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部曲报信,说你从山上摔下来了,我看看——” “你呀!这般冒冒失失,若让长兄知道,看不打你。” 亲弟的关心,平复了李二娘心下的惊慌和愤懑,她轻轻地打了李三郎一把,虽是威胁的话,声音却是温温柔柔,让人心头软软暖暖,巴不得多听几句。 安荣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家中亦有姊妹,却没有一个像李家二娘这般叫人想要亲近。 李三郎更在意的是她的“威胁”,当即嚷嚷道:“我一听到你受伤就立马来了,阿姐,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李二娘白了他一眼,唇角禁不住上扬,“我没事,是八娘失足掉落梯田,好在,”她朝安荣微微屈身,“幸得这位郎君出手相助,三郎,代阿姐谢谢人家。” “哦。”李三郎先是看了看八娘,发现她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朝安荣看去。 他抱起拳,拿出平日里根本不会有的正经姿态,开口道:“李昭代长姐与幼妹,谢过——欸?怎么是你!” 原本还是感激的神情,待看清安荣的长相之后,浓黑的眉毛立马蹙成一团,眼睛里也嗖嗖喷着火。 李家长随一见,默契地退到后面。 李三郎抽出长剑,直指安荣眉心,“看来你家奴才没传好话,小爷好心支会你一声——再有姓安的来到大宁,我李昭见一个宰一个!” 安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要说他来大宁县最不愿撞见的是谁,不是长安侯,也不是前大嫂,而是这位战斗力爆表,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李家三郎。 偏偏,还是遇上了。
第69章 【用实力撒狗粮】 当年李家势大, 安家次之,两家皆以武兴家, 可谓是官家的左膀右臂。 官家亲自作媒, 将李家嫡女赐予安家长子为妻。 彼时,李二娘十六岁, 安家长子安槐刚好二十, 可谓是男才女貌,正当年华。 两家换好庚帖, 下了大礼,抬了嫁妆, 选定了秋日成亲。 怎料, 大红嫁衣都准备好了, 安槐的生母却突然辞世,需得守孝三年。 官家曾言,若李家想要退亲, 不必顾忌他。然而,李家没退, 安槐守了三年,李三娘便陪了三年。 三年后,新的婚期未定, 李将军便奔赴沙场,为国捐躯,随之而来的三年孝期,安家却不肯陪了。 就这样, 退亲、报仇、搬家,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李二娘长到二十一岁,依旧没说上人家。 且不说李将军的死是否与安家有关,单是凭着对方背弃婚约,就足够李三郎看姓安的不顺眼。 此时,他手持长剑,面色冷然,那架势似是要取了安荣性命。 “昭儿,休得无礼!”李二娘一慌,连李三郎的小名都喊了出来。 李三郎将她推到长随那边,“顾好我阿姐。” 长随连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子勿急,三郎君有分寸,需得将心头的气发出来才好。” 李二娘捏着帕子,抱歉地看向安荣。 安荣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李三郎一见,顿时心头火起,长剑更加凌厉地刺过去。 安荣不敢大意,当即运气于指,捏住了剑尖。 李三郎绷着脸,手腕一翻,将剑抽回,“拿出你的兵器!” 安荣执手,“李兄稍安,我无意如此——” “废话少说!姓安的除了会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 安荣还要再说,李三郎却哼笑一声,手上挽出剑花,“既然这样,可别说我李昭胜之不武!” 安荣叹了口气,只得抽出腰间纸扇,一心一意地应对起来。 李三郎撇了撇嘴,“虚伪。” 安荣简直要冤死了。 李二娘原本还很担心,眼瞅着李三郎虽架势拉得十足,其实手上颇有余地,安荣一招一式也应对得从容不迫,这才稍稍放心。 要么说什么主子养什么随从,那些个长随们不仅不为李三郎担心,一个个还跟看热闹似的,兴致盎然。 斗到精彩处,还有人跳着脚喝彩。 李三郎听着那一声声叫好,斗志更高。 安荣也打出了几分血性,在家里时可没人有这功夫,于是,也渐渐地使出真功夫。 李三郎最称手的兵器是长鞭,前两天被李曜收去,没得用了,这才换成了剑,终归是不好使。 安荣认真起来,李三郎便有些应对不及,眼瞅着扇柄就要敲上他的手腕。 李二娘一急,娇声喝道:“昭儿,翻手为雨!” “翻手为雨”是李家剑法中称得上“釜底抽薪”的一招,用得好便可反败为胜,若用不好则会一败涂地。 李曜、李四郎,以及下面两个小的,皆是稳妥的性子,这招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形同虚设,唯有李三郎——李将军在时便说,这招就是为他而创的。 李三郎反应快,也豁得出去,当即扔了剑,反手一抓,擒住安荣的手腕,紧接着一翻,一甩,华丽丽地来了个过肩摔——这一招是跟李曜学的,从小到大被摔惯了。 安荣虽被他摔飞出去,却没有狼狈地趴到地上,而是以手触地,腰身一挺,硬生生站了起来。 李三郎挑了挑眉,拿下巴冲着他,“不错,比你那草包兄弟强多了。” 安荣拍拍手,捡回遗落的折扇。 李二娘红着脸,微微屈膝,“家弟失礼,还望转运使大人勿怪。”从李二郎的口中,她已经确定了安荣的身份。 安荣没有说话,只拿眼盯着李二娘。 这恐怕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失礼,不过,此时此刻,他就是想放纵一回——他怕若此时不看,以后就再难有机会了。 方才他听得清楚,李三郎之所以能反败为胜,全赖李二娘的提醒——若没有釜底抽薪的勇气及心胸,又怎会生出此等急智? 安荣不由感慨,怪就怪安槐目光短浅,错过了这样一位如瑰宝般的娘子。 他炙热的目光落在李二娘身上,对方就像有所察觉似的,染着红晕的脸更加醉人。 安荣正沉浸其中,视线突然被截住。 李三郎抱着手臂,面色不善,“看什么看?再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 这话说得直白又粗俗,气得李二娘狠狠拧了他一把,拉着一脸懵懂的八娘跑了。 安荣打开折扇,遮住唇边的笑意。 李三郎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腰,还不忘吐槽:“就你这样的,用老四的话说就是‘水仙不开花——装蒜’!” “噗——” “哈哈哈哈……” 长随们没忍住,纷纷笑了起来。 李三郎自觉打了胜仗,昂首挺胸上了马,扬长而去。 长随捡起剑,小跑着跟在后面。 安荣看着他的背影,不仅不觉得恼怒,反而生出几分羡慕——若安家也如李家这般弟兄和睦、姊妹相亲,繁华之下,是否能少去许多暗流?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 安荣背着手站在坡上,迎着秋日的晚风,听着农人们的絮语。 视线中不期然撞进一双和谐的身影—— 少年眉开眼笑,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一时兴起,还要拽拽身边人的衣袖,或是把他头上的锻带扯在手中,嬉笑着玩闹。
郎君身形高大,微垂着头,视线始终不离少年左右,他默默地听着,纵容着他的调皮,眉眼间满含宠溺。 安荣不由地顿住脚步,闪身躲到了一株面果树之后——他不想,也不忍心打扰了这一美好。 叶凡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根本没看到他。 李曜看到了,全当没看见。 此时,两人正商量着把金桂树种在哪里。 “院子里太挤了,于叔说被大槐树荫着,怕是长不好。若是种在牛棚那边,又怕被牛啃了——牛吃桂树叶不?” “吃。”李曜毫不犹豫地说。 “我觉得也是。”叶凡皱了皱鼻子,“那你说种在哪儿?” “大门两侧,有香气,亦可乘凉。” 叶凡眼睛一亮,“是哦!”继而又有些担心,“不会被偷吧?” “不会。”李曜肯定地说。 叶凡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信你了,就种在门边。” 李曜勾唇,甚好。 回到家,于婶已经洗好了金针菇,大郎媳妇也炒了芝麻,磨成香浓的麻酱。 于叔去临村买了猪肚、羊肉,关二郎也送来了新鲜的鹅肠。于大郎用滚热的水烫了,耐心地洗好、切好。 今日要吃菌锅,叶凡早先做过一次,被全家人奉为人间美味。 于三娘兴冲冲地去河边采了银丁菜、扫帚苗、鲜嫩的小水葱,还有一些叶凡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菜,都是他从前想吃都吃不到的。 李五娘也在,她和于三娘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手帕交,知道叶家今日有客人,一早就跑过来帮忙。 看到李曜,活泼爱笑的小娘子一下子惊到了,直往于婶身后躲。 叶凡连忙打招呼:“五娘来了?待会儿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吃菌锅。” 李五娘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怯怯地看向李曜。 叶凡戳了戳李曜的腰。 李曜轻咳一声,尽力做出一副好兄长的姿态,“支会二夫人一声,便在这边吃罢。” 李五娘使劲儿点点头,声音轻快又激动,“我、我这就去说!” “我同你一起去!”于三娘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一起朝外面跑。 于婶擦了把手,追到门边,“去见夫人,好歹换身衣裳!” “不用啦!”李五娘反手拉住小姐妹,两个小娘子笑嘻嘻地往李家庄园跑去。 安荣走到坡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 叶凡特意跑到窑洞口来接他,“还怕你走迷了,正要去找你!” 看着少年晶亮的眼,安荣不由地笑了起来。 活了二十多年,他生活中全部的温馨与美好似乎全部集中在了这一天。 真想把它留住。 *** 为了方便他们说正事,于家人和李五娘特意同他们分开吃。 好在,东西都是一样的,叶凡便没硬拦。 他只把小锤子揪在了身边,美其名曰,让小家伙沾沾“仙气”——要么学李曜做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要么学安荣考上状元,当大官。 小锤子不懂那么多,只知道这个桌上的羊肉比那个桌上多,因此十分欢喜。 叶凡瞧出他的小心思,虎着脸威胁,“今儿你要学不出什么,回头就把你那几只小兔子宰了,下回咱们吃兔肉锅。” 小锤子一听,肉也不好好吃了,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似乎在想着对策。 叶凡也不催他,笑嘻嘻地看着菌锅。 半晌,小锤子才终于想到法子,心虚地说:“我、我去撒尿……” 叶凡挑眉,“当真?” 小家伙顶着莫大的压力,硬着头皮点点头。 叶凡不再逗他,点了点头,“去罢,可别掉进坑里,吃不上肉。” 小锤子匆匆应了一声,撅着小屁股下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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