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忍着后背的疼站直,说道:“祭酒大人果然算无遗策,本官回县衙第一天,唐大人便忍不住要上门送‘大礼’。” 饶是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了。 为首的黑衣人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刚想脱身就让丛韬光狠狠地一拳正中下巴。 锤得人是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丛韬光直接将人的下巴卸了,扯着面罩,说:“大人,果然是刘捕头。” 荔城的县衙已经从根上烂了。 唐浩要除他,自然不会叫自己不信任的人前来。这刘捕头可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抱紧唐浩的大腿,没少给张烈使绊子。 张烈看着刘捕头被卸了下巴,一副口水都兜不住,愤恨邋遢的模样,倏地笑了下,说:“本官就是要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你待如何?” 知州府里吵闹声不断。 美姬被唐浩的声音吓得不敢动弹,直往床脚缩。她周身都是伤,被唐浩赞叹过的蔻丹竟生生让人给啃去了一半,疼得她直颤。 发怒的唐浩将玉枕往地上砸,价值上千两的东西立马碎成碎片。 幕僚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跪在地上,说:“大人息怒。” 唐浩这般生气是有原因的,今早上有个乞丐往知州府外头丢了个包袱,立马就跑走了。侍卫打开一看,吓得立马给唐浩汇报。 那包袱极轻,打开看是个小盒子。盒子十分精细,嵌着漂亮的横纹,还带着木头香气。 隐约可闻的血腥味。 盒子里装着三十颗牙,其中有一颗是金的。 刘捕头奸诈耍滑头,有次哄得唐浩高兴了,赏给他一块金锭子。刘捕头为了讨好唐浩,也为了自己炫耀,自己敲碎了一颗牙,将那金子嵌在了牙上。 荔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刘捕头,有一颗闪亮亮的金牙。 唐浩怒火攻心,将桌子掀开,一桌珍馐撒了一地,问:“那天杀的畜生,如今何处?” “回大人的话,张县令一大早就去了县衙,听说有人击鼓鸣冤,他正主持公道呢。” 唐浩眼神不善,问:“主持公道?” 侍卫不敢搭腔,跪着听唐浩的指示。 唐浩不顾里边半果着身体的美姬,直接掀开床帘,叫来丫鬟穿上了官服,说:“我倒要看看他今日怎么主持公道。” 堂下跪着两男一女,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跪得极为板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头戴了一朵刚采摘的芙蓉花。 棕色衣服的男子跪拜下去,对着张烈说道:“县令大老爷,草民状告贱内及她姘头,心思恶毒,毒死草民亲娘。” 另一位男子闻言白了脸色,指着棕衣男大骂:“你血口喷人!” 女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旧跪着,偶尔扶一扶耳畔落下的发丝。 张烈拿起状纸看了眼,女人名叫玉娘,与棕衣男子王力青梅竹马,成亲之后一直未育。王力其母提起要给自己儿子纳小,结果不日便被毒死在家中,王力认为是他发妻心肠歹毒而善妒,毒死了婆婆。 那所谓的姘头是街头老小都熟悉的卖货郎,据王力状纸所言,经常看到那卖货郎与自己发妻“勾勾搭搭”。 张烈放下状纸,问:“王氏,你可有辩解之词?” 玉娘以为那砍人头的判令就要往自己脑袋上砸,谁知道竟得了这么句轻飘飘的话。 鼓起勇气抬眼望去,堂上坐着的人身着官服,面色有些发白,但仍旧挡不住那干净俊秀的面容。背后的浮雕刻着青天、白云,倒真像那话本里说的青天老爷一般,刚正不阿。 张烈瞧那玉娘不说话,光顾着盯自己看,朝着旁边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轻咳一声,自家县令确实容貌上佳,但在堂前看入神的,这玉娘还算是第一人。 “王氏,还不回话!” 听到师爷的话,玉娘稍微回了回神,磕了个响头,说道:“民女与王力乃娃娃亲,成婚八年,认真侍奉公婆,从未有半点不孝之心,此乃其一;婆婆确实提过为相公纳妾,民女虽不识字,但也知道七出之条善妒,心中不愉却早已认命,此乃其二;民女身子骨弱,无法有孕,与卖货郎交往只为询问其常年走街串巷,可有听说那城南口善生养的李氏有何调理之法,并无其他越矩之举,此乃其三。” 王力闻言瞪了旁边那卖货郎,又迟疑地看了眼玉娘。 卖货郎急忙磕头,说道:“青天老爷,草民实属无辜。王氏常关顾草民生意,草民便替她多多打听这调养之法,哪儿有这王力口中所说的龌龊之事。” 张烈把状纸再看了一遍,问:“王力,口说无凭。” 王力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什么来。 “张大人这儿热闹啊。” 张烈未变脸色,身着官服从位置上起来,给唐浩行礼。 唐浩是知州,比张烈的官儿大不少。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他站着。 县衙里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唐浩走了好几圈,看着张烈弓着身子,因疼痛皱起了眉,这才笑着坐到上位。拿起桌上的状纸一看,唐浩说道:“成婚多年未曾有子,无子;不喜丈夫纳妾,善妒;与卖货郎有染,不洁。此等女子,何以跪坐堂前?来啊——给本官拖出去杖刑四十再议!” 那带着红标的令箭丢到了堂下,玉娘脸色煞白,看着那箭羽,咬住了牙。 堂上一片寂静,那行刑的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没人动弹。 唐浩眉头一皱,骂道:“荔城县衙可是无人能动手了?不如去知州府借上一个半个替你们行刑?” 捕快们扫了张烈一眼,这才扣住堂下的玉娘。 张烈抿着唇道:“慢着。” 唐浩斜眼看他,问:“敢问张大人,南朝刑法,可有背熟?堂前自以品级为重,本官乃正四品知州,你这荔城县衙,本官还做不得主?” 背后的伤口还未愈合,冷汗顺着脊背往下,触碰到伤口,疼得张烈是站都站不稳。 他扶着桌子,站得笔直,说道:“唐大人,南朝刑法下官自是背熟。” “既是背熟,又有何理由拦着本官。来人,给我打!” 玉娘被拖了出去。 张烈眼神一冷,说道:“唐大人!” “唐大人,好大的官威。” 门口探头探脑的百姓们闻言,看向来人。 那人披着厚实的雪貂毛,尚未及冠,头发用一银簪固定。 荔城天寒地冻,从那玉书院上下来,折腾一上午了,头发有些乱,却挡不住他如玉一般的脸。 手里的金手炉上嵌着玉,鹿绒靴底刻有暗纹,踩踏在那厚实的积雪上,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息,怕脏了他的靴。 面若冠玉,富可敌国。 除了那可恨的傅祭酒,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文乐:这一章没有我!大家要想我哟!
第49章 梅花酒 唐浩在金林也有眼线,不然他这土皇帝早就做下台了。 据说傅祭酒是为了祭拜尉迟夫子,才千里迢迢跑荔城来受苦。 先声夺人,唐浩算是也领会了一把张烈刚刚的感受,哪怕心中恨不得把那傅骁玉撕了,也得乖乖从上位起身,对着傅骁玉行礼。 祭酒,官从四品。与唐浩品级一样。 但傅骁玉身兼多职,除了祭酒以外,还肩负给皇子皇女上一月一次的儒家大课,连同太子,再忙都得在那天抽出时间来乖乖听课,那可算得上太傅的职责了。 富敌不过贵。 傅骁玉在皇城根脚下,和前朝今朝千丝万缕的关系,割都割不断,岂是他一个小小知州可以抗衡得了的。 傅骁玉被马车折腾得没什么力气,压根不理会行礼的唐浩,跟个鬼魂似的“飘”到上位后,歪歪倒倒地坐着,心想回金林了可得把那小没良心的文乐好好收拾一顿。
要没了这唐浩,按着时间,自己都该入了他镇国府的大门,在人家族谱上画上一笔了。 傅骁玉怨念得很,眼珠子往那唐浩身上一瞥,默不作声地吐露半个词。 马骋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拿起扇子遮挡住傅骁玉的嘴巴。 包青天在上,这污言秽语您可千万别入了耳! “仵作可在?” 等了快两个时辰的仵作终于等到了传召,乖乖跪下,说道:“祭酒大人,草民在。” “可有结果?” “回大人的话,王力之母喉间肿胀,草民以银针探毒,却无半点毒性。” 傅骁玉捏着那金镶玉的手炉,说:“今早可用过早膳?” 玉娘早已被拖了进来,闻言回答道:“民女早晨与隔壁刘氏去了溪边洗衣,家中早膳由家嫂置办,归家之时,婆婆已经没了气。” 捕快回想了一番,上前与傅骁玉说起那早膳的几样菜。 傅骁玉敲了敲扇子,说道:“本官之友坚果不耐,误食便起了周身的疹子......” 玉娘细想,说道:“大人,婆婆也有不可误食之物。” 王力摇着头,说:“不可能,家中都知我娘不能食用花生。” “那桌上确实没什么可疑之事,下官在家中的井口边找到了一些食物渣滓,据王力家嫂说,是王力母亲想喝豆浆,这才做给她。可下官到王力家时,桌上并无豆浆,碗筷也收拾进柜橱,现场不杂乱。” 傅骁玉玩着扇子,说:“传王力家嫂。” 不一会儿,捕快就领着王力家嫂前来。王力哥哥去年病亡,妻子守寡,一直在家侍奉公婆,育有二子二女。 王力家嫂模样秀美,磕了头之后,跪正,眼神往一旁的玉娘身上扫了一圈,又赶紧收回眼神。 “是你说王力娘亲早上想喝豆浆,这豆浆哪儿去了?” “回大人的话,做好了自然服用了。” “碗筷也清洗干净了?” “民妇不是拖沓的性子。” “你是何时知晓你婆婆身亡的?” “放置碗筷时,进屋瞧见的。” 傅骁玉拿了令箭,摸着箭羽上染的血红色,问道:“放置碗筷时才瞧见。正常人瞧见自己婆婆倒地不起,眼睛血红,惊吓之余应是担心害怕才是,王家嫂子倒是好心性,还将拿进去的碗筷归置进了柜橱才嚷嚷报官。” 王力家嫂哑了一会儿,额头上浸出了冷汗。 傅骁玉撑着桌子走下去,银线嵌着的鞋面仿若一丝尘土都沾染不上一般。 “你知道自己婆婆吃花生不受,将花生与豆子一并碾碎过筛,拿与自家婆婆喝,喝完后将碗筷洗干净,食物渣滓丢进井中灭迹。收拾碗筷的时候,瞧见自己婆婆喘不上气倒在地上,你是何感受?” 王力家嫂咽了口唾沫,被傅骁玉看得跪不正,歪倒在地上。 王力瞪大了眼,指着她大骂:“毒妇!” 王力家嫂愤恨地看他,说:“要说毒妇,当是你亲娘。我与你哥青梅竹马,他早我去了黄泉,我尽心侍奉公婆,入了你王家从未想过再嫁。但她却惦记着我家儿女,想我好生养,竟让我二嫁于你!王家......好个王家,好女不二嫁,她这是要逼死我!我却也不是玉娘那般善忍的,她待我不仁,我何苦要对她仁义!她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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