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人心思着眼前这人定是哪宫的贵人,只是她们在永巷久了,对后宫的人事变化一无所知,只能勉强通过衣裳认出此人身份不同罢了。 她们放下木桶,碎着步子赶上前来请安,孟长瑾低头,这两个宫人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了,正常来说宫人的到了一定的年纪是可以放出宫的,只是她们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似在宫中呆久了的老人。 安达知孟长瑾不喜人如此跪拜,便叫二人起了。 两宫人刚刚谢恩起身,身后就传来一声怒骂,孟长瑾循声望去,过了一会儿西面才有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那人手上拿了根鞭子,在空中挥地“嗡嗡”作响,腰部的束腰完全被肥肉撑开,走起路来“呼哧呼哧”十分吃力,身后还跟了两个尖嘴猴腮的小内侍。他挽起袖子,肥肉堆积的脸上虽将眼睛挤的看不太见了,可远远的也能感受到那小眼里的怒火:“又是哪个小蹄子在这里不守规矩!” 跟在身后的一内侍眼尖,连忙指着路边上的两个木桶道:“师傅,这儿有两个木桶,定是有人在偷懒。” 那个被唤师傅的一听愈发火大,另一小内侍眼睛在四周快速环扫,瞧见两个瑟缩的宫人眼睛一亮:“师傅您瞧,就是那两个小蹄子!” 膀大腰圆的师傅气哄哄地走了过来,身后内侍瞧见了孟长瑾,拉了下自己师傅的袖子:“师傅,您瞧,这儿还有个人呢。” 胖师傅扬起的鞭子一顿,那两个宫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此时,师傅三人没功夫计较这两个宫人,眼前出现的这个穿着宫服贵气逼人的女子才让他们心惊。 他眼珠子在肥肉下滴溜一转,原本的惊吓早已无踪,他管这永巷多少年了,能来到这里的不是被罚的宫人、内侍,就是获了罪的妃嫔。 别看眼前这女子穿得华丽,即便是之前怎么受宠,可既然到了永巷,那就是个任打任骂的宫人。就同前段时间送进来那个妃嫔一样,说是之前是什么才人,还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可还不是惹怒了皇上,这会子进了永巷还敢端半个主子的架子? 想到此,他扬起头,满脸不屑地看着孟长瑾:“这是哪个宫来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 两个小徒弟看到孟长瑾的衣着打扮原还是感到害怕的,可瞧见自己师傅一下变了的脸,他们知道师傅见识广,想必一眼就看出眼前人的身份,既然师傅都发话了,他们也梗着脖子,尖声尖气道:“怎的这么没规矩,还不快给卢公公请安!” 卢公公?孟长瑾在心中冷哼,再看脚边吓得脸色惨白的两个宫人,就知晓这卢公公平日定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放肆!”安达一声喝道,“你们可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何人?” “哎哟,好大的口气!”卢公公狂笑起来,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我在这永巷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有多少原先也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们,进了永巷以为自己还是主子呢,穿着那锦衣华服死活都不愿意换下来,你猜后来怎么样?”
卢公公笑得愈发狰狞,他伸手往安达肩上一拍:“后来啊,还不是跟个奴才一样,哦不,还不如一个奴才!要我瞧啊,你们也就是个当奴才的命,都落魄成那个样子了还当她们是主子,一辈子都是个活受罪的命!” 两个小徒弟跟着卢公公一齐大笑起来,这笑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几个拐角探出不少的头来,一听这笑声就知道是卢公公,一般卢公公不这么大笑,可一大笑就要出大事。 她们都小心地瞧着,到底是谁这么可怜,惹怒了卢公公,怕是这条小命要交代了,即便是保住了小命,恐怕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拐角处围满了人,大家都你推我搡想去看清这悲剧的主人公是谁,一瘦小的女子被几人挤了出来,她好不容易站稳了,再往那处一看,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放大。 孟长瑾一声轻笑,彻底惹怒了卢公公,他扬着鞭子正要落下,手被安达死死抓住。安达用力将他推开,卢公公脚底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还好两个徒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安达踱着步在他们面前绕了一圈,再走到孟长瑾身侧,“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宓昭仪!” 卢公公三人还愣在原地,拐角处的人群中已经开始骚动,安达走到卢公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声音:“宓昭仪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两个小徒弟早就吓得哆嗦,可卢公公还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孟长瑾让那两个宫人起身,再走到三人面前,冷笑道:“卢公公可是要本宫这身衣裳,您看是是本宫脱下给你呢,还是让陛下亲自过来替本宫脱了这宫服呢?”
第142章 报答 卢公公这一辈子都想不通,自己聪明一世,却偏偏在这个当口行差踏错,他自问见多识广,可怎料眼前这人还真是当今的宠妃——宓昭仪。 闻声而来的侍卫将三人拿下,任凭三人如何求饶,孟长瑾都不为所动,她视线远远落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瞧见那熟悉的面孔眼中一亮。 “卢公公,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轮得到他选择,此刻他点头如捣蒜:“愿,愿意,愿意,奴才一万个愿意!” 屋子比较狭仄,只有一丝光线从那一扇糊了纸的窗户中透出,孟长瑾坐在长凳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杯沿,而安达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安静了好一阵子,屋门终于被推开,舔着笑脸的卢公公领着一个女子进了门来,孟长瑾朝安达使了个眼色,安达就带着卢公公出去了。 女子一进来时还有些拘谨,待卢公公走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朝着孟长瑾一笑:“好久不见……宓昭仪。” 孟长瑾看了眼戴秋苓那有些伤口的手指,斟了杯茶,推至她面前:“坐。” 戴秋苓却不动,只反问:“这里的茶水怎能入得了宓昭仪的口?” 她话语里的讥讽意味明显,可孟长瑾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既然她不讲这些虚礼,那自己就只好将来意长话短说了。 “戴秋苓,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愿意继续留在这暗无天日的永巷里,还是愿意换一个身份出宫?” 戴秋苓愣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她以为孟长瑾过来是会问她过得好不好,会问她为何会被打入冷宫,又或者只是来炫耀一番,可怎料竟问她愿不愿意出宫? 她怎么会不愿意,入宫本就非她所愿,在宫里这一年的时间她觉得就好像过了一辈子,如今又到了这永巷过着活死人一样的日子,她以为头顶不会再有眼光,她以为这一辈子终将老死在这儿。 在永巷这段时日,消磨掉了她所有的倔强,她甚至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在皇上面前的倔强,不止一次问自己,若是她服个软,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她早已泪流满面,再也看不清面前这人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刚入宫时站在柳树下等她时看到的那一眼,不是倾国倾城的她就那么进了她的眼底,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自己。 “为什么?”戴秋苓只一直重复这一句,她感觉到身体的力气被抽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眼前这人的心防和骄傲早已卸下,而孟长瑾本就没有怨过她,不管当初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可在宫里或多或少都帮助过自己。 “只当是报答你的恩情。”孟长瑾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过两日我会派安达过来,若你想通了,他会领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里面传来女子小声的啜泣,渐次哭声大了起来。 孟长瑾抬头往上看,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这种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戴秋苓的选择是没有悬念的,可她没了选择。若是以前,她也只是锁死在这深宫中的一具躯壳,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归属感,而这个归属感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带给她的,所以她要在这里勇敢地走下去。 安达也跟卢公公将一切交代好了,卢公公心里有疑惑,毕竟这事情没有皇上的口谕,私自从永巷里放走人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可他今日已经冒犯了宓昭仪一次,此刻只能点着头答应,而他在这宫里淫浸多年,深知这件事还是必须向皇上那边回禀一声,免得时候怪罪下来,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玥覃苑后,孟长瑾跟安达将这事好好地商量了一回,安达知道她这事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征求过皇上的同意。 虽说戴秋苓之前是帮过他们,可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给孟长瑾惹来麻烦,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劝孟长瑾要将此事与皇上说明,若是日后因这件事而惹了麻烦,皇上即便想救她恐怕都有心无力。 孟长瑾带着心事随意用过了午膳,照例要去午歇,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香芹和碧溪也知道她心中有事,便不敢来打搅。 本来皇上那边派王裕来传话说是过来用午膳,可中途有事绊住了,说是晚些再过来,直到掌灯时分都不见人影。 安达想着怕不是那个卢公公已经赶着皇上面前说嘴去了,正想找孟长瑾商量对策,就见皇帝踏着月色而来。 李洵时进来的时候屋里只有香芹在服侍,拐进内室,瞧见孟长瑾靠在窗边,一手支着头,双目微闭。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她蓦地睁开眼,看清走过来的人时,也不慌乱,只坐直了身子,迷蒙一笑:“回来了。” 此时的孟长瑾就是一个在家,等着相公归来的小娘子,刚睡醒的眼神透着迷醉,话语里是数不尽的娇憨。 李洵时一怔,这场景让他心中一暖,又忆起乡间小院的生活,虽只住了一晚,可他却觉得有家的温馨。看着眼前的女子,是她带给他这种安心,原来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他将她抱在怀里,指腹摩挲着她肩头的衣料,在她耳边低吟:“是,朕回来晚了。” 心中所有的压抑全在这一刻飘散,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快漫出来的感动,半支着身子从他怀里坐起。 李洵时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我今日去了永巷。”孟长瑾小心地对上他的眼神,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只笑着点了点头,“朕知道。” 她有些气结:“我去见了戴秋苓。” 还是点头:“嗯,朕知道。” 孟长瑾顿时有些沮丧,头偏过去也不看他,李洵时见她这样知道正在生气,就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偷瞄她的表情:“王裕都告诉朕了,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王裕那边朕也交待了,他会看着帮你的。” “你不生气?”孟长瑾忙转过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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