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寒霜剑就被安放与剑阁的中央,外围一圈的剑架上托着的是其他宝剑,只是其中很多都已是空留剑名。上官锐和上官铮默默地跟在宁孤铜身后,上官锐从头到尾都都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寒霜剑,而上官铮则暗暗地环视左右,他看着那一个个空落落的托剑木架。每个剑架前面都刻着原本安放于此的宝剑名字,问天,晓星,流风,回雪……如今尚在剑阁内的,除了寒霜,还有两把剑,一把倚歌,一把逐尘,倚歌剑是前代巨阙亭主上官绮与郭固一同铸就的宝剑,也是巨阙亭到目前为止铸造的最后一把宝剑,逐尘剑曾由他们的祖父赠送给当时的剑侠南宫平,后来南宫平被仇家杀害,临死前托人将逐尘送回给了神兵侯府。 “锐儿,跪下。”宁孤铜道。 上官锐很听话地在寒霜剑前跪下,以前他犯错,铜爷都是让他跪祠堂,这回跪寒霜剑,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是双膝跪下后,他脑海中莫名地闪现出自己七岁那年,因为想偷偷地带走寒霜剑而被母亲狠打的场面。 府里的其他人都被母亲喝令在外待着,不许踏入祠堂半步,而母亲手持藤条,一边狠劲地抽打他弱小的身躯,一边哭着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偷寒霜剑了?” 年幼的他被藤条抽得缩作一团,硬是不肯松口,后来实在支撑不住,滚在地上嗷嗷大叫。大哥那年也不过才十岁,不顾母亲的命令跑进来,张开双臂护住他全身,替他挡下母亲抽下来的藤条,哭喊道:“娘,别打了,别打了,弟弟知道错了。” 最后母亲打累了,丢了藤条,蹲下来抱住他们兄弟二人,母子三人哭作一团。 上官锐用手指摸了摸眼睑,不动声色地拂去尚未掉下来的泪水,只是喉咙酸得紧,一哽一哽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上官铮见二哥跪下,于是也双腿弯曲,准备跪下去,却听宁孤铜道:“铮儿,我让你二哥跪下,没让你。”于是又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二哥的后脑勺,心里想着铜爷到底意欲何为。 宁孤铜站在上官锐的身后,双眼凝望近在咫尺的寒霜剑,时隔百年,这把宝剑周身依然青芒森森,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宁孤铜道:“锐儿,说,为什么和杜沿江比试!” “听闻杜沿江的刀法是江湖一绝,我只是想向他讨教一下功夫。” “胡说!”宁孤铜厉声一斥,冷声道,“别以为铜爷我不会武功,就看不出你当时心里怎么想的。哼,讨教武功,你那哪是讨教?别以为周围的人都是瞎子!” “我只是看不惯鲲鹏堡的人在我们神兵侯府作威作福,所以想借机发泄一下。” “还想狡辩!” “……” “不说是吧!”宁孤铜道,“那我替你说,你和杜沿江交手,为的就是最后那把剑掉到你身上!” “什么?这不可能!”上官铮震惊,“二哥怎么会自己伤自己?” 宁孤铜冷笑道:“怎么不可能?你二哥真是长进了,如今都学会算计了,而且还是以这种自戕的方式!”说着,弯下腰对着上官锐道,“你以为自己在和杜沿江交手时受重伤,就可以反将鲲鹏堡一军,让他们自愧离开神兵侯府?”
原来二哥是存了这心思。上官铮恍然大悟,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上官锐,听宁孤铜又道:“这一招,你母亲十五年前就用过啦!十五年后,你那外祖父还不是派了孙子林旷再来?你母亲能以死相逼你二舅舅,最后保住了寒霜剑,那是她有胆略。可你作为上官家的子孙,想到的却只是妇孺才用的计策,实是愚蠢至极!倘若那把剑真掉到了你头上,你死了或残了,鲲鹏堡的人空手而回,那要是他们下次再来呢?” “那难道就把寒霜剑拱手相让?”上官锐终于抬起头来,咆哮道,“我做不到!” “是啊,做不到。”宁孤铜苦笑两声,方才说的太急,老眼里都逼出了眼泪,他用袖子按了按两眼,“做不到。”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寒霜剑,先前脸上疾厉的颜色方有所缓和,“锐儿,你起来吧!” 上官锐站起身,见宁孤铜环指了一遍周围那些空剑架,问他们两兄弟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原本放在剑架上的宝剑去了哪里?” 上官铮道:“知道,大部分都是被赠与了武林豪侠。” “说的不错。”宁孤铜道,“有些话我很早就想和你们兄弟三个说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次鲲鹏堡的人来借剑,我知道定要闹出许多事端出来,我再不与你们说,真就来不及了。” “铜爷,您要与我们说什么?”上官锐道。 “我要与你们说的是这铸剑与藏剑。”宁孤铜振振地说道,“铮儿刚才说了,剑阁里的大部分宝剑都被赠与了武林豪侠。宝剑配英雄,那些行侠仗义之人用我们巨阙亭铸造的宝剑行走于江湖,除恶扬善,匡扶正义,这才是一把出自巨阙亭的宝剑应有的用处,应有的归宿。寒霜剑本是一把侠者之剑,只因沾了浮决剑的王者之气,就藏于剑阁百余年,不曾在任何一个侠客手中展露过一次锋芒,这是它的不幸。” “可就算是要让寒霜剑发挥它的威力,为它找一个能配得上它的主人,那它的主人也不应该是鲲鹏堡。”上官锐道。 上官铮道:“二哥,我想铜爷说的不是为寒霜剑找主人。” 宁孤铜道:“铮儿,看来你好像听懂了,那你说说,我话中的真正含义。” 上官铮道:“铜爷的意思是,巨阙亭是铸剑之地,不是藏剑之地。而今巨阙亭十余年没有铸成一把威震武林的宝剑,却越来越依赖于寒霜剑的声名,护着剑阁不让人窥探,实是本末倒置。巨阙亭,神兵侯府,得以屹立于武林,是它能铸出配得上江湖英雄的宝剑,而不是一把深藏于剑阁的寒霜。” “说得好!”宁孤铜展颜笑道,“铮儿说的没错。锐儿,你可听明白了?” 上官锐默然,心内反复品味着三弟所说的话,半晌后,方道:“明白了。” “真明白了?”宁孤铜又问了一声。 “明白了!”上官锐此刻犹如醍醐灌顶,心中仿佛拨云见日般地明朗,他站在寒霜剑侧旁,目光如炬地环视整个剑阁,大声道,“我要铸得出神兵利剑,便不怕失去一把寒霜。” 突然,阁楼二层发出一阵铿锵声,宁孤铜和两兄弟悚然一惊。剑阁里面每一层都是木质结构,再加上特殊的设计,使得阁中任何一个角落有细微的声音发出,都能被放大,在整个楼阁内回荡。 “什么声音?”上官锐大喊,“秦乐!” 又是一记铿锵声。 “二爷放心,没有外人进来。” 秦乐站在剑阁的大门处,朗声笑道:“您听到的声音是这个。”说着,他手中的长剑一起一落,触地时铿锵之声遂起。 剑阁内的铿锵击节声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密,上下三层的守剑人似乎都在持剑落地击节。宁孤铜泰然自若,上官锐和上官铮却越听越觉得新奇,不知守剑人这是何意。 在一片击节声中,秦乐走近几步,仰首环视剑阁,扬剑大笑道:“二爷,三爷,这是守剑人在为你们击节称赞!” “称赞?”上官锐疑惑,“赞我们什么?” “赞你们说的好。”秦乐道,“只要神兵侯府还铸得出宝剑,何惧失去一把寒霜!” 宁孤铜俯首,会心而笑,忽然想起今天外出的上官铭,不知他独自一人思考,可有想通。
第67章 鲲鹏取鱼(5) 那个让秦敬德心归平静的湖荡没能让上官铭得以平静,他在湖荡旁边的泥梗上坐了许久,期待这片祥和安宁的湖光山色能给自己答案,只是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他心中的矛盾和困惑依旧犹如一团乱麻。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学阿愚她们姑娘家的方式,随手摘一朵花,用数花瓣的方式来期许获得最终的答案,只是旁边那丛野菊花被他摘了一朵又一朵,地上积了一摊的白花瓣,他也没能定下来。 “捕到了!”来湖荡捕鱼的几个村民得了个大丰收,一边收网一边高兴地笑呵呵道,“这么多,你们看,这一网,不仅多,个头都还挺大的。” 上官铭远远地望着他们开怀满足的模样,不禁自己的嘴角也咧出了微微笑意。 村民今天收获得早,未等夕阳下山,就兴高采烈地提早收网,经过上官铭坐着的那条泥梗时,其中一个提了篓子的中年男子笑道:“这位公子,我们打渔的时候,就看见你一直坐在这儿,我们都收网回家了,你还不回去?再过一个时辰,这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得无礼!”另一个肩头上背着渔网的老头向旁边的男子喝了一声,又朝上官铭拱手道,“铭侯爷,对不住,这人是新迁居到我们村的,说话莽撞,您别见怪。” 上官铭站起来,随便抖落了一下袍子上的杂草,“没事。我看今天各位运气颇佳,捕到不少的鱼。” 老头黝黑的脸上沁着大大小小的汗珠,他也不在意,半佝偻了腰笑道:“托侯爷的福,我们今天捕到了两篓子的鱼,其中还有一条蛮大的鲢鱼。” 上官铭笑了笑,随即与几个农家人地告了别。他还想在泥梗上坐一会儿,准备着看今日的夕阳晚景,若是运气好,或许能看到犹如熔岩吞山烧湖般的万丈云霞。他很少这般逃避自我,可这一次,他就想逃避这一天。 “叔,这条鲢鱼少说也有七八斤,我们也不吃了,送给骆先生当赔礼去。” “是该好好赔礼,骆先生这等人到我们村来教书,是我们村的福气,千万别被那群臭小子气走了。” 骆先生,骆何参?上官铭灵机一闪,当即喊道:“几位且慢!”说完,忙赶到他们前头问道,“几位是林家村的人?” 还有由那老头回了话,“是,回侯爷,我们是林家村的人。” “方才听你们说骆先生,可是骆何参骆先生?” “不错,侯爷也认识骆先生?” “认识。”上官铭心想既然自己想不通,或许骆何参这个局外人,可以给自己一点开解。 林家村的学堂虽然历史悠久,但村里来读书的孩子并不多,大部分村民也没想过自己的孩子可以靠着读书显贵,能让他们到学堂认识几个字便已十分开明。骆何参的住处盖在学堂的旁边,简简单单的两间茅舍。 学堂就在前面,给上官铭带路的农家男子却越走越慢,他一边走一边心内踌躇,最后停下脚步,支吾道:“侯爷,您可否帮小的一个忙?” “什么事?” “麻烦侯爷将这条鱼带给骆先生,就说是有人给他道歉的赔礼。”这人一说完,就把系了鱼嘴的草绳塞到上官铭的手里,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上官铭手里忽然多了条一尺长的大鱼,愣在原地半晌,心想这人到底得罪骆先生什么了,想赔罪还不敢亲自上门。到了骆何参的茅舍时,上官铭才隐隐猜出了一点端倪。他略略地环顾了一下骆何参的居所,两间茅舍,旁边开了一畦菜地,用半身高的篱笆围着,还有一个鸡舍,里面养了三四只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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