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平居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多谢小公爷挂怀。” 行完礼,二人从沉闷压抑的相府出来,无清倒显得很是担忧。 如此一来,他们和荣平居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日后知还在朝堂上,更是举步维艰。 云楚岫总是及时能洞穿他的心思,洒脱道:“人活这一世,向来只求我心光明磊落。周遭的艰难险阻想来便来,我无所畏惧也定能攻无不克。” 闻此,无清会心一笑——他还是那个逆境也能寻乐的知还。 荣昌坤的丧礼没过去几天,京城百姓便早已忘记了曾经有位二世祖,横行霸道,搅扰得整个京城不得安生。 世人的心诚然如此炎凉,某个人的生与死便如同今日天气是晴天还是下雨般无关紧要。讽刺的是,下雨还要记得带把油纸伞,而人死了,除了偶尔在言语中提及,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连名字都忘却,最终化作黄土尘埃,彻底长眠于地下,任人踩踏。 三日后,百官朝会临近了。 百官朝会,顾名思义,便是大周各州的刺史来京直面天子,总结去岁本州功绩。其实这些内容早就在奏章中陈述过,但借此时机,参奏的流程可径直免去,直谏弹劾政敌的大有人在。久而久之,百官朝会便成了大周每年朝堂屡生意外之际——升迁留在京中,或是惨遭贬斥。 这日,云楚岫同无清坐在房中,两人下着棋。 云楚岫瞧着棋局,他稳操胜券,执黑子道:“此次因着荣昌坤病殁而匆忙回京,没能实现与无霜带他来京城的约定,想必他此刻定讨厌死我这个食言的神仙哥哥了!” 无霜倒不以为意,“事从权宜,等无霜长大些,会明白的。” 云楚岫皱着眉,“虽是这个理儿,但失信于稚子,这也显得本公爷太无能了……”不过阴郁的情绪只是一瞬,他倏尔想起要紧事,道:“薛廉道前两日到京中了,现住在驿站中。” 无清记得薛廉道,是扬州刺史。 他棋艺不精,权当陪着知还,漫不经心道:“为何提起他?” “重点在他的女儿,薛婉君陪同薛廉道,也到了京城,听闻是太后亲下的懿旨。” 无清这下懂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用白子堵住知还手中黑子的路,醋意正盛:“怎么?当初拒绝了太后娘娘想要赐婚的心意,现下后悔了?” 云楚岫未曾料到这小阿清如此能吃味儿,这很明显是在乎自己,云楚岫心底乐开了花,一时得意忘形,未仔细看棋盘上的布局,黑子便落入了白子的圈套之中。 他不正经地回道:“本公爷有清公子这么个腰肢酥软尤其会动的可人儿,别说是婉君了,给什么君都不要!” 无清瞧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还敢提以前的胡言乱语,轻哼一声,将被包围的黑子捡了起来。 云楚岫这才注意到被大杀四方的棋局,惋惜道:“怪我被美色迷了眼……不过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无清将捡起的黑子扔在他身上,后者恰巧接住,嬉皮笑脸。 无清嗔道:“若再耍嘴,日后定一局棋都胜不了!” 云楚岫拱手道:“阿清教训得是,夫君定谨记于心!” “你……”无清放弃了同他多费唇舌,狗改不了吃屎,云知还改不了贫嘴。 云楚岫适时地打了两个喷嚏,委屈道:“阿清,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无清白了他一眼,大方承认道:“对。” 云楚岫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男子难养也! 朱雀大街。 “小姐,京城真的好热闹啊!”薛婉君的婢女素心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不由得发出赞叹。 “小姐小姐!您快看前方有杂耍!”素心拉着薛婉君,便要朝前挤。 薛婉君停下步子,面有不悦,但还是温柔道:“素心,不可如此。我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要谨遵父亲大人的教诲,买完胭脂水粉便回去,不可在外久留。” “是……”素心垂眸,略有些失望。 她家小姐啊,端庄大方,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总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沉闷! “姑娘,要不要来这儿瞧瞧?上好的胭脂水粉,海棠花汁子现调的,您问问,香不香?” 薛婉君独爱海棠,小贩可真是误打误撞地卖进了她心坎儿里。 新调的海棠胭脂鲜香浓郁,薛婉君喜欢极了,当下便掏出银子,用绣着海棠花的手帕包好胭脂,放进衣袖中。 此次外出需要采买的东西业已买完,她当下说道:“素心,我们回驿站吧……” 可等她回首,素心这小丫头却没了踪影。 “素心!素心!”薛婉君焦急地寻着她,只见在不远处的茶肆中,素心正倚在木柱上,磕着瓜子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呢! 薛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欲走近将她唤走,却没料到说书先生正在讲云小公爷的故事。 只听钱先生醒目一拍:“承蒙诸位厚爱,在此等待老朽。咱们书接上回,继续讲那镇远大将军在万里雪飘的凉州,如何一举拿下匈奴夷族贼寇!” “好!”茶肆中的闲人立即鼓掌,给钱先生捧场。 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薛婉君可是永志不忘,正是这位小公爷,在后宫内羞辱她,暗讽她还不如腰肢酥软的花娘。 薛婉君只要一回想起在扬州,一踏出府门便被人指指点点的那段日子,她的胸口便生疼。 素心哪曾料到换个说书先生,便不再讲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了,非要说什么劣迹斑斑的云小公爷! 这不是在戳她家小姐的心窝子吗! 素心气愤道:“小姐,咱们回驿站,不听这糟老头子讲什么镇远大将军!” 二人正欲离开,钱先生用声情并茂的英勇杀敌故事吸引住了薛婉君。 “将军为诱敌深入,竟以身作饵,孤身进入那荒凉的大漠中。早已在此埋伏好的敌军,挥着长矛大刀,冷血无情地便朝将军身上砍!” “霎时,血色染红了半片大漠,那马革裹尸的战场,真真是惨不忍睹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茶肆一时陷入了一片紧张不安的寂静中,皆翘首以待下文。 只听钱先生醒目又一拍,故意吊胃口:“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唉……”众人纷纷摆手,不情愿地交了茶钱,表情意犹未尽…… 薛婉君听完才同素心一齐离去,二人走在大街上,不觉已进入幽深无人的小巷。 薛婉君半信半疑道:“素心,你说这小公爷真如说书先生讲得如此侠肝义胆?” 素心咬着唇,此时她也不知真假了,“想来应是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击退匈奴人……” 说着素心便深觉不对劲,她又摇头道:“无论如何,他羞辱小姐是真。就算有一身的本事,品行不端,也算不得好人。” 薛婉君点头赞同。 忽而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拦住两人的去路。 素心当场吓得尖叫出声,黑衣人朝她颈后一劈,素心便昏倒在地。 薛婉君一边低头担心地看向晕厥的素心,一边生畏地向后倒退着,字不成句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那黑衣人甚是奇怪,他不图财,也不为色,道:“小姐,在下并无恶意……” 一个蒙面的歹徒,打昏她的侍女,再说一句毫无恶意。 当她薛婉君是三岁孩童吗? 鬼都不信! 薛婉君旋即大声呼救,黑衣人急了,下意识上前捂住她的口,不愿引来人。
薛婉君险中生智,洁白的牙齿咬向他的手指,黑衣人顿时吃痛地松开了手。 他见薛婉君不配合,不客气道:“小姐,多有得罪。” 说罢便一掌劈向她的后颈,薛婉君瞬间失去了知觉,任其扛走。 云王府。 黄昏时分,云影风尘仆仆地赶至王府。 他悄然来到书房,禀报:“少主,属下不负嘱托,终于查清了同京兆尹梁才来往的江南官吏。” 云楚岫放下手中的古书,同时无清也好奇,究竟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云影顿了顿,道:“此人如今在京中,是百官朝会中的一员,他便是扬州刺史薛廉道。” 话音刚落地,顾小瑞那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云影随即找地方躲了起来,顾小瑞气喘吁吁道:“王……王爷……大事不好了!扬州刺史的女儿,被歹徒劫走了!” 刚查出薛廉道与梁才有染,正巧他的女儿便被歹人劫持。 云楚岫唇角微勾,对无清说道:“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相信此次的百官朝会,定有意想不到的收场。”
第67章 百官朝会(2) 黑衣人将薛婉君装在麻袋里,扛着用轻功一路朝城西人迹罕至的城隍庙而去。 到达目的地,黑衣人将麻袋放下,顿时察觉有人跟了上来。 他抽出长刀,转身随即朝那人刺去。 魏国安一个俯身躲过利刃,在破旧不堪的城隍庙徒手与黑衣人过起招来,扇动起周围腐朽的空气。 黑衣人身姿矫健,招式一看便是经正式训练而出,非他魏国安这种半道出家、自学成才之人所耍。 魏国安此次出门并未佩剑,在较量中略显吃亏。 两人正不分上下地打斗着,薛婉君恰巧醒了过来,颈后尚在隐隐作痛。 她哪见过有人耍如此之快的刀,简直刀刀要人性命! 薛婉君下意识尖叫出声:“小心!” 黑衣人见人质已醒,而中途杀出的程咬金又无法摆脱,他露在外面的双目立时染上了怒色,只得跳窗而逃。 魏国安本欲继续追赶,可想起还有一位姑娘不知是否受伤,便只得作罢,旋即将薛婉君扶起,担忧道:“姑娘可曾受伤?” 薛婉君看着面前解救自己的男子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她忽而娇羞地低下了头,柔声道:“多谢恩公搭救,小女并无大碍。” 魏国安低头看向身旁女子尽管脸上沾染了灰尘,可也掩不住她清水芙蓉般的容颜,一种莫名的悸动倏尔在心间蔓延开来…… 魏国安只听到藏在胸膛里的心在“砰砰”跳个不停,他强行压下,平复心情道:“姑娘,要不在下送您回城?” 薛婉君初来京城,自然对路不甚熟悉,再加上经此一吓,她已然十分信任魏国安,感激道:“那便有劳恩公了。” 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美眸猝不及防地闯入魏国安的心里,他只觉心脏漏跳一拍。 魏国安仿佛魂儿被勾走似的,木讷地走出城隍庙。 城西距离朱雀大街甚远,魏国安会武功,先前尾随黑衣人而来,并不觉累。 薛婉君从未习武,如此一段距离,双足生疼不已。 她咬牙坚持着,得恩公施救已属万幸,断不能在恩公面前显示出自己有任何不适来麻烦。 不过路上也并不孤单,薛婉君未曾料到恩公一习武之人,诗词歌赋亦通读,二人交谈一路,逐渐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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