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想着想着,又惦记起了没有消息的文钺。 文钺不是神,那种情况之下,要脱身确实困难。 可文乐总觉得,他的哥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在战场上。 想着文钺,文乐出了神,被镇国将军逮了个正着,一脚踹出大营。 今日不该思竹巡逻,文乐骑着毛毛往城里走去。他十一二就回了金林,那会儿还是小孩儿。如今长大了回了边关,这地方将领就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长,他百夫长的名号老早就被百姓忘了。 买了个牛肉饸饹,一边吃一边看边关的风土人情。 风吹,沙子能把脸都糊住。 文乐吃完牛肉饸饹就风沙,把大毛毛给了小厮牵着,自己进了院宅。 洛桑在院子里打拳,十分威武,脖子上挂了个狼牙,那是他们仨的荣誉。 “思竹呢?” 洛桑把自己胡子掀起来擦脖颈处的汗,说道:“我哪儿知道去。” 文乐看着没什么兴致,往摇椅上一躺,整个人都蔫儿了。 洛桑搬了个板凳坐他旁边,问:“......你那媳妇儿,展开说说?” 文乐半阖着眼睛,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 洛桑一个跨步就坐对面去了,非得和文乐面对面交流,说道:“哥还没成亲呢,你做弟弟的分享分享经验怎么了?” “你出去扫听扫听,谁够格喊镇国府嫡孙弟弟?” 洛桑想想,还真是这个理,賟着脸凑上去,改了话头说道:“哥哥,真不给小弟说说?” 本就惦记着金林的宝贝疙瘩,还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越发想得疼。 文乐被烦得坐起了身,问:“你是不是尽想着娶妻呢?” 洛桑嘿嘿地笑了,说:“我哥去世这么久了,我也在兵营混出了小名堂。现在战事吃紧,我想着还是早些娶妻,给咱家里留个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老娘年纪大了,为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有个家我也有惦记了,我娘也放得下心。” 文乐抿着唇又躺了下去,回忆了一番,说道:“成亲就像是......自己多了一副躯体。吃饭想着自己另一副躯体有没有吃,睡觉想着有没有好好睡觉,天凉了惦记他添衣,天热了忧心他中暑。” “这么麻烦呢?”洛桑摸摸胡子,说道,“那你跟你夫人分隔两地,岂不是想得厉害?” 文乐踹他一脚,骂道:“知道我想得厉害就别特么招我细琢磨!滚蛋!” 洛桑借着力溜了,心想以前他们仨,属思竹的心最细,现在文乐娶了妻也不遑多让。 太阳晒得人及其困倦,文乐晃着摇着就睡了过去。 天色刚暗,号角就吹响了。 文乐猛地起身,毛毛都没带上,使着轻功就往兵营赶。 战士集结成队,黄沙被风吹得乱飞,只能瞧见远远地如山一般成群的匈奴与马匹。 镇国将军坐镇,听着对面匈奴乱骂,声音洪亮如钟,说道:“听不懂犬吠,想要南朝的地,先学了南朝的话再说吧。” 那边吵闹声不断,匈奴将军阿斯在人群中看了几眼,突然笑了,用了南朝的话说道:“镇国府少将军文乐何在?” 作为右翼军的文乐挑眉,心想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 思竹把马往前方挡了挡,遮住文乐大半张脸。 “本将军今日,就是来拿少将军文乐的头的。”阿斯大言不惭地说道。 之前那场偷袭,他们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这次的矛头就是对准了那少将军文乐,狡猾的南朝人。 镇国将军愣是给气笑了,拿起银枪,回道:“想拿我乖孙孙的命,得看看你的本事。” 阿斯手里把玩着一把弩箭,说:“本将军既已取了文钺的命,自然可以取得文乐的命。听说你只有两个孙子,不知道这两个孙子都在草原上殁了,你这银枪该传与何人?” 镇国将军心一颤,却是第一时间望向了右翼军的文乐。 果不其然,提起了自己的哥哥,文乐双目通红,推开思竹便往前冲去。 镇国将军松开缰绳,大喊:“战!” 文乐如同入了水的蛟龙,马儿在铁骑中穿梭,他的目标极其明确,就是为了那阿斯的命。 夜色将至,血液在月光衬托下不像是红色,像是黑色。撒在黄沙处,溅起灰尘。蜥蜴和蛇都已被马匹的踏步声激得缩回了自己的巢穴,厮杀声不绝于耳。 文乐轻功较好,并不给敌军碰到自己的机会。 阿斯不躲不让,坐在战马上,仿佛等着文乐过去一般。 踩着战马的头,文乐一脚往阿斯胸膛上踹。他的银枪是近攻,隔远了只能躲,一点反击之力都无。 阿斯向后一躲,一匕首划在自己战马的肚子上。 战马嘶吼着,将两人都甩下了地。 或许是把战马的肚子捅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阿斯在月色中看着文乐的眼睛,都说匈奴是草原母亲喂不熟的狼,他倒是觉着这镇国府的少将军也差不多。 眼睛比那狼崽子还要亮。 两人迅速交手,文乐的银枪不及他祖君出神入化,但也是从小练到大的,一勾一刺,准头和力度都不小,把阿斯揍得直往后躲。 鞭子直直地挥向文乐的脖子,文乐躲闪不及,只能往上跳。那鞭子落在了自己的锁骨处,只一下就让文乐喘不上气,胸口火辣辣的疼。 阿斯鞭子不停,一边往后躲,一边说道:“文乐,你可知你与你哥最像的地方在哪儿?” 文乐抿着唇不说话,银枪裹住阿斯的鞭子往前一拉,踩住其中的一部分,银枪划过,那鞭子就让枪头直接斩断。 “你们最像的地方,就是一样的冒进。” 阿斯往后退,文乐往前赶,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敌营深处。 文乐抬头,就瞧见周边围着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 阿斯把破裂的鞭子一丢,说道:“文乐,来草原做做客吧。”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弩箭手,箭头直指文乐的脖子。 文乐把银枪往地上一插,身后就凑上来人将他用绳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阿斯满意地看着地上的文乐,用匈奴话说道:“我还以为镇国府的人,应当英烈至极,咬舌自尽也不受匈奴俘虏呢。” 哄笑声不断。 文乐感受着四肢被绳子捆绑住的紧迫感,用匈奴话回到:“那说明你也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了解镇国府。” 阿斯笑意一僵,轻哼一声,让手下将文乐带走。 匈奴来得快去得也快,刻意对文乐形成包围之势,不管外部如何被南朝追着喊着打。 一场战役下来,匈奴死伤近万,就为了掳走文乐。 镇国将军脸色臭得如同活吃了一只老鼠。 兵营里十分安静,连斟茶的小兵都不敢动作,没人敢在这会儿触镇国将军的霉头。 油茶冒着热乎乎的水蒸气,镇国将军端着喝了一口,指着眼珠子一直在疯狂转的思竹说道:“你少爷到底有个什么计谋,说来听听?” 文乐与文钺不同,向来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 以匈奴那点话,根本不足以激得他直冲敌营。 思竹原本想打着哈哈,把事情混过去,瞧着帐篷里七八双眼睛死盯着自己,还是败下阵来,乖乖跪在前头,说:“二少爷还惦记着大少爷的事儿,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场的人清楚地看到了镇国府将军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 “那他若是在里头出点事儿,他指望我们怎么救他?” 思竹看了看自家老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少爷说、说他给你们说过了。” 以牧民的猎狗追踪匈奴牛羊,能摸到对方的大本营,一锅端的同时,顺带着救救他,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镇国将军把热腾腾的油茶往思竹旁边一丢,破裂的茶碗声把帐篷中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思竹哪儿还敢说话,忘了将军称谓,磕了个头说道:“老爷息怒!” 作者有话说: 文乐乐要搞事啦!
第68章 烤羊腿 说起镇国府,还真是厉害。 在南朝吧,文帝怕功高盖主,又怕掀竿而起,把镇国府置于一个又荣耀又尴尬的位置。 都与匈奴世世代代斗了这么多年了,难得被俘虏一次,竟然还是住了个单独的帐篷。 文乐手上挂着铁镣铐,一根棍子穿过那铁料跨挂在两边。他整个人必须得踮着脚站,不然就跟挂家里那腊肉似的,风一吹就晃悠。 啧,不跟别的俘虏关在一起,他很难去找自己哥哥啊。 文乐心里暗骂,四下打量着。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匈奴头子。那人的胡子快遮住自己半张脸了,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竟只有一只手。 文乐细琢磨一番,想起这人是那回偷袭的头目。原本思竹还想一箭要了他的命,自己拦了下来,想着再给匈奴军营里搅和搅和。 那人叫乌孙烈,半个胳膊空荡荡的,袖管扎在腰间。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鞭,上头还带着森然的血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文乐看着那长鞭,心里还想着,这匈奴常年放牧就是不一样啊,每个人都耍得一手好鞭。 还没想完呢,那带着倒刺的鞭子就朝着自己身上招呼过去。 嘶—— 真他娘的疼。 文乐猛地垂下头来,狠咬了一口牙。 乌孙烈看着对方一瞬爆开的衣领,以及上头遮掩不住的血迹,心情好了不少,笑着说:“上头给了我一个任务,要让我从你嘴里套出边关远城的军事部署图。” 说完一鞭子又抽了上去。 这一鞭抽到了文乐的侧肋,文乐只觉肋下一阵火辣,随之而来的才是疼痛。 古人说皮开肉绽,这会儿体会得刚好。 文乐头上都是冒出的冷汗,汗液渗到了伤口里,更是疼痛异常。 乌孙烈这才把剩下的话说完:“不过我与你有私仇,文钺与你死了,镇国府就倒了,什么军事部署图,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文乐抬起头看他,哑着声音说了句什么。 乌孙烈举着鞭子,先是抽了他一下,才冷笑着靠近,说:“你说什么?” 文乐虚弱得很,费力地看了他一眼。 乌孙烈四下看了眼,再往前半步,俯身侧耳。 文乐轻声说道:“你脸上那么多胡子,是为了遮丑吗?” “你!” 鞭子高举,正要落下之时,帐篷被人掀开。 文乐把着栏杆,利用自己的腰腹力量往旁边侧了一下。鞭子扇到帐篷上,竟是直接将帐篷的牛皮扇破了。 阿斯看着文乐的身体,皱眉问:“问出什么了?” 乌孙烈气得面色铁青,回道:“嘴严实,尚未问出。” 文乐喘着粗气,说道:“诶!我年纪小还想多活两年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吗?非得动手动脚的。” “问你你会说?” “你要问啥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说。真当我是观星苑那群人,能视人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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