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登时一凛,白墨简直是抖如筛糠。 苏瞻洛摇了摇头,“碧蝶,先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两个少年一愣,看向碧蝶,碧蝶倒似乎习惯了一般并无太多反应,抬了抬手,团团密围着的黑衣人中便空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喂!”白墨突然挣脱了他师兄的手大喊道,“苏瞻洛!你跟薛子安什么关系!跟一剑山庄什么关系!别以为这么假惺惺做戏我们就能信了……”剩下的话没说完,白墨便被他识时务的师兄拖走了。 碧蝶淡淡地转头看一个头两个大的苏瞻洛,苏瞻洛揉着越来越痛的眉心听着白墨的喊声逐渐消失在狭长的小巷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采访一下,薛大大,您最近似乎绑架人质绑上瘾了啊? 薛子安(白眼):不就是你黔驴技穷,想不到其他法子挑起争端? 作者:你你你!泄露天机啊!小天使们别信啊!
第36章 苏州难平(七) 血色的残阳从竹篾窗纸里透出,拖得一地影影绰绰。 熏香有安神的作用,味道不浓,却足够充斥这狭小的屋子。 茶香从紫砂的壶嘴里悠悠钻出,白雾缕缕升至屋顶,氤氲一室的水汽。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个紫砂小杯送到面前,不轻不重地磕在黄花梨的桌上,发出钝感的声响。 那人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品了一口,才发现对面的人动也没动。 “我是来请你聊天的,不是来请你试药的,”他道,“阿洛,你不用这么谨慎。” 苏瞻洛抬头瞥他一眼,“薛子安,你用药迷晕过我几次了?” 薛子安勾唇一笑,“那你便更不用担心了,我要是想用药迷晕你早动手了。” 苏瞻洛盘膝而坐,卸下背后的剑,将它放至两腿之上。 “不是说喝酒么?” “我改主意了,”薛子安道,“喝醉了不好谈事情。” “那你说,什么事情。” 薛子安手指不轻不重地叩了叩茶杯沿,“你们打算何时攻来?” 苏瞻洛挑眉,“你在套话?” “殷落被我使了个小手段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城中江湖人虽多,但群龙无首,晏亭有心想做领头,但昆仑派第一个不买他的帐,”薛子安话锋一转,一双笑弯的桃花眼看着他,“阿洛,你不想试试?” 苏瞻洛还未做答,却听薛子安又道,“我可听说了,殷落对你寄予重托啊,可把亲侄女交给你照顾了。” “你有话直说。” “行,”薛子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你不想当个武林盟主?” 苏瞻洛扫了他一眼,“殷落还有一年才满任期,你想让我篡权?” “他活不到两个月的,”薛子安又给自己斟满茶,“你可以去问殷满满。” 苏瞻洛捏着剑柄的手指陡然缩紧,“你动的手?” “嗨,瞧你这话说的,”薛子安托腮看着他,皱着眉头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除了我你也不怀疑怀疑晏亭?他想当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比起我来他动机更大啊。” “瞧,你将我送你的好东西都扔了。”薛子安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淡到看不出情绪的眼里却莫名生出一分孤寂。 苏瞻洛微怔,手指无意识地缩紧了几分。 “哎,你这样我很伤心啊,”薛子安长叹一口气,“之前我们还算得上关系亲近的呢,转眼不认人啊。” 苏瞻洛一双黑眸从他面上狠狠划过,“你若是能还来阿秋,既往不咎。” “阿秋啊……”薛子安摸着下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故作沉思,“今个儿天色不早了,你若想见他,不如明天我们再聊?” 黑压压的夜色已经逐渐爬满天空,将天边最后一丝残阳逼到西山之下。 薛子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念叨着乏了乏了,转头却见苏瞻洛一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仿佛想将他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挖出那后头藏着的东西来。 “日子还得过,细水长流么,”薛子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苏公子,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碧蝶便从叩门而入,行了一礼,“苏公子,这边请。” “薛子安,”苏瞻洛扶着桌沿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半眯着眼懒洋洋的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不累吗?” 待到碧蝶领着苏瞻洛离开,那扇镂花的木门轻轻合上,薛子安仿佛崩塌了一般,仰面倒在昏暗的室内。 这时候,最后一抹残阳离开了天空。 夜色,席卷了大地。 此后的每日,薛子安都以苏瞻秋为饵,将苏瞻洛引至酒楼,如此天南海北地聊上半个时辰。 有时是天下局势,有时是酒久和碧蝶的往事,有时是年少时闯荡天南海北的趣事。都是薛子安说,苏瞻洛一言不发地听着。 末了,再加一句,下次定会把阿秋带来。 循环往复。 随着三个月的期限临近,苏州城聚集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客栈早已住不下,江湖人也大都不讲究,挪至城郊,搬个铺盖卷,就算安了窝。 殷落在三个月还差十天的时候终于风尘仆仆地率领大帮逍遥派弟子赶到苏州城,也学要着旁人在城郊安顿下来,却被众人恭请到城中,硬是挤出些屋子安置他们。 逍遥派积极主战,昆仑派一旁附和,由于尸人的难缠已众所周知,所以两派的人都花了大把时间鼓舞士气,近日来总能看到两派弟子从城东跑到城西笼络人心,忙得脚不沾地。 可能是人手太不足了,连白墨与孟醒这等出了名的不成器都被赶去跑腿,殷满满便也不好意思终日在屋里干坐着,也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这下好了,原本萎靡不振浑身懒虫的白墨来了精神,整日跑腿跑得比昆仑派最大的弟子都勤快,闹得另一个大懒虫孟醒终日腿脚酸麻,转眼瞅着自家闹腾的师弟欺负人小姑娘,又得上赶着去收拾烂摊子。 烦不胜烦的孟醒最后索性六亲不认,任凭师弟在外头闹翻天,自己就搁苏瞻洛家门口的柳树下睡懒觉,反正这死小子闹到最后定要跟着殷满满到屋门口才罢休,在这里候着准能接上他。 前三天,孟醒在树下睡得甚是安稳,直到第四天晌午他悠悠转醒要去街上饱餐一顿的时候,一把大马刀冷不丁从天儿降,落在他空空如也的肚皮旁边。 或者说,是擦着他的肚皮而过,连同身侧的衣裳都钉在了地上。 一对男女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落下,似乎还在打架的样子。 那女子拿了把软剑,凌厉地剑锋所到之处猎猎作响,嘴里还高声嚷嚷着诸如“今日老娘不把你弄死老娘不姓酒”之类的话。 男人一步一退地避着,嘴里骂骂咧咧类似“李翠花你他娘的姓酒吗?”等等的话。 两个人宛如一阵飓风,所到之处草枯木折,飞禽哀鸣,走兽四逃,就这么贴着他的身子卷过了。 走得时候还没忘把那柄大马刀□□。 孟醒彻底醒了,目瞪口呆的时候,一旁的门开了,苏瞻洛从里头走了出来,朝缠斗两人弹了颗石子。 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分了开来,落到苏瞻洛身前。 “去城郊打,”苏瞻洛头疼地拧着眉心,“我家屋子不牢靠,你们再折腾下去非被拆了不可。” “得嘞!”女子一把扯过男人的衣领,两人就又化身成了飓风一路卷到了城郊去。 “吓到你了?”苏瞻洛看着树下半坐起来,依旧木愣愣的少年,“他们一直都这样,伤不到人,习惯了就好。” 孟醒回过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抬起眼与他对视,“我记得……那个女的叫酒久,是薛子安身边的人吧?” 苏瞻洛点了点头。 孟醒眸子一动也不动,“你跟薛子安什么关系?” 苏瞻洛垂了垂眼,“现在是敌人。” “呵……”孟醒冷笑一声,“上次也是一样,薛子安跟晏亭向来有来往,你们一剑山庄还非得做戏做得跟真的一样。”说罢他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苏瞻洛的身影就到了他身前。 “怎么?”孟醒挑了挑眉,“要灭口?” 苏瞻洛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一剑山庄跟薛子安有什么来往?” 孟醒冷哼一声,“你们一剑山庄的肮脏勾当我清楚得很,要想灭口趁现在,否则一会儿人多了不好下手。” 小巷口依稀闪过两个匆匆赶路的人影,除此之外,巷子里宁静极了,除了他们二人连一只飞禽都不曾有。 苏瞻洛看着少年冰冷的双眸,缓了缓脸色,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醒不屑地嗤了一声。 “罢了,”苏瞻洛侧过身子让路,“改日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孟醒挑了眉,“你不杀我?” 苏瞻洛失笑,“这话可千万别当着晏亭的面说,否则你们师兄弟的脑袋绝对不保。” 孟醒怔了怔,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后悔?” 苏瞻洛这回有些好笑了,“你非得我今天砍你一刀才肯走?”说着他活络着手脚的筋骨,“行,你说,砍你哪儿?胳膊?腿?还是脑袋?” 孟醒看他架势一惊,他一身稀松的功夫,远远赶不上苏瞻洛的,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脑袋,跺了跺脚,贴着墙根快步溜了。 可溜了没两步,还没到小巷的尽头,这少年又止了脚步,回过头,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朝着巷子里的人影大喊道,“你就算饶我一命,我也不会觉得你们一剑山庄好的!” 苏瞻洛差点没笑出声。 撇去昆仑派两个活宝师兄弟不管,大部分的时候,苏瞻洛都十分头痛。一方面是担心生死未卜的苏瞻秋,另一方面是担心到时候与薛子安的决战。 光说药人那多余的一甲子的内力,苏瞻洛就拿它没辙,更何况自己手上的弱点都被对方死死攥着,要说有信心那才是大话。 日暮时分的时候,碧蝶照例引苏瞻洛至天仙楼。 今日一改寻常,桌上摆的不是茶,是酒;屋内也不点熏香,但浓重的血腥味让苏瞻洛不由皱了几分眉头。 苏瞻洛照例盘膝而坐,将剑横于膝上。 薛子安给二人斟满,“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怎么样阿洛?不如不醉不归?” 苏瞻洛看他,“赶人的从来是你,不是我。” 薛子安摸了摸下巴,“这都最后一次了,你就不问我阿秋在哪?” “问了有什么用,”苏瞻洛照例推开酒盏,“你不愿带来我问了也无用,你愿带来跟我问不问又有何干?” “啧,”薛子安砸了咂嘴,“看得这么通透啊?”说罢,他从桌底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他面前,勾唇一笑,“可今天我带来了。” 苏瞻洛看着面前徐徐展开的盒子,瞳孔猛缩。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的时候我自己还觉得挺好玩的~孟醒和白墨就是来给咱们悲催的苏大大添乐子的~(当然小孟同学还肩负着更多重要的责任嘿嘿你们看下去就懂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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