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绥说罢便拽着崔沅绾往后走去,只是匆忙走了几步,又猛地想起事来,丢下一句话。 “公主,方才我来时无意窥见府上有几位眼生的小官人。官家偏宠公主,公主也当守着本分才是。国朝安定,公主可莫要学前朝旧事,豢养面首。” “你……”福灵被他污蔑,百口莫辩。可她万不能把实情说给面前危险的男郎听,这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去。 这对夫妇可当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福灵一腔怨气无处可撒,刚转过身就见那三位小官人趴在屋旁探头打探着眼前的情形。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把福灵气得不轻,再也顾不得什么体态身形来,忙朝那几位窝囊废跑过去。 “本宫好心养你们,是叫你们做逃窜鼠的么?一个个怂得丢枪卸甲,丢死个人!”福灵看着这三人的脸,从未觉着这般倒胃。 “若不是想叫你们帮衬崔娘子,我何苦白白受晏慎庭这副清高嘴脸。”福灵气恼不堪,怒气消不下去,她只能无能狂怒跺着脚,恨不能把地踩出几个窟窿来。 那三位小官人本以为能凭今日良好时机与崔沅绾说上几句话,毕竟他仨心照不宣,皆倾心崔沅绾许久。那日玉津园见面,公主与崔沅绾走远,他仨呆在桥边三脸痴迷,盯着崔沅绾婀娜离去,只愿此生眼里只有这位绝色小娘子,再不想看旁人半眼。 三人知身份低微,若不是福灵公主引荐,恐是这辈子都入不了崔沅绾的眼来。哥仨约好,三人中总要有一位赢得崔沅绾欢心,无论用何法子。 而六郎是哥仨中最聪慧得体的男郎,七郎八郎都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来。谁知今日骤然出现了拦路虎,原定计划被打乱,他仨原形毕露,不知如何自处。 “公主放心,我与七郎八郎定会多与崔娘子接触。崔娘子心中执念,六郎定会替她解开来。” 六郎这番话暧昧不堪,可福灵尚在气头上,哪能听出其中深意来。 福灵敷衍几句,叫人下去做好准备。她说,不日便叫崔沅绾再来府上一趟。这话是在宽慰这三位的心,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崔沅绾这次是在劫难逃。 方才崔沅绾与晏绥拉扯走远的身影叫福灵心头一颤。她与晏绥来往不多,却也从爹爹和嬢嬢口中听过不少他的风闻。爹爹喜爱晏绥爽利的作风,晏绥是他治理朝堂时的一把利刃。整治朝堂风气,需得一坚毅人来,否则极易受人贿赂。而晏绥办起公事,公私分明。便是他爹犯了错,晏绥也照样严惩不贷。 只是官场上的阴狠作风也带到了私事中去。先前倒是没多体现,自打他与崔沅绾成了婚,恨不得把妨碍他与崔沅绾独处的人都连根拔起来。 就连崔沅绾多看了几眼过路人,晏绥也是气恼不堪。嬢嬢说,晏绥这般性子,骨子里便是极度的自卑自怯,纵使权势披身,纵使金玉满屋,他也仍旧放不宽心。 愈是在乎,愈是止不住去控制,便愈是会伤害自身,伤害旁人。 福灵叹气,觉着此举当真是害了崔沅绾。 女使瞧她怔在原地,不禁出声问道:“公主,这药膏还要给崔娘子送过去么?” “不送了。”福灵说道,“公主府的药膏送出去,约莫会叫晏学士以为我在示威罢。又不是什么好事,何苦要在他面前再提一遍。何况他那般偏爱崔娘子,哪里会舍不得给崔娘子抹药来?恐怕到时还嫌我送去的药膏没他的管用呢。” 女使不懂福灵心思,只点头说是,催她进宫去给圣人背诗词去。 * 后半日,晏绥半步不离后院。崔沅绾在哪儿,他便也要跟在哪儿。 “好哥哥,难不成我去解手,你也要跟着去?”崔沅绾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一旁站着的晏绥,满心不解。 “我得时刻看着你。秋日蚊虫不必夏日少,既已疏忽一次,便不会再叫这不长眼的蚊虫钻空子。”晏绥说道。 秋千藤上攀着绛紫花,一串一串缠绕着,花团锦簇,霎时好看。崔沅绾坐在宽敞的秋千椅上,后有软垫靠背,晃悠悠荡着秋千。 微风一过,步摇轻颤,垂珠也跟着秋千荡起来。崔沅绾歪头看着他,当真如画中仙一般。 崔沅绾抿唇轻笑:“好哥哥,莫要生气了。这秋千宽敞,能容下两人。与其在旁干瞪眼,不如坐下享受会儿。” 后院的人都被晏绥支开了来,静得只能听见风簌簌穿过的声,与二人之间的呼吸声。 晏绥也不知为何,他刚坐下,手便无意地握紧崔沅绾的腰肢来。成婚也有三月余,花样不断,床榻之上、四面铜镜前、马车上、书房案桌上,都曾见过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的疯样。
可他们还未曾在后院,在秋千藤下快活一回。 他这样想,却不敢贸然行动。火是崔沅绾先挑起来的。 崔沅绾攀着晏绥的玉带钩,手指一挑,玉带钩便掉在地上。 每每这般主动,晏绥便知崔沅绾是在认错,用最快活的事。 崔沅绾倾身,眸中闪着璀璨光亮,她趴在晏绥耳边说了句话。 “来罢。” 作者有话说: 解手:如厕。 三次元事多了起来,但会保证日更,最低日更3000+,周末尽量日万。大概在30-40万字时完结! 下更明天0点5分,感谢订阅!
第40章 四十:交心 日光照得人恍惚, 秋千藤自挡不了光照。后院也栽种几棵榆柳,树影斑驳,洒在崔沅绾绷紧如上弦月的翘头弓鞋上。 崔沅绾浓密眼睫上颤着泪花, 她身子乏得紧,揽着晏绥宽厚的肩膀求饶。 “你每次都是这样。挑起火, 又不负责灭。”晏绥啄着崔沅绾的嘴角,轻笑着调侃。 这番不正经的话叫崔沅绾听了脸红。 “你这话是从哪儿学来的?当真是个不知足的闷汉子。”崔沅绾听见晏绥咚咚加快的心跳声,偎着他炙热得能把人都烧起来的身子, 崔沅绾怔了又怔。 “为了讨你欢心,我还叫人搜了几个话本来。”晏绥说着从前向崔沅绾一步步靠近的事, 愈说愈觉着自个儿当真是深情。 “那些日子,我是白日忙公务,晚间还要靠在床头读那些话本。”晏绥气息不稳, 热气打在崔沅绾耳畔, 见她那白皙耳垂逐渐变红了来,心里愈发畅快。 快活时, 他便是肆无忌惮的游鱼,再深的池子都拦不住他想做逾越之事的身心。这般快活事, 他只愿栽倒在崔沅绾身上。他想把最快活的事,与最在意的人, 从南到北, 从密闭的室到敞开的院, 哪怕再离经叛道, 再瞠目结舌,只要是她, 晏绥甘之如饴。 晏绥抱着崔沅绾的力道不断加紧, 崔沅绾的头埋在他脖颈旁, 任他如何胡来,都不在意。 似是想把怀中娇小可怜的人揉进身骨里一般,晏绥也的确不止一次这样想。他的妻是绝色容颜,是婀娜美身,是百般才艺,是聪慧伶俐。他的妻生来便带着光芒,于茫茫人群中随意一望,最先望见,最叫人念念不忘。 她太耀眼了,有太多人想从他身边将她抢走。 晏绥眸里暗了些,按着崔沅绾的头,将人闷在自己怀中。 这会儿院里起了风,凉意侵袭,崔沅绾身子一颤,倒在晏绥怀里。她无处可去,也不想去。 与其叫晏绥看着哪儿都去不成,不如共沉沦,且将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只管眼下享乐。 只是晏绥从来不如她的意。 “你说说,我跟他想比,谁更叫你喜欢?”晏绥抚着崔沅绾的背,轻声问道。 “他……他是谁。”崔沅绾被一阵阵的凶狠激得思绪朦胧,眼帘前似是下着蒙蒙细雨,她怎么看都看不清。如今听了晏绥这话,更是一头雾水。生锈的脑子转了又转,半天才缓缓回神来。 “你的前夫。”晏绥回道。 话刚说出口,崔沅绾身子可见地僵直起来。原本伏在晏绥身前的背蓦地挺直,与他拉开距离。 对重活一次的她来说,林之培的确是有名无实的前夫。毕竟他俩清清白白,婚后连个手都不曾牵过。 可对晏绥来说,林之培不过是她刚定亲,成婚八字还没一撇的过客罢了。崔沅绾不知晏绥蓦地提到林之培是何意。 “他与你相处时,也会叫你这般舒坦么?在我没娶你之前,他会不会也趁着夜黑邀你出来,偷偷唤你一声好妹妹呢?” 晏绥说着,心中愤恨之意再也藏不住来。他也不清楚为何上刻还沉浸在桃红艳李之中,下半刻一想到崔沅绾曾与林之培定亲,心里情绪再也藏不住来。 他也觉着这般转变太过莫名其妙,可有关崔沅绾的所有事,都能轻易叫他失去引以为傲的清醒理智来。 他没办法不在意,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在他未到的日子里,林之培对崔沅绾说了多少句好话,做了多少件讨好的事。 若不是他处理完对家故意挑起的麻烦事,再晚一步,崔沅绾便要成了别家新妇来。 思绪愈来愈混乱,不自觉间,晏绥一手掐着崔沅绾腰间细嫩的肉,一手竟放在她被迫扬起的脖颈上来。 与往日不同,他今日当真是气急了。被福灵逼紧,被林之培逼紧。手指微微弯曲,他用了半分轻薄的力。 “你说,是他更好,还是我更好?” 愈是凶狠放肆,愈是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叫外人听起来,不过是再平淡的话而已。 外人会以为,晏绥说这话时,是不是在与亲近人热切攀谈。是也不是,是与亲近人热切,却是在对峙。 “我与他清清白白,为何污蔑我?” 呼吸愈发艰难,崔沅绾只能拼命仰头,握着晏绥放在脖颈上的手,想把他的手掰开来。可纵使她使出全身力气,也好似棉花打在铁片上,不值一提。 崔沅绾眼中蓄泪,眼睫都沾上了泪珠,摇摇欲坠。泪珠落在酡意久久不散的脸上,落在晏绥的掌心中。 她面上是一副求饶相,内心却一番嗤笑。 男郎这莫名的自尊心当真是可笑。若是旁人掐着她的脖颈威胁,崔沅绾根本不屑做出示弱伪装来。她会反击,把那大胆的人踩在脚下,整治一番。 可她坐在晏绥怀里。晏绥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唯有做戏把自个儿都折了进去,晏绥才会听信,才会沦陷动心。 晏绥就想叫崔沅绾示弱,但一昧的毫无抵抗的妥协又会叫晏绥觉着无趣无味。 他喜欢对方反抗,却又反抗不过。喜欢有脾气,有锋芒却最终会被他驯服的人。 恰巧崔沅绾也是如此。那就比比谁算计得过谁、 崔沅绾声音怯弱,似是怕极了:“你明明知道的。我的心,我的人,都属于你,只属于你。” “我的情话,我的怨话,都只有你听过。” “你知道的,慎庭哥哥。” 脖颈上覆盖着的力度逐渐消散,崔沅绾低头,见晏绥眼尾泛起红意,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着莫名的光芒来。 崔沅绾亲着晏绥的耳垂,故意把呼吸声放得绵长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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