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还是想想如何存下钱过日子罢。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人活一世,哪有儿一帆风顺的呢。” 晏昶被他一番番示威的话震慑了住,话中深意一重又一重,竟叫他不知先思虑哪些事来。 晏昶心机被晏绥公然戳破,半分情面不留。晏绥能与他撕破脸来,可他却不能把心里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晏绥打小便压他一头,直至眼下,他还是在晏绥面前抬不起头来。 人活一世,为的是尊严。可晏昶只能忍气吞声,咬着牙说是。 这次用膳风波不断,早超出了于氏的预料。于氏身子止不住颤抖,往晏梁身边倾去,祈求得个庇佑。奈何晏梁也是瞠目结舌,只往一旁躲。 能解这死局的,还得是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沅绾一想便知,晏家的矛盾不比她家少。 “官人,你要是再搅搅这碗粥,它便泄||了。”崔沅绾揪着晏绥的衣襟,轻声问道。 小娘子家娇娇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僵持局面。晏绥知崔沅绾是在解围,给众人台阶下。看在她求情的面子上,觉着鱼死网破也甚是无趣。 “要我喂你么?”晏绥问道。 崔沅绾摇摇头,靠在晏绥身旁小声说着:“姑舅都在看着呢,回屋由你去闹。” 她没提晏昶。不过一句话,便留下无限遐想。 崔沅绾说由他去闹,那便真的是任他胡乱折腾。床榻之上乖得不成样子,偏偏又会不时露出些野性来,常叫晏绥觉着惊喜。 他不是柳下惠,自然不会拒绝崔沅绾的示好。 “乖乖吃罢。”晏绥说道。 二人交谈的声音虽小,却在死寂的屋里显得如此清晰。腻歪的话在场众人都能听清。 晏梁撇着嘴,感慨自家孩儿就是生猛。于氏这会儿又痴了来,还得叫养娘在旁仔细服侍着,不至于闹出丑相来。而吃瘪的晏昶,直直地看着崔沅绾与晏绥之间的你侬我侬。
他把碗里的粥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一口一口闷着。 这一餐只有崔沅绾吃得畅快。饭后她早早地洗漱沐浴,收拾好后便靠在床头,拿着《洞玄子》看了起来。 她从未觉着房|中|术是难以启齿,注定要做压箱底的腌臜事。 握雨携云,阴气与阳气相|合相绕,最能纾解心绪。 可每每与身边人提到此书,她们便一脸懵懂。几乎没人读过《洞玄子》。在她一番解释后,又有多少人满心不解,觉着她甘愿堕落,败坏名声。 她先前与晏绥提到此书时,晏绥亦是一头雾水。不过晏绥后来是看入了迷,只叹先人智慧。在这事上面,她与晏绥生了天大的默契。从初次到熟稔,彼此磨合,每每从中受益非凡。 这事成了二人心口不宣的秘密。每每遇见烦心事,便要死去活来地折腾彼此一番。 晏绥自身好,又上进肯学,不断钻研。对待这事如对待殿试一般,慎重沉沦。 崔沅绾看得认真,自然没注意到晏绥悄声进屋。 眼前蓦地蒙下一片黑影,崔沅绾一抬头才发觉晏绥走到了自个儿身前。 “好哥哥,你走路怎么连声都不带?”崔沅绾娇嗔着,依旧肆意卧在床榻上,任由晏绥坐到身旁动手动脚。 “你品品这话,走路能带什么声?好妹妹,莫不是想听拖沓声,听鞋面与地摩擦的声?”晏绥撑在崔沅绾身前,尽情调侃着。 他刚也去沐浴一番,眼下衣襟半散未散,肆意敞着。 “你真是半句不饶人。”崔沅绾将那书往晏绥怀里一扔,没用力,如猫挠一般。 “我听惯了你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便是气。”崔沅绾说道,“每每看《洞玄子》,便觉当真如书中所言。不光是此事,小到家事,大到国事,一方动则一方从。不动则不从,有动有从,家国才得以昌盛繁荣。观前朝,开国何其壮哉,末了却以起义草草结束。盖上不作为,下难以从。” 晏绥正低头翻着《洞玄子》,听崔沅绾思绪竟发散至此,一时哭笑不得。从前他猴急,与崔沅绾从前都是床榻上纠缠最多。他不欲同崔沅绾多言家国大事,觉着这些事离她甚远。 眼下她主动提及家国,晏绥却是意料之外地欣喜。他有一瞬觉着,崔沅绾当为他的知己。崔沅绾一句话便把他数年所学得的道理给讲了出来,豁然开朗。 有人懂他。晏绥这般想。这件事上引起的愉悦要比床榻之上的愉悦快活百倍。 晏绥眼眸发亮,自个儿都没注意到,他在慢慢倾身过去,恨不能与崔沅绾心贴心。 “说也是如此。”晏绥说道,“国朝都是有寿命的。多则几百年,少则几年,兴盛与败落,再强大的国也会经历此事。” 二人一言一语地说着,似是都忘了最初要做什么。 愈说愈觉着心意相通,身子也近了起来。最终,不知谁扯了谁的衣带,谁亲了谁的嘴角,谁拉下了床帷,一切水到渠成。 纵情到极致,便是忘情。灯烛昏昏暗暗,月影斜照朱墙。紧紧相拥相牵的某刻,崔沅绾也曾想过,要是这般过下去会不会好。 她无心无力再去琢磨自个儿要用什么神情,什么反应去讨好晏绥。只恨那夜太长,长到竟叫她生出别样心思来。 * 那次意外攀谈后,晏绥便打开了话匣。从前时刻避讳,不肯同她说朝中事,不肯告诉他中举前苦学数年的事。从前二人说话最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之上。而今,晏绥逐渐敞开心扉来,请她走到自个儿的心里看看。 不过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持续了九日。 中旬,福灵邀她去公主府一聚。福灵又提到了那三位小官人,甚至把那三位小官人带到她面前来。 “崔娘子,你且看看,这三位小官人与从前相比,有何变化?”福灵说道。 福灵拉着崔沅绾走到连廊里去,望着不远处一方亭内的人,叫她好好瞧瞧。 崔沅绾倒也想恭维福灵几句,只是离得远,她只能看到三个身影来,人脸也看不清。于是便实诚说道:“公主,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神情。只看这三道身影,倒是觉着人清瘦许多。” “崔娘子说得对。”福灵回道,“那蛊虫无毒无害,蛊也无害。只是这三人知道自个儿身上被下蛊后整日担忧,寝食难安,瘦了不少。” 许是先前从未接触过蛊毒,崔沅绾听了福灵这话,心里也不舒坦:“公主在他们身上下蛊,难道不怕背后遭人议论么?” “别怕,也莫要担忧。我做这些事,都是同人商议过的。他们本就与我疏远,又过得不如意。这次替我做事,做成自然有好处。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福灵说罢,拉着崔沅绾朝那亭处走去。 “崔娘子放心,我给你打掩护。偷摸查事,晏学士那处是不会知道的。” 只是福灵刚说罢便被打了脸。 府上女使匆忙跑来,说晏学士寻自家新妇来了。 晏绥来得急,谁都没能拦住。 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崔沅绾扭头看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7000,还有一个三千字章,下午三点发~
第39章 三十九:秋千藤 正是风风火火赶来的晏绥。 “晏学士, 你敢闯我公主府,当真是胆大包天!外男岂能进我府中?”福灵上前去拦人,见晏绥一脸云淡风轻, 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公主,夫人原定下与我午后同去泛舟游湖, 我被几桩小事绊住了脚,又不忍叫夫人失望而归。我叫夫人先歇在一方凉亭内,待我回去。谁知事罢回来, 夫人竟不见了踪影。”晏绥眸中翻滚着不清不楚的情绪,语气平淡, 有理有据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瞧起来这般冷静,还听出几分委屈来。可崔沅绾知道,这般冷静平淡状, 便是晏绥发怒的昭示。 原先崔沅绾以为, 似晏绥这般手段狠辣的人,生气定会将那不长眼的人生吞活剥。毕竟他对品行不端的同僚是这般处置的, 对那群没脑子的姨娘也会暗中下狠手。可晏绥对她,便是怒火攻心, 也只是放狠话,在床榻上朝她泄愤而已。 晏绥不舍得伤她, 却会想尽恶毒法子去折磨崔沅绾身边的人来。譬如警告威胁秀云绵娘, 叫女使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譬如杖打那些给她开门驾车的汉子, 叫汉子莫要放她出来。 晏绥什么都不顾, 哪怕那人是自个儿的亲爹娘,也不会叫其插手他与崔沅绾的事情中来。 今日, 这牵连进来的人便是福灵公主。福灵虽怕晏绥胡来, 却执意挡在崔沅绾身前, 将她护在身后:“那又如何?你们男郎有事能先行离开,我们娘子家为何不能效仿其作为?你竟宁可叫崔娘子站在那凉亭里干等,也不愿叫人抽空来我府上一聚么?” 晏绥不听福灵这般辩驳,凶狠阴厉的眼神朝崔沅绾射过去,无声警告。 虽有福灵一番维护,可崔沅绾也清楚这番维护不起半点作用,反而会叫晏绥对福灵升起天大的戒心来。 崔沅绾没料到晏绥会追来得这般快,她担忧的是晏绥看见府上三位小官人会不会起疑心。悄然往后瞥了眼,那三位小官人竟似凭空消失一般。方才还待在亭内,眼下竟是连个人影都未曾看到。想必是慌忙躲起来了。 崔沅绾松了气,按在福灵挡在自个儿身前的手臂,朝晏绥走过去。 “官人只知自个儿处理公事处理得快,却不知那凉亭的蚊虫有多厉害。不过在那儿站了小半会儿,这胳膊上便鼓起好几个包来。”崔沅绾捋起衣袖,那白净的藕臂上果真落着几个鼓包。蚊虫咬得狠,鼓包处红肿一片,甚至还蔓延开来。 晏绥半点反应都无,依旧死死盯着她,想从她这张脸上瞧出半点欺骗的意味来。可崔沅绾又怎会叫他看出半点破绽来。她仰头虔诚望着晏绥,光影洒下来,映得崔沅绾是那般真诚。眸里不掺半分杂质,似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晏绥莫名动了恻隐之心。她这般喜爱他,常温言软语,在他耳边趴着,娇声唤他一句好哥哥。晏绥识人无数,纵使再狡黠的人在他面前也会露馅,原形毕露。可他却看不透夜夜与他做着快活事的枕边人。他不懂崔沅绾的心思,可崔沅绾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她很在意他。 这样的认知叫晏绥早把崔沅绾当成自个儿心里头的宝贝,他不舍得将这宝贝带出来叫外人看。可他却莫名听信那宝贝说的任何一句话。 崔沅绾说她是不堪蚊虫其扰,那他便信。崔沅绾说她是无趣得紧才来公主府一坐,并没有二心,那他也信。 “是我的不对。”晏绥将人揽在怀里,手握细腰,指节抵在崔沅绾腰窝处蓄意挑拨。 “既是我的错,自然当弥补夫人。”晏绥说道,“公主,我来府上叨扰是为寻我夫人。若是夫人安好,我也能叫她与公主小聚。只是她胳膊上起了疹,愈来愈厉害。夫人既身子有恙,我夫妇二人自不多做叨扰。来日方长,慢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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