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村长夫人所说,平日里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都是常事,可这孩子懂事,从来不告诉自己的父亲,只说自己是摔的。他不说贾平也知道,上门找过陆老七好几回,为了儿子也拼命同他打过几回,可他哪里是陆老七的对手。 贾平的妻子是个温柔贤惠的,每回看着爷俩一起带伤蹲在院子里玩耍,心里心疼,就说,等攒够了钱就搬家,贾小土十分高兴,每日盼着多攒些钱,就上山去采些常见的药草回来。 可钱就要攒够了,那日贾平的妻子还笑着同村长夫人说他们要搬走了,到了晌午,贾小土就没了。 晌午贾小土从山上下来,背着小竹筐准备回家吃饭,被陆茂一群小恶霸拦住了去路。 贾小土想跑,却被一群小恶霸拖着去了河边。 那日有人看见那一幕,是村里一个傻子,他虽心智不全,却是个心善的,他远远瞧见陆茂等人将贾小土推下了河,见他浮出水面就拿石头砸他,后从石子,变成小孩子几乎搬不动的石块,嘻嘻哈哈往那瘦小的孩子身上砸,小孩子拼命躲,可河水还是渐渐被染红。 其他孩子都怕了,不敢动手了,陆茂不怕,他把脚踩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的贾小土头上,用力往下踩,让他无法浮出水面。 等傻子跑过去拿着木头棍子驱赶他们时,一群小孩子才一哄而散,跑了。 那时河水已经染红,贾小土没再浮上来。 他下水去捞,捞上来时已经断气了。 傻子不知道什么是“死”,只以为贾小土睡着了,抱着他把他送回了家。 用他也只有六岁心智的有限词汇说了经过,贾平妻子直接晕了过去。 醒后只知道抱着贾小土的尸首哄他睁眼,像是已经傻了。 贾平抢过尸首要去报官,可刚出了门就被陆家人拦住,差点被打死。 沈绎青眼眶微红,冷声道:“目无王法!” 他用力拍向桌子,怒道:“恶贯满盈!” 方才那两夫妻还说陆茂是好孩子,好一个好孩子。 他的手被这一拍震得发麻,冷声道:“我倒是期望那陆茂是给贾平杀了。” 裴堰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叫他:“绎青。” 沈绎青看向村长夫人,道:“既然已经死了三年,又为何去刨贾小土的坟?难不成杀了人还不够,还要让人死也死不安生?” 村长夫人抹了把眼泪,道:“陆老七非说贾平把陆茂给他儿子陪葬了,非要掘了小土的坟。坟被抛开,小土已经烂没了,那棺材里只有小土一个人的尸首,哪有陆茂呢?他们真当世上的人都同他们一般无耻。” “当时村子里许多人都去了,陆老七见没有自己儿子,竟阴狠地将小土那副蜷缩在棺材里的尸骨拖了出来,将那孩子的骨头摔得七零八落,这还不解恨,又将那孩子的骨头都铲断了才带人离开。 小土的娘亲这三年来头一回出门,我那日见着她都惊了许久,以前她长得十分好看,爱说爱笑,那日我看她,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身形枯槁,脸上瘦得眼睛突突着,根本不像活人。”村长夫人道:“她没哭也没闹,只盯着那散落一地的尸骨看,眼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沈绎青自小被宠着长大,得爹娘兄长和阿姐的庇佑,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他红着眼眶转头看裴堰:“这些卷宗上都没写。” 村长夫人冷笑道:“他陆老七敢说吗?若是说出来,陆茂当真活着回来了,那也得下大狱,更何况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当真会认真查案子?他们能来一趟都烧高香了。” 村长掩着唇咳嗽,用胳膊肘怼她,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人也是官府的人,一时吓得脸色都有些泛白。 裴堰摇头,道:“我是官府的人,却不是武陵郡官府的人,我们从长安来。” 村长夫人松了口气,道:“长安来的官大,可得好好治治这些昏官。” 一地官员如何,没有比百姓更清楚了。 沈绎青想起那身上值一片金的知府,道:“此话从何说起?” 村长夫人也不顾村长阻拦,站起身,掐腰嘲讽道:“青天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第12章 出了村长家已经晌午,沈绎青心里有些发沉,他扯了扯裴堰的衣角,道:“裴堰,我们这一趟或许白跑了。” 他们是为了失踪案而来,如今看来,这案子或许同失踪案无关。 裴堰牵住了他的手,道:“去过贾平家才知道。” 两人没直接去,而是回了村口,马还在悠闲甩着尾巴吃草,上头挂着个包袱,里头有两人一日的干粮。 自从上次从那客栈出来之后,两人吃饭都十分谨慎。 在河边寻了处干净地方,两人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吃晌饭。 沈绎青今日胃口不好,望着缓缓流动的澄澈湖水发呆,口中的干粮半天也才咬了两三口。 裴堰探过身来,在他的饼子上咬了一口,细细尝了尝。 沈绎青瞥他一眼,无精打采道:“自己有还抢我的。” 裴堰抬手揉他的法发顶,力道有些大,将他揉得东倒西歪。 沈绎青气脑地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他力道不重,裴堰有些痒,借势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沈绎青甩开了他的手,咬唇瞪他。 裴堰道:“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饼子又没招惹你,它还盼着你吃它呢。” 沈绎青轻咬着唇,忍了忍,没忍住笑,道:“你怎么知道它盼着我吃?” 裴堰:“它到现在还热着,可不是盼着你吃。” 他们来之前买了几个素菜馅饼,裴堰挑了最中央的给他吃,当然还没凉。 沈绎青被他闹得郁结散了许多,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又向他伸出手。 裴堰不明所以:“做什么?” 沈绎青轻哼道:“给我看看,咬没咬出血。” 裴堰闻言却脸色一变。 沈绎青以为他疼,探身过去想拉他的手。 裴堰却捉住了他的手,轻挑地冲他眨了眨那双勾人的眼,道:“出血了,你得让我咬回来。” 沈绎青:“……” 他被裴堰这些小孩子把戏弄得想笑,也没把手收回来,骄矜道:“让你咬回来。” 他刚说完,裴堰还真就下口了,且咬得很重,沈绎青瞬时皱起了眉。 他瞪向裴堰,忽然“啊!”地惊呼了声。 裴堰立刻松了口,望着他白皙的手上清晰的咬痕,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他将手凑到自己唇边,小心吹了吹,道:“对不住。” 沈绎青抬手对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从地上跳了起来,道:“追啊!” 裴堰:“……” 裴堰望向沈绎青,却见他也不顾疼不疼,看向身后丛林。 他顺着沈绎青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只野狗口中正叼着一个白森森的东西,涎液顺着嘴角吧嗒吧嗒流在地上,一双凶戾的双眼正死死盯着他们,见他们起身,从喉咙里发出凶狠地低吼声。 而看清它口中的东西时,裴堰心中微微一惊,那竟然是一个头骨,白森森的,像是新死。 裴堰捡起地上的佩刀,追了上去,道:“你在这里等我。” 那野狗见他动作,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飞速窜进了林间灌木。 沈绎青下意识向前一步,裴堰没回头,却像是察觉了他的动作,道:“你别跟着。” 沈绎青停了步。 裴堰追着那野狗的方向,眨眼间跃进了林子,浓密的草木叶子一阵刷啦啦晃动后,裴堰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绎青脚步在原地踟蹰片刻,退回原地坐了下来。 他吃了自己的饼子,又看了看裴堰吃剩下一小半的那块,捡起来吃了。 手上一阵灼热的刺痛,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裴堰方才咬了自己,他抬起手看。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映得两岸也光影粼粼。 耀眼的光圈照在沈绎青的手上,他看着那已经红肿起来的咬痕,皱眉嘀咕道:“也不属狗啊……” 他将手凑近了些,望着那比其他地方都要身的一点咬痕,轻挑了挑眉:“那枚犬牙这么利?” 他收拾了包袱,吹了声口哨,远处的马儿跑了过来。 沈绎青将包袱挂在它身上,摸了摸马头,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马儿原地踱了两步,在他手上蹭了蹭。 沈绎青抬步向裴堰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绎青一向观察入微,沿着一路草叶折痕向里走。 这林子并不密集,树干不算粗壮,大约长起来也就二三十年,日光可轻松透过稀疏的林叶洒进来,故而树下的灌木反而长得很凶。 沈绎青被几处荆棘划破了衣裳,慢慢往里走,走了约么两刻钟都没见着裴堰的身影。 他疑心自己走错了,半蹲下身来拨开灌木丛,就见一丝白色布条挂在灌木的倒刺上。 沈绎青心里稍安,起身继续往前走,地势一路向上,他正在上山。沈绎青加快了些脚步,约么又行了半刻钟,他忽然在草叶上发现了血迹。 他心里重重一跳,疾行了几步,在树后看见了一具野狼尸体。 他抬起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前方横七竖八地倒着的都是野狼的尸体,都是一刀毙命。 沈绎青沿着一路血迹往前,走了百十来步,一眼瞧见了裴堰。 裴堰正半蹲在峭壁旁边,那峭壁与地面中间有一个一丈来高的缝隙,裴堰正低着头往里边瞧,不知在看什么。 见他身上白衣一尘不染,沈绎青松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叫道:“裴堰。” 裴堰转头,有些责备道:“你怎么来了?” 沈绎青走到他身边蹲下,也向里看,缝隙里一股子腥臊气,除了洞口狭窄,里边倒是十分宽敞,约么是那帮野狼的窝,距离洞口四五丈远的距离堆了一小堆碎骨,洞里暗,看不大清是不是人骨。 沈绎青歪着头看了少顷,道:“怎么弄出来?” 裴堰站起身,走到一棵大树下,踮脚飞起,手起刀落,一个粗壮的树杈落了下来。 沈绎青惊了:“用这个捞?我看那骨头有的都碎成片了,捞不出来。” 况且在弄出来的时候很容易再次把骨头弄碎,还不一定能全部拿出来。。 裴堰用刀利落地修理树杈,道:“挖个洞进去取出来。” 沈绎青:“……” 沈绎青眼睛跟着他的动作,挑眉道:“用你的刀挖不是更快?” 裴堰将树枝一端削成尖利的刺,绑成一排,走过来,递给沈绎青。 沈绎青:“……” 沈绎青不想挖坑,白皙的手指攥着那看起来十分锋利树枝做的铲子,撇过脸,道:“我方才没吃饭,没力气。” 裴堰笑了声,道:“给你做着玩的,在旁边看着就行。” 沈绎青:“……” 他都多大了,还会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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