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天不早了,快回去罢。” 崔沅绾把手中编成的小兔子塞到福灵手里,催她快些走。 “好……好罢。” 福灵显然是还未玩得尽兴,不过又想到崔沅绾平日就没亲自走过这么长的路,都是由晏绥抱着。今日陪她来这荒郊野岭,脚定是酸疼不堪,说不定还会磨出泡来。福灵可不想惹晏绥,由着崔沅绾往回走去。 她跟在崔沅绾身后一蹦一跳地唱着曲儿,在后面玩得不亦乐乎,却见崔沅绾身子猛地一停。 “公主先回去罢,我有一贴身物件似是落在了那方草丛里。那物件对我来说很是珍贵,不能不去找。” “那我陪你一同去找!” 福灵见她神色匆忙焦急,想她这副柔弱身子,自然放不下心来任她孑然一人。 “不必,公主且在此处等。”崔沅绾望着四周,随即伸手指向西边的一颗树:“那处有树荫,公主把马牵过去在那儿等我便好,我会速速归来。” 崔沅绾一脸坚定,堵住了福灵口中的话。 “那你快点回来,一定要小心行事。” 福灵牵起马,一脸担忧地望着崔沅绾远去的背影。实在放心不下,睁大眼确认周遭无野兽出现后,福灵才松了口气,往树荫下走。 身影愈来愈小,直至成了一个黑点,陷入草丛,随之不见。 福灵竖耳凝神观察着那方风吹草动,那片静得很,静得诡异。 “啊!” 一声惊呼声划破死寂的长空,直直朝福灵传来。 “崔二娘子!” 福灵只觉自个儿的心砰砰乱跳,愈来愈快,几乎要跳了出来。心头一瞬梗塞,那声惊呼声无限延长,一声声回荡在福灵耳边。福灵飞速地跑过去,从未觉着这草是这般碍眼,恨不得一下给它都割了。 草丛间只有一死鹿静静地躺在地上,大眼微微突了出来,眼睫根根分明,仿佛都在指责福灵粗心的行径。 往前往后,都是荒芜杂草,一片死气,唯独不见崔沅绾的身影。 福灵觉着自个儿好似置身冰窟一般,血液都凝结起来。 她听见自个儿嘶哑不堪的声音一遍遍唤着“崔二娘子。” 她拨开荒草,一处处寻着。遍寻不到,福灵觉着自个儿这辈子算是走到尽头了。 * 手心似有杂草晃过,又不时有一阵湿||意划过,似是被什么舔||舐着。 崔沅绾睁开眼,竟见两匹灰狼围着她转。那灰狼皮毛光泽柔顺,见她醒了,竟如猧儿一般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来。眼神没有杀气,反倒满怀期冀地看着她,示意她摸摸自个儿的肚皮。 崔沅绾满心不解,挣扎着起身,发觉身下竟是一软塌。环视四周,她竟处在一方帐子里。 定睛一看,眼前背对她负手而立的,竟是晏绥。 崔沅绾满心疑惑,只觉后脑勺似是被人敲打过一般疼痛不堪。 还未张口说话,晏绥便转身朝她走来。 “你醒了。” 晏绥一来,那两匹撒娇的狼便夹着尾巴起身来,不敢在崔沅绾面前造次,跟在晏绥身后,乖巧地坐在地上,面露好奇之意。 “我为何会在这里?”崔沅绾环视一圈,努力回想着方才的事。 只记得,她去草丛里找物件。刚到便见两匹狼围着那鹿打转,凶狠非常。她被吓得惊呼一声,随即便晕了过去。 “别怕,这里是行军帐。暗卫军交接事务,便在这帐子里。”晏绥瞧崔沅绾一脸懵懂样,怜惜之意更甚。 “还疼么?”晏绥轻轻揉着崔沅绾的后脑勺,找着脑户穴,围着那穴位轻揉慢捻。 “是你把我打晕的么?” 见他这般轻松自在,崔沅绾一下便想通了来。 方才来时她便注意到,那破旧不堪的塔后还藏着一大帐子,不过与周遭景色融得紧,一时叫人发觉不了。 她本想把这事告诉福灵,叫福灵万事小心。不过见福灵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把话闷在了心里。 “你可真是害我不浅。”崔沅绾揪起晏绥身前衣襟埋怨着。 “是福灵公主的箭伤了我养的鹿,我本想前去收尸,不曾想竟看见你了。”晏绥噙笑刮了下崔沅绾肉肉的鼻尖,“你倒好,跟着公主来这荒凉地。我一走开你便寻时机窜出来,当真是不听话。” 晏绥说着,掀起崔沅绾的衣袖,见她并没有带着他命人精心打磨的玉镯,脸色乍然阴沉起来。 “镯子我可是一直戴着的。”崔沅绾辩解道,“不过方才跟着公主去看她割鹿尾,玉镯被那荒草挑开掉了下来。我折返回去也是在找这镯子,不曾想竟被你给弄晕了过去。” “眼下还疼着呢。”崔沅绾满是委屈,瞥见面前坐着听他俩说话的狼,问道:“这难不成也是你养的狼?” “自然是。”晏绥理所当然地回着。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好似是说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他们是被狼群抛弃的野狼,我捡回来时,瘦得皮包骨。后来驯服了来,这狼倒是颇通人性,赖在我身边不走了。” 崔沅绾看着那竖瞳立耳的狼,正歪头打量着她,似是对她十分好奇。 “既然你在此处有事要做,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公主惊慌。”崔沅绾说罢欲想起身,腰刚动了下,便发觉自个儿早被晏绥紧箍了起来。 晏绥环得愈来愈紧,直至二人紧紧依偎。 “不急。”晏绥对上她气恼的眼神,满是玩味。 说罢,一画师便进了帐子来。画师听说晏绥叫他来给自家养的狼画个肖像,不曾想一掀帘进去,窥见的竟是一室春||色。 “国朝画写真最好的,便是原行遮。可惜他今日有事来不了,我便请了旁的画师来。” 晏绥头倚在崔沅绾修长的脖颈旁,热气喷得她脖间发痒。 画师低着头,不敢顶撞软塌上兴意阑珊的人。 “学士,既然是画狼,不如叫狼摆一个姿势来,显得威风。” “这顽劣的狼有什么可画的?我要你画我夫人,一笔一笔,把她的姿色给画出来。” 晏绥说罢,掐着崔沅绾的下颌,逼她抬头,“画师,看清了么?我夫人是何神情,你要完整地画下来。” 画师双腿打颤,眼前是两匹虎视眈眈的狼,好似他一有画的不对的地方,这狼便会扑上来撕咬拉扯。画师脑海里飞快闪过自个儿残肢断臂的悲惨模样,满口黄牙也不听使唤。 “是……是……” 画师不敢多言一句,赶紧拿出笔墨来,在一方案桌上绘着眼前景色。 崔沅绾被晏绥扣着,哪哪都不舒服。她被迫仰头目视前方,顺从地摆出一个美人卧榻的姿势,叫画师绘着动作。 可晏绥并未作罢,在她身||上,一处处点着|火。兴致来了,晏绥逼她扭头与他对视,晏绥恶狠狠地吻|她,即便有外人在场,即便脚边还有两只狼,即便远处隐隐传来福灵竭力呼唤的声音。 晏绥依旧我行我素,也正因有外人在场,他更肆无忌惮。 “你若是再敢跟着旁人乱跑,我做的可不止这些了。”饮鸩止渴,点到即止。 晏绥手抚着崔沅绾满头青丝,见她头上戴的簪子篦子,都是他先前说看得顺眼的。崔沅绾穿的衣裳也是他喜欢的款式,喜欢的颜色。就连眼下她蓄泪朦胧的娇|媚样,都是他喜欢的。 “你知道的,我最在乎的就是你。”晏绥眼里满是病态,当着画师的面诉说自己的爱意。 “无论做何事,我眼前出现的都是你。你笑时的样子,你哭时求饶的样子。真想把你捻成一袋灰,能时刻携在身上。” 晏绥也不管画师还在勤恳绘画,把崔沅绾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叫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晏绥觉着这是世间再动听不过的情话,可这话传到画师耳中,身子更是止不住发颤。 手一抖,画中美人面上便多了一颗明显的黑痣。 凉快的天里,画师满身是汗,背上更是如水洗一般,衣袍紧紧贴着发颤的肥肉。画师头愈来愈低,几欲要跟案桌贴在一起。 在他胡乱想着哪种死法更不痛苦时,终于听见晏绥发话。 “画师,这里不需要你了。” 那声餍足平淡,画师终于得了解脱,麻溜拿着工具出走。 画师从未觉着外面的天是如此蓝,而今他将要走进这片蓝天中去。 一步,两步…… 还有半步就要走出帐子,他却被晏绥叫住了来。 “画师,莫要忘了本分。” 画师那根刺又被人提溜起来,他弯腰说是,走出帐来。 “你要是像画师一样听话便好了。”晏绥见崔沅绾如此乖巧,低声笑了起来。 缅铃在某些时刻真是有大用。 晏绥帐里换了一种冷香燃着。这冷香名叫“秋老虎”。 冷冽冬日,在屋里点上这香,屋里便会温暖不堪,恍如置身温泉里一般。他本是留着这香在冬日里用,今日才知,这香的妙处。 崔沅绾面升起酡意,抬头看他,颇为无助。 晏绥心里畅快,这会儿崔沅绾说什么来,他都能点头答应,何况是这心照不宣的请求。 “你俩,去在外面守着。” 那狼也听话,一前一后地走出帐子,在帐前左右站定。 狼虽不懂人之间的纷乱杂事,鼻子却灵敏。 风簌簌刮着,荒唐肆意的声音都被风给吞没,根本传不到远方来。 * 日斜西山,崔沅绾与晏绥共乘一马,悠哉悠哉地回了前方营地。 晏绥趴在崔沅绾耳边,低声说着诨话。崔沅绾叫他莫要胡闹,自然把福灵抛到了脑后去。 直到看见福灵失魂落魄地站在营地前,崔沅绾蓦地心头一沉,催着晏绥赶紧放过她。 “去罢,福灵公主看起来很担心你。”晏绥把崔沅绾抱下马,任她跑过去给福灵一番解释,心里也不恼。 毕竟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给她半会儿自由,她才会更念着他的好。 晏绥看了半会儿,觉着甚是无趣,默声走开。 他一走,福灵便放声大哭起来。 “我差点……差点就要去爹爹面前负荆请罪了……还好你没事。”福灵脸上沾着不知名的杂草野毛,泪水一落,脸蛋更是成了花猫。 “叫公主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崔沅绾觉着眼前场景太过好笑,又心疼寻她许久的福灵,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脸。 “你去哪儿,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福灵哭得紧,一边冒着鼻涕泡,一边打着嗝。在人命面前,她毫不顾忌自个儿的形象。 明明是天之娇女,此刻哭得一抽一抽的,真像只奶声奶气的狮猫。崔沅绾方才还觉着福灵是英姿飒爽的女将,这会儿倒又觉着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经事便委屈得很。 崔沅绾定不会把帐中一番荒唐事说给福灵听,随口扯了个谎:“我走过去,想找那物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反而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想着往回返,许是身子乏了,竟直接昏倒在地。后来遇见官人,这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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