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杯在谢怀风指间乖顺地很,一会儿旋过一圈,一会儿在桌上打转。 “唐漠已经暗中将金府关口卡死,想进来的卡在外头,已经进来了的消息也送不出去。辽北那位小狼王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他的消息该传进穀都了。” 郁迟听明白,“要让小狼王以为朝廷那人变卦了?” 谢怀风嘴角含笑,“州蒙新上任的县令知道是谁的人吗?” 郁迟对朝堂上的事不了解,身旁的青喙却知晓一些,“凛州实属要地,摄政王不会把这么一块肥肉给权重的几位王爷,是北平王的人?” “南平王的人。”谢怀风发出一声冷笑,“算不得权重,平时不争不抢,却唯独在这里比谁都积极。这位南平王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极力举荐张化天赴任。” “张化天……张家大公子?张家不是向来不参与党争吗?” “南平王很聪明,正是因为张家不参与党争,他自己手上又无实权,所以摄政王才肯松这个口。”谢怀风淡淡道,“聪明到不像是这么多年来甘愿当一个闲散王爷的人。张恩德的三女儿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张恩德便亲自出面解除了张三小姐从小定下的婚事,至今未嫁。” 青喙皱眉,“其中可是有何缘由?” 谢怀风不知从哪里捏出来一张字条,先递给郁迟。郁迟接过来看,看完了又给青喙。 “张三小姐……失去了生育能力?”青喙看着上头的字,睁大了眼睛失声道。 谢怀风淡淡应声,“聂家二公子已经答应迎娶张三小姐为正妻,两家私下商定,没有别人知道,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办了这场喜事……怕是要看这江山能否改朝换代了。” “这、这是南平王的手段?怎会有这么巧合又这么顺利的事情,从小便有婚约在身的张三小姐生了一场大病恰好失去了生育能力,而聂家又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毫无芥蒂地愿意娶其为正妻。聂家可是南平王的人,这是逼着张家踩进党争这潭水里啊!” “或许是,或许不是。总之一代清臣张恩德,已经被缠进党争的旋涡,没法抽身。”谢怀风说。 青喙脑中急转,隐隐觉得有什么是可以串在一起的。 南平王可谓煞费苦心,若张家三小姐的一场大病真是出自他的手笔,那他起码从一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份心。但南平王在几位王爷中实在算不上出色,手下能用之人也算不上太多,可能包括摄政王在内都没有把南平王放在眼里。 但他所作所为,包括对州蒙展现出来的反常的关注,都好像是胜券在握一般,好像他手中有什么别人无法破解的后招,绝对可以出奇制胜。 难道说…… “是南平王?”郁迟的声音先响起来。 谢怀风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过了半晌才沉声开口,“不知道。” 一切好像呼之欲出,但一切都还不能现在就下定论。越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更需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真相到了眼前,稍有不慎若是打草惊蛇才得不偿失。 “今晚先去宋府看看。” - 入夜,谢怀风和青喙大大方方从雷火楼出去。 谢怀风往后看了一眼,他来时并不顺利。尽管青喙早已将雷火楼的位置详细告知他,雷火楼建的地方并不隐蔽,但必经之路上却布下好几道玄机阵法。谢怀风对于九宫八卦并无研究,若放在平时他可能真有兴趣亲自进去闯一闯,但他身上带着别的身份,万一解开了怕是不好收场,徒引人怀疑。 所以他转了两圈,一脚踩上机关,等着雷火楼的人下来拿人。 这趟却是有雷火楼的人亲自带着两人下山,谢怀风青喙抱拳谢过,纵身跃起,转眼隐入夜色。 “九宫八卦阵,江湖上精通此术的人不多。”谢怀风说。 青喙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谢怀风突然跟他聊天。 “程火可有什么异常之处?”谢怀风问。 “没……在关州郁公子寒毒发作前日慕容家尚存几个小辈来偷袭,公子对付他们绰绰有余,程火并不是他们对手,却仍冲上前去,为此还受了不轻的伤。”青喙忽然想起来这个,“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反常之处。” “程火……”谢怀风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想些什么去了。 雷火楼距离宋府不算近,两人轻功用到最极致也花了近半时辰才看见宋府外头巡逻的家丁。 宋府看着气派,就光这么看上去,甚至远比落日山庄,飞沙门等更要气派不少,往这天底下看,要真想找出来比之宋家还张扬的府邸怕是很难。 谢怀风做了个手势,青喙心领神会,立时隐下自己气息。他们二人在夜色下如两只轻巧的黑猫,待那一队巡逻的家丁一拐弯,悄无声息地从宋府外头的树枝上跃进宋府府邸。 两人身形隐在两棵树里,春后枝繁叶茂,恰能给他们当庇身之处。 有外人在宋家。青喙心下一惊,登时更加小心翼翼地掩着自己气息。他在此处看得明白,里头共有三人,一人坐上位,两人坐下位,而此时,下位的一人站起身来,对着上位那人行了毕恭毕敬的一礼。 不等青喙再看出什么,本该在他身旁树上隐着的谢怀风却猛地跃上了屋顶! 青喙一颗心怦怦直跳,若是他猜的没错,上位那人定是在山谷伏击他们的人,魔教的人看不透这里头牵连,但他不可能看不明白,那股势力不可能与宋家毫无关联。南平王与武林世家搭边怕是只为寻个地方私下练兵,武林世家是最好的幌子,宋家却没有那个本事直接操兵。 那人是南平王的人。 青喙心思飞快,但没等他再细想,眼睛猛地睁大。 被发现了?门上行了一礼的那剪影一顿,突然停了动作往门边走过来,青喙甚至不敢呼吸,任凭胸膛里心脏跳得飞速。他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一只眼睛盯着靠近过来的黑影,一只眼睛却分神去看胆大包天跳上屋顶的谢怀风。 来开门的是宋显山。 他伸手开了门,稍微探了个脑袋出来,很是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又合了门进去。 青喙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被发现了,里头应该是要说什么大事,宋显山知道魔教已经到了津洲,心生警惕才过来看一眼。 但他并没有放松多久。 屋顶上的谢怀风已经掀开半片瓦片。 几乎是同时,一把匕首擦着那因为半块瓦片被掀开而透出来的光亮,那么小的一个缝隙,匕首精准透过,直朝谢怀风面门而来! “走!”谢怀风猛地出声。 作者有话说: 我掐指一算今天宜乞讨海星 有小可爱说下一章有点恐怖所以我赶来预警一下!胆子很小的大半夜看的话慎重哦!(作者胆子也贼小我觉得还好啦!
第55章 炙心肉 他们显然已经被发现了! 谢怀风身形快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他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了一层薄汗。就在刚刚,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里面的人有了一瞬视线相触。谢怀风无从回忆这一眼是不是真的存在,但他实在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威胁,看不透对面到底是什么身份……甚至毫无胜算。 夜风切着他面颊往身后流动,转瞬间谢怀风人已经落在宋府所在镇外的树林。 他身上几乎在叫嚣着杀气,血管里流着蠢蠢欲动、暴戾和失控。他从未有一刻有过这么强烈的直觉,杀了谢堂风的人就快要露面了。是否就是坐在宋显山、宋承运二人上位的那个,在他掀开一半瓦片就已经察觉到他的人,是在宋家和朝廷之间的那个人。 是谁? 能在雷火楼手下保下宋家,能练出来让南平王有足够胆量去通辽的兵,能在他隐了气息却还是立时发现他的人。谢怀风脑子里把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人全都列出来,甚至包括朝廷里的高手,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是辽国的人。 就是他将谢堂风杀了,还是宋家两个指使他去做的这件事? “庄主,没追来。”青喙脚尖点地,他气息不稳,落后谢怀风不少,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然而宋府却并没有动静,显然里头的人没想追出来。宋家不知道谢怀风已经知道了这许多事,应该只以为是魔教的人来打探消息。 而谢怀风却并未作声。 一阵风过来,树林里茂密叶片窸窣,摩擦出阵阵声响,青喙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都已经快要入夏了,他身上紧紧裹着夜行衣,怎么会感觉到冷。谢怀风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他抬眼偷瞄谢怀风,心里顿时一紧,连忙将视线垂下去,半点动作都不敢有。 青喙本是落鱼镇村民。 从小被家里父母送去落日山庄的武堂里学武,他资质不错,人又聪明,最后从一众学徒里脱颖而出,得了机会能进落日山庄给几位大人物办事。当时各地武堂一起带着人上落日山庄,教头们带出来最得意的几个徒弟站在最前头,谢堂风先挑。 谢堂风是个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大善人。他为人豪爽和善,大家都盼着能被谢堂风挑去,但谢堂风却没刻意挑选,他随手指了中间一个人,手指往左一划,“就从你,你们都跟着我吧。” 青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就在这些人里头。他本该心存感激,但他当时看着谢堂风身旁坐姿闲散的谢怀风,握了握拳头,绷着嗓子出了声,“庄主,小人想跟着四爷!” 他这么一嗓子领着他上来的教头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下去,但他最终稳住了自己身形,却抬手一巴掌拍在青喙脖子上,硬生生按着青喙跪了下去,低声骂,“说什么呢!还有你挑的份了?快给庄主磕头!”青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依旧直挺挺地看着谢堂风,“庄主,我想跟着四爷。” 谢堂风哈哈大笑,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挑着眉饶有兴致的谢怀风,又回来看青喙,“怎么,你看不上我?” 青喙那时年岁尚小,还有胆子直言不讳,“我敬庄主一代豪杰,但更崇拜四爷!” 青喙身边的教头吓得一直抹汗,倒不是怕谢堂风发落他,只是觉得面上无光,怎的教出来这么一个没规矩的,若这消息传出去,那他以后这武堂还有人敢再来吗? 最后青喙如愿被谢怀风带回去,谢堂风并没有为难他和教头。 青喙记得回去之后谢怀风问他,“为何?” 青喙答,“青喙觉得少爷您更像大侠。” “大哥不像?” 青喙便行礼,嘴上说着“青喙不敢说”,实则特别想说,果然谢怀风便道,“但说无妨。” 他当时可能真的是太崇拜谢怀风,说那句话纯粹是为了拍谢怀风的马屁。但青喙现在再看谢怀风,他就这么站在林间,站在风里,浑身都是别人无法靠近也无法摸透的隔阂。 他当时说,“庄主既然身为庄主,被琐事牵绊,自没有少爷您更具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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