艺只管放心吧,若是你们受了欺负,记得背后有我爹撑腰便好,莫说安清,便是举国上下,也是数得上名的高手。” 周逸川点了点头,嗯,不用努力了,直接放弃吧。 锦秋今日心里很畅快,今日讲了许多道理给伙计们,几位伙计都频频点头,看来受益匪浅。 很快,寒食节就到了,第一日锦秋放伙计们各自去祭祖了。 纪飞辛也带锦秋上香,读祭文,奉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焚祭文,辞神叩拜,登高缅怀。 寒食清明期间活动极多,除了寒食,和祭祖,余下几日百姓们可以肆意玩耍,而且都不需银钱,比如斗草,古往今来,无论是总角小儿,还是高门贵女,抑或士族大夫,都对斗草游戏极为推崇,可以说传承古今,老少咸宜。
唐代顶级门阀崔家儿郎有诗云: 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 自矜年最少,复倚婿为郎。 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 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 锦秋觉得铺子里人手多了,也该办点花会茶会的,加深一下大家的感情,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真真正正开始新生活。 纪飞辛与书院的同窗去城外办春日宴曲水流觞了。 锦秋带着表姨与伙计们从春山街逛起,安清的伎人大多集中在春山街,像清明这样的大型节日,表演更多了起来,平话,弹词,杂技,秋千,投壶,击壤,六博,华容道,斗鸡,…… 就如宋代的勾栏一样热闹无比,围观百姓众多,喝彩声阵阵,锦秋一行人较多,倚云护住和露,表姨牵起亭儿,周逸川紧跟着锦秋。 两个孩子要看变戏法,锦秋对益智图更感兴趣,一行人便分开,约定半个时辰后再同往响水街。 益智图是从七巧板演化而来,共由十五块拼版组成,可以拼制许许多多的图案,比如笔墨纸砚书,房屋,笔架,动物,工具。 周逸川拼了一柄“剑”,锦秋拼了一只“酒壶”。 周逸川拼了一匹“马”,锦秋拼了一条“鱼”。 周逸川拼了一座“烽火台”,锦秋拼了一个“镜台”。 周逸川笑了笑,外人都道纪小姐是才女,是侠女,殊不知纪小姐只是一个寻常女儿家,满心满眼都是吃喝玩耍。 两个玩了一阵,就让给了后面的客人,刚转过身,旁边一群正在玩抛堶的人不小心击飞一片碎瓦片,直直飞向锦秋。 周逸川一惊,下意识地抱住锦秋向一边躲去。 突然的动作将锦秋吓得不轻,心咚咚跳的飞快,耳膜都要被自己震裂了,锦秋想,一定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想来自己应是个做女将军的料。 脸边红入桃花嫩,眉上青归柳叶新。 这一小插曲不过刹那之间,周逸川已松开了手,锦秋摸了摸耳上金累丝蓝宝石垂珠耳环,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注意到刚刚飞来的瓦片碰到周逸川的衣角后,减了势恰落在了周逸川刚拼的“烽火台”上,故作镇定地抬头说道:“你的烽火台被攻陷了。” 周逸川一脸茫然,随后顺着锦秋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明白,“烽火台”果真破防了。 二人笑笑,往响水街走去。 响水街平日里便有许许多多的小吃,在节日里更多了许多花样,锦秋便在吹糖人的摊子前等着另一行人,须臾,就见亭儿与和露一人手里拿着一只黄胖蹦蹦跳跳而来,后面还跟着表姨和倚云,锦秋忙大声问道:“你俩要个什么形状的糖人儿?” 亭儿要个财神的,和露要个兔子的。 几人各买了一份姜豉,姜豉就是猪皮冻,因着只能冷吃,几乎成了寒食节必不可少的传统小吃,一路上又买了些乌梅荔枝膏,梅子姜,腌蟹,鹿脯,梨条,狮子糖,……临离开前还称了一包十香甜酱瓜茄预备着以后早上配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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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上午,吃饱了便有些困,本是为了开心才出来玩耍,若是强撑着逛下去岂不是本末倒置,大家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回去歇午觉。 到了傍晚,歇足了精神,大家又出来赶夜市,每年有四次不设宵禁,除夕,清明,端午,和中秋,今日正是寒食清明的第二日,夜晚热闹的很,有唱傀儡戏的,有比赛钻木取火的,有玩火把的,有走马灯,有卖镂鸡子的,…… 锦秋暗道后悔,家里有个绘画高手,怎么忘了刻些鸡子出来卖,想着看了周逸川一眼,周逸川也回看过来,锦秋又心虚地飞快扭过了头。 两个孩子被花里胡哨的鸡子吸引地挪不开眼。 锦秋随她们自己挑选,径自到一旁买了一份琥珀核桃仁,和一份晒干的脆筋巴子肉,边吃边等。 周逸川紧跟在身后付钱,口中劝道:“小姐,您素日里养生的,怎么今日全忘了,白日里吃了好些寒凉相克之物,这些不易克化的,到了晚间尽量就少吃些吧。” 锦秋瘪瘪嘴,又吃了一块巴子肉干,搓了搓手指,把两份小食都递给了周逸川。 街道上随处可见豪华的马车,入目是灯火如昼,有各式的杂耍,吃食,游戏,闻之是笑语盈盈,有贵族豪绅家妇人小姐的环佩叮咚,有机灵的小贩口若悬河,轻嗅是阵阵暗香,有贵族的熏香,有女儿家的脂粉香,更有街头小吃的诱人香气。 春风观夜市,灯火亦煌煌。 锦秋的五感已经不够用了,这繁华让她产生一种不真切的晕眩感,从出生之日起,她见惯那些枕戈待旦的日子,见惯那些饮冰卧雪的岁月,见惯了马革裹尸,见惯了生离死别。 每一日每一刻,都在盼望着,盼望着大家都能过上像今晚一样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终于来了,可是他们会知道吗? 锦秋在心里喃喃:焦二伯,耿大叔,春哥哥,……叔伯们,哥哥们,你们在天上吗?你们看得到吗?河清海晏,老弱有依,秋儿的祝文,你们可收到吗? 锦秋的眼眶忽有些湿润,极力忍了回去,再次看向这街上种种,这世道,真好。 锦秋有些疲累,放大家各自去欢饮达旦,自己慢慢踱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无意间瞥到街角一个孩童正在卖豆花,看着可怜兮兮的,也没什么生意。 周逸川跟上锦秋,护送她回府,见她又停下买豆花,笑着轻叹一口气,默默付了钱。 寒食节一过,铺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不,更平淡了,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之前冬日正是农闲的时候,现在大家都忙碌起来,看书的人更少了。 大家都换上的略轻薄的春衫,又是一笔制衣开支。 周逸川核算了半日,前三月共计……亏损五十二两三钱银子。 锦秋不信,自己又核算了半日,唉~刚买的玫瑰白糖薄脆都不香了。 锦秋开书肆本也没想着赚大钱,大家有心读书,锦秋不忍在金银上为难对方,不过嘴上再怎么说的洒脱,心底最深处总是隐隐又点小期待,或许上天就是眷顾我呢,当真的听到亏损的时候,还是有些低落的,撑着下巴抬眼看着周逸川道:“小川,接下来我们可怎么办好?” 周逸川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小姐,春闱快放榜了,听说安清县有几位举子上京了,还听说把握很大呢。” 锦秋的满脑子都是自我怀疑,无法思考了,脱口问道:“就算安清县有人中了进士,那大家就会来买书了吗?” 周逸川似乎早已构思过很多次,侃侃说道:“若是安清县出了进士老爷,那慕名来安清求学的学子就更多了,段家书院毕竟难进,但能赁间小屋,结识几位书院的学子也大有助益,学子多了,书院总要扩大的,先生也要多起来,安清渐渐就发展成淮西道的文化中心了,还怕这一间书肆没生意吗?” 锦秋好似做过这样的梦,那接下来就等春闱放榜吧。 周逸川又道:“只不过,我们铺子里的书籍太杂乱,游记,杂说,志怪故事,科考经籍,……虽说品种齐全,但没耐心的人来了,只会觉得都不是他想要的。这段时日,便趁着客人少,正可以整理一下,另外,读书人品味高雅,还需多收集孤本残卷。” 锦秋点了点头,有了方向,还可以继续抱着一点希望。 锦秋张贴了告示要收书,无人上门时就在铺子里整理书籍。粗略按照类别,朝代分类。 锦秋在整理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不少自己没读过的,以及想再读的,顺手就另外装箱端上楼了。 锦秋有些腰酸,既然一时也做不完,索性上楼喝茶读书了,抽出一册《经律异相》,看了第一段,就忍不住研磨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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