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还她的情,朕也不想你心中难安。”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卢全安那边朕封了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有一点,千万别让母后知道了。” 孟长瑾转过身,一手抚上他的脸庞,这个男人叫她怎么都爱不够,他如此珍爱她,纵容她,处处为她打算,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酸:“对不起,我怕你不同意,所以……” “所以想先斩后奏?”他眉眼一抬。 她乖顺地往他怀里靠去,放软了声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的指尖拨动着她的秀发,微一低头,道:“孟长瑾,只要你陪在朕身边,朕再无所求。” 一股热流从心口喷薄而出,她死死地攥紧了他的衣襟,脸颊在衣料上缓缓地磨蹭。 不论他是不是帝王,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有了他在,她才算真正有了家,他们还会有孩子,有许许多多的路要走。不管今后会怎样,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只要他不放手,她亦不会放手。
第143章 大义 将戴秋苓送出宫的事办得静悄悄的,宫中只传永巷病死了个人,至于是谁没有人去留意。 病死还好,最怕是会传染的病,为了让太后安心,李洵时下令暂封永巷,待太医进去一个一个诊治确定无人再染病,太后听了太医们的亲述后这才放心,永巷的禁令也解除了,除了一个消失的人,其余并无什么不同。 文德殿青烟冉冉,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王裕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此事,朕会派其他人去处理,你且起来。”李洵时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可地上跪着的人,头深深地抵在寒凉的地砖上,似是不为所动。 眼前这人的执拗让李洵时有些气恼,他压了压心里的怒意:“孟长延,你这是在逼朕吗?” 一直低着头的孟长延闻声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定,这双眸子与李洵时最熟悉的那双眸子渐次重叠。 竟是如此相似! “臣并非在逼迫陛下!”孟长延挺直了腰背,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闪过,“臣心中何曾不万分煎熬,然‘诛恶不避亲爱,举善不避仇仇’,若家父确实犯了此等大罪,臣定不会徇私包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是父亲的儿子,更是皇上的臣子,臣永远不会忘记为何进刑部,臣在陛下面前发过的誓犹在耳畔,至死不忘!” 李洵时眼中倏地一亮,简直是天助他也,当初把孟长延调进刑部就是为了日后的布局,哪想戴秋苓堂兄街市行凶竟能扯出背后这么多事情出来。 孟广蔚攀附袁执京,照他以往的性子,只要是袁党一众必不能饶,可如今他有了顾虑,既然他不能失去孟长瑾,那就自然会给孟广蔚一次机会。 久未闻声,孟长延心里有些没底,他自拿到证据以来,每日受尽煎熬,本来他应该拿着这些去质问他的父亲,可他却直接来面圣。父亲这么多年在他的心中,虽不至于那么伟岸,可毕竟是亲手授他诗书礼义的父亲,那浓浓的血缘是如何都割舍不断的。 父亲教他孔孟之言,仁孝忠信,可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如此有辱先祖之事,他怎会不为之痛心。于家于国,如何抉择,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陛下,此案既是臣受理的,理当由臣给陛下一个交待!”孟长延拱手一揖,大义凛然,“若家父之罪做实,臣定不会包庇,即便是亲手送家父入狱也断然不会犹豫半分!家父若有罪,臣亦难逃,恳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罢,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砖上,连王裕心中都不由升起几分敬佩。 李洵时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踱到孟长延身边,垂下头打量着他。 孟长延背脊已被汗水浸湿,支撑在地上的双手渐渐感到无力,这时头顶的声音如洪钟响起:“你父亲也是朕的丈人,朕可以给孟广蔚一次机会,不只是为了你妹妹,也是为了你这份赤子之心。”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李洵时将孟长延扶了起来,注视着他那闪着决心的眼眸:“这是朕给他的唯一一次机会,你父亲若交出袁党贪污受贿的名单,朕定既往不咎。”他伸手掸了掸孟长延肩上的灰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带着一股看不见的肃杀,“苏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不想见他就此走上不归路。” 文德殿外,孟长瑾知道今日李洵时在文德殿召见孟长延,便匆匆赶来。 入宫一年的时间,她都没有与孟长延见过,况且…她握紧了手中的锦盒,有些事必须要早点了断。 高童见来的人是孟长瑾,自然是不敢拦的,正要进去禀报,孟长瑾却摇头:“哥哥与陛下在里面商谈要事,也不便进去打扰,我就在这儿等候片刻,高公公你去忙自个儿的。” 可高童哪敢把孟长瑾扔在这里,自己跑去忙别的事。现在宫里谁人不知这宓昭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他伴君左右更是清楚不过,这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半点可不敢马虎。 孟长瑾不让通传,高童便去里间搬了把椅子过来,还招乎上热茶和点心。 这般的热情让孟长瑾有些招架不住,想她来文德殿多少次了,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等优待。 有高童陪在旁边唠嗑,时间也不难等,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了动静,孟长瑾刚起身,殿门便缓缓打开,神色有些沉重的孟长延跟着王裕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瞧见了站起身来的孟长瑾,一年的时间未见,以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风姿绰约的女子,一下子热泪盈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拱手行礼:“臣,见过宓昭仪。” 今日兄妹相见,却要遵守尊卑礼仪,孟长瑾的心头怎能不酸涩,她看出了孟长延此刻有心事,既然不告诉她,她也不打算开口问。
让他起身后,她让碧溪将锦盒拿上前来,孟长延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锦盒,又看了看她。孟长瑾指着这锦盒只一笑:“这是苏允当年所赠的白玉簪,我不小心弄坏了也不知道怎么修补,只劳烦哥哥物归原主,也替我也祝福他能和敏芝。” 那次元宵家宴孟长延虽然没来,但他对宴上发生的事情也知晓一二,本以为是谣传的簪子竟然真的在孟长瑾手中。当初这根簪子是她交给他,让他亲手转交给苏允的。虽然他那日确实是亲手交还给了苏允,而他也不知为何这根簪子又会回到孟长瑾手中,还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可他知道在孟长瑾眼里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如今看着她那淡淡的梳理,他心中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刚接过那锦盒孟长瑾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刚走到殿门前,孟长延开口唤住了她:“阿瑾,不论如何二哥都不会利用你,陛下是真心待你,如此……二哥也就放心了………” 这一声阿瑾勾起了孟长瑾心里的回忆,与其说她有些埋怨他,倒不如说她在埋怨她自己,是她的优柔寡断才惹出了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硬着心去面对他。 他仍是那个孟长延,仍是她的二哥。 “二哥不曾恼你,今后一路,不愿你富贵荣华,惟愿你平安康乐。” 她一直记得进宫时二哥对她说的话,时间在变,可他的惦念却从未变过。 孟长瑾手指一颤,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二哥!”可当她回过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第144章 决绝 孟府的书房内,沉香袅袅,书籍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碎在地上的茶盏看上去残破不堪,水渍一直蜿蜒至一双白底黑靴旁,靴上还挂了一些茶叶的残渣,一片破败。 书案前还站了一人,眼里布满了血丝,唇角的胡子正愤怒地往上扬,一张脸铁青,一手扶着桌案的一角,一手正颤抖着指向那双靴子的主人:“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为父叫板了!你可知你如今吃的、用的,就连你现在引以为傲的这个官职,都是怎么来的吗?” 面对父亲的滔天怒火,孟长延反而很是平静,他掸掉袖口上的茶叶,不答反问:“那么父亲,您又可知,您如今能享受的这富贵荣华,百姓安享的这太平盛世又是如何来的吗?” 他盯着自己父亲那充血的眼眸,往前走了一步:“这江山的太平都是那些边关将士英勇奋战,我们安享太平,可他们仍在那边关苦寒之地戍守。武将保家卫国,而文官却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如此为官可对得起为国牺牲的边疆战士?” 孟广蔚身子一颤,摇晃着往后退了一步,他不知道原来手把手教着读书习字的儿子,如今竟已长得这般高了。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儿子了,连他身上发生的变化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儿子眼里那种坚定他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孟长延见他的态度有些松动,连忙趁胜追击:“父亲,现在回头仍不晚,陛下宽厚,只要您主动交待这些年所受贿赂由来,再供出袁党一众这些年所犯罪行,写出一个名单……” 孟广蔚有些无力地伸出手打断了他,平复了好久自己心绪,才道:“原来你今日来,是为了陛下做说客来了。” “我……” “当年若不是袁相,我们一家都不会活到现在,更何况如今你妹妹还能成为陛下的宠妃,而你也能进入刑部成为陛下的左右手。”这些记忆尘封了太久,以至于翻出来时钻心刻骨,“长延,你有你的信仰,有你的大义,而为父也有自己的底线。袁相对为为父有再造之恩,为父恨不得肝脑涂地去报答,又怎么会为了陛下那些小恩小惠而背弃于他?” 父亲的这番话让孟长延觉得无语,说了这么多,他以为自己能打动父亲分毫,原来都是做了无用功,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信念就像骨血一般,融进了他整个生命。 孟长延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而父亲的声音缓慢而沉重地响起:“宓昭仪那边,为父不希望她卷进来,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也不要去影响她。” 一丝讥笑从孟长延口中溢出,他一手覆在双眼上,有一行清泪从指缝间留下。良久,那只手有些无力地垂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 方才眼底的伤感已消逝不见,孟广蔚一时觉方才看到他落泪是自己的错觉,只有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泪痕,还证明了孟长延内心是经历了何种的复杂。 “当初让阿瑾卷进来的,不正是父亲您吗?”他的声音格外沙哑,似坏了的琴弦,每一声都割裂人的耳膜,“这条路您走得久了,以至于您早就忘了,阿瑾她也姓孟,她也是您的女儿,而不是您和袁执京谋划的棋子。” 自己的不堪被撕毁露于人前,还是被自己的儿子,孟广蔚一口气提不上来,拍着胸脯剧烈地咳嗽。 孟长延看着眼前有些年迈的父亲,可父亲这幅模样已经不能再勾起他心中的不忍,他踩在那碎裂的杯盏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