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敲了敲脑袋,正要改口,李曜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呃…… 叶凡耳尖充血,暗搓搓拿眼瞪他,这么多人呢,都不知道低调点儿! 李曜勾了勾唇,转身道:“走吧。” 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叶凡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牛车也不管了,滑轮也不顾了,眼中只有那个背着手,缓缓前行的身影,高大而可靠。 直到走出老远,李曜才率先打破沉默,“那物,叫滑轮?” “啊?”叶凡呆呆的,脸上的热度依旧没褪下去。 李曜曲起手指,敲敲他脑门,“热傻了?” 被攻击了,叶小凡立马恢复清醒,“你才热傻了。” 他瞄了眼李曜身上样式繁复的常服,撇撇嘴,“这才七月半,就穿这么多件,不怕上火呀?” 绝不承认是因为他穿起来太有型而嫉妒! 李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近日秋燥,确实有些不适。” 诶?! 叶凡头顶的小灯泡顿时亮起来,脸红呀,嫉妒呀都顾不上了,一心拉着李曜看,“哪里上火了?吃药没?” 李曜遮住眼底的笑意,稍稍矮下.身子,把嘴角的燎泡指给他看。 叶凡抿抿嘴,“活该,这地方这么干,你还一天到晚穿成这样,八成也没好好喝水吧?不上火才怪!” 虽然嘴上说着凶巴巴的话,眼里的心疼劲儿却是藏不住。 李曜十分受用。 叶凡就像个小管家婆似的唠叨起来,“回头我给你泡点菊花酒,你有应酬时就喝那个,其他甜的辣的先戒了。” 以李曜如今的地位,还真没有不得已的应酬,不过,叶凡的关心他却不会推掉。 “好。” “还有,多喝水,一天照着八壶喝,水里放点金银花——金银花家里有么?” “叫他们去买。” 叶凡见他这么听话,心头泛上丝丝的甜。 抬头看见东坡上那些桑葚树,十棵里活了八棵,如今正精精神神地长着,映得坡上一片阴凉。 叶凡随口说道:“今年是吃不上了,明年结了桑葚我得多摘点,一半拿来吃,一半泡桑葚酒,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 “舍得。”长安侯大人毫不犹豫地应道。 完了还觉得不够似的,补充道:“都给你留着。” 嘻嘻! 叶凡晃着头顶的小揪揪,美滋滋地回了家。 于婶正蹲在井边洗菜,叶凡瞅了瞅,锯齿状的叶子,小黄花,看着倒像是蒲公英。 果然,下一刻,于婶便主动说道:“近来天气干,三娘采了些婆婆丁,今儿晚上拌个凉菜,下下火。” 叶凡看着满满一大竹箩,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说:“婶儿,匀我点儿呗!” 于婶失笑,“小郎若要尽管拿,说什么匀不匀的!” 叶凡咧了咧嘴,胡乱洗了两下手,便往盆子里一抓,满满两大把,就那样抓着去灶间。 于婶纳闷,小郎这是要干啥? 很快,就有了答案。 只听叽哩咣啷一通响,紧接着传来叶凡惊慌的叫声:“婶儿!帮忙看看火,烧出来啦!” 于婶一顿,慌忙跑到灶间。 只见灶膛外面烧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舌,她面上一变,也不怕烫,当即抓起木柴往灶膛里塞。 还来不及松口气,只听“轰”的一声,锅里的油也着了。 于婶抓着瓢,正要去舀水,就见叶凡抄起盘子,把蒲公英扣了进去,完了还机智地盖上锅盖。 于婶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小郎君想吃啥?交给我就成,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做给别人吃的。” 叶凡没好意思说,他是想亲手给李曜做一顿“爱心餐”,就像从前他给自己做的那样。 想到从前李曜做饭的样子,叶凡猛地捶了捶脑袋,“坏了!应该先放花椒的。” “唔……现在放好了,他说过,不放花椒不好吃。”说完小心地把锅盖掀开一条缝,丢了一大把花椒进去。 于婶嘴角一抽,放了也不见得好吃! 确实,那蒲公英盛出来的时候,糊的糊,生的生,根都没切,叶子上挂着黑乎乎的花椒粒。 这么一盘黑暗料理,从进了李家大门,到端至李曜面前,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 下人们纷纷想着—— 该不会有毒吧? 叶家小郎君想害侯爷不成? 那么可怕的东西,侯爷疯了才会吃! 没人知道,此时,他家侯爷正端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一根根夹起来,从容而优雅地放进嘴里。 尽管花椒太麻。 尽管忘了放盐。 长安侯大人的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压下去。
第57章 【出事了】 近来, 十里八乡又有了新的谈资—— 北来村出了一样“神物”,叫滑轮, 安上这东西, 就连垂髫小儿都能轻轻松松拉起一担大石。
谭县令来了趟韩家岭,亲手拉动绳索, 借助滑轮吊上来一筐黄土。 仔细观察着滑轮的构造, 谭县令面上现出惊讶、凝重等复杂的神色。 他曾在《墨经》中看到过相关描述,却远没有眼前这物来得精巧, 倘若此物能普及开来…… 谭县令沉吟片刻,敲响了李家大门。 李曜在书房接待的他, 琉璃盏中泡的是金银花茶。 谭县令顾不上喝水, 硬着头皮请示道:“侯爷, 此物可否容下官绘制一份……呈至圣前。” 说这话时,他心里带着几分决绝,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斥责、被防备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 李曜根本没理他。 他不紧不慢地执起琉璃盏,小小地饮了一口, 微苦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 书案上放着一个胡乱包裹的油纸包,里面包着整整一斤晒干的金银花,是叶凡从百草堂买来的。 特意给他买的, 说是袪火生津解秋燥。 长安侯大人咂了咂嘴,嗯,这百草堂的金银花,有点甜。 谭县令稍稍抬头, “侯爷?” “你在迟疑什么?”李曜淡淡地开口。 谭县令顿了顿,思忖着如何回话。 李曜没等他回,继续道:“我以为谭大人是个明白人——你十年寒窗,几进科场,即便被排挤到这弹丸之地依旧心存期待,为的是什么?” 这话犹如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燃起谭县令近日来所思所虑。 他闭了闭眼,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为了国泰,为了民安,为了普天之下的百姓!” 不是为了龙椅上那个昏庸的君王,也不是为了眼前这位只手遮天的长安侯,只是为了穷苦的百姓,为了读书人的骨气,为了胸腔内的良心! “记住你的话。” 李曜放下茶盏,长身玉立。 “莫辜负。” 谭县令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曜。 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即便只是一道背影,依旧萦绕着傲气,支撑着傲骨。 不愧是战神,他靠的永远不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他不屑,也不需要。 直到出了李家大门,谭县令胸内依旧回荡着一股浩然之气,他回身去望,不由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是这人…… 倘若是这人坐在那个位子上,这天下该会是何等模样? *** 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在念叨李曜。 “侯爷说了,过了中秋节学堂就开课。这些天家里有小孩的就带过去让先生认认,若是人多还得分班。” “那学堂我见了,又大又亮堂,书案都是新打的,坐垫是苇叶编的,听说等着天气冷了,还会配上一层皮子,啧啧,侯爷可真舍得。” 叶凡手里抓着一只绿生生的大莲蓬,一边笨拙地抠着莲子,一边吹着自家前男友。 关大郎配合地笑笑,“说得这么好,我都想进去念书了。” 关二小脆生生地插嘴,“爹你太老了,先生才不要!” 关大郎哈哈一笑,敲了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崩,“那你就好好学,把你爹这份一并学了。” 关二小丢给他一个贱兮兮的小眼神,仿佛在说“你就瞧好吧”。 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叶凡笑得手直抖,好不容易抠出来一颗莲子,还掉到了地上。 正懊恼,袖口便被拽了拽。 叶凡扭头一看,虎头虎脑的小外甥正巴巴地瞅着他,黑乎乎的小手里拢着一把白白胖胖的莲子,尖尖的一小堆,少说得有几十个,不知剥了多久。 叶凡的心尖颤了颤,摆出自认为最和蔼的笑,“三小,这是给舅舅的?” 小家伙不吭声,只一骨脑放到桌子上,逃也似的跑到灶间。 叶三姐正捏包子,满手的面,冷不丁被关三小抱住大腿,不由失笑,“这是咋了?” 小家伙把脸埋在自家娘亲腿上,不吭声。 叶大姐指指他红透的耳朵,又指了指院内的叶凡,悄悄说,“花了老大工夫剥的莲子,全给凡子拿去了,许是得了夸奖,正害羞呢!” 叶三姐朝着屋外瞅了眼,忍不住笑。 她知道,三个小子都喜欢叶凡,只是从前叶凡只关注二小,其余两个便没争过。 自从送了那三只小灰兔,再往后,不管是吃食,还是玩意儿,三个娃都是一人一份,老大和老小也就敢表现表现了。 院子里。 叶凡敲了敲关二小的头,煞有介事地说:“你瞧瞧,有人见天介说要孝敬舅舅,结果呢,还不如小三宝。” 关二小转了转眼珠,抓起一只大莲蓬,当即表态:“我这就给舅舅剥,一定比三小剥得还多!” 大伙又是一阵笑。 就连少年老成的樊大郎都不由露出了笑意。 说起来,今日一家人之所以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食肆重新开张。 叶大姐按照叶凡说的,找能工巧匠打了匾额、刻了菜牌,又烧了一套簇新的大陶碗,连带着广口浅底的大汤盆一口气打了十来只,专门用来装各式小菜和浇头。 屋子也重新装修过,原本的土墙抹了一层白灰,又订上木板,地上也铺了青砖,既干净又新潮。 叶大姐原本心疼钱,不肯这样弄,叶凡便想了个法子,让关五郎弄好了木板,自己掏钱买了青砖,给她堆到门口,不用也得用。 叶大姐嘴上埋怨着,心里却热乎乎的,只要有人问,便要借机把自家兄弟夸上一通。 开张这天,叶大姐没打算卖钱,只把亲朋好友叫上,好好地热闹了一番。 叶凡拿过来两挂鞭,挑在竹竿上“噼哩叭啦”一通炸。 这下,就连城外的村子都知道了,城门口开了家面馆,名字取得新奇,叫“便(bian4)宜面馆”,一语双关,意思是这家的面做起来方便,买起来便宜。 左邻右舍也知道了,叶大姐果然有个好兄弟,竟舍得花钱买鞭炮——要知道,这年头火.药可是稀罕物,光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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