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乖乖坐了,死人一样的脸色也开始慢慢好转,林希言看他刚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破天荒给他倒了杯热水。 “谢谢。”韩路接过来捧在手里,两眼看着桌子发直,半天没动静。林希言一时之间有点犹豫,不知道到底应该关他治安拘留还是该送他去精神病医院。 “那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幻听吗?有病不去看,在车站掏人钱包?” 韩路说:“大概是幻听吧,现在没了。”杯子里的水有点烫,他捧着吹了吹,嘴唇还有点泛白。 林希言鄙夷:“瞧把你这孙子吓得,也就配当个扒手,没胆的料。世上哪来什么鬼?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韩路不说话,又吹了半天,这才抬起头看着林希言。他捂着杯子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如果世上没有鬼,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说?” 这个问题倒有点意思,林希言正要反驳,忽然面前的桌子一动,韩路抬手把满杯热水朝他脸上泼来。林希言一惊,连忙转头避开,但事出突然,他站起来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便被泼了个满头满脸。韩路一跃而起,转身往门外跑,林希言怎么肯就这么放过他,也不顾脸上身上都是水,跳过桌子就追。房门是上锁的,可韩路跑到门边不知怎么随手一弄就开了。林希言刚追上,被他轻轻一闪躲过去。韩路的动作又轻又快,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他三步并作两步,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林希言好歹也是反扒队长,平时没少在街上对那些小偷扒手围追堵截,自认赛跑不输给任何人,可当他追出门时,韩路已经跑远了,而且手往围墙上一搭一撑,轻轻松松跳了出去。 林希言愣了,这样的身手,白天在车站怎么会让许飞和杜梓丰两个按在马路上,拍电影也不过如此。外面冷风如刀,林希言抹了一把脸,热水已经冷透,他看着手掌上的水珠,忽然想起刚才韩路捧着杯子吹气。这小子,还怕水太热烫着他,特地吹凉了才往他脸上泼。林希言掏了支烟,想起打火机还在值班室的桌上,于是就这么叼着站了许久。 第7章 自从谢玲来了以后,陈继就很少再做噩梦。如果夜晚是梦魇的巢穴,谢玲就是白天的阳光,似乎真的能够扫除一切阴霾。只要有空,两人便在客厅里聊天或在楼下的小花园中漫步。谢玲很喜欢听陈继讲述国外留学的经历,每次都聚精会神听得出神。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陈继渐渐开始不限于讲自己的故事,也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奇闻轶事拿来博君一笑。沉浸在如此愉悦的交谈之中,两人便进展得一帆风顺,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邻居变成朋友,进而成了男女朋友。 然而在这样意想不到的幸福中,有一件事却始终美中不足令陈继心烦不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渐渐变得有点健忘。 刚开始是一直丢东西,虽然最终总能找到,但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高。陈继觉得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由于压力过大导致,于是去看了心理医生,试图调整心态,释放压力。可经过一段时间心理疏导,健忘的情况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他随手放置的东西常常莫名其妙消失无踪,接着又出现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比如手机明明放在桌上,一转眼就不见了,用电话拨打一下,铃声从沙发底下传来。诸如此类还有毛巾不在浴室在衣橱顶上,调味瓶不在厨房却在阳台的花盆边,最奇怪的一次,放在笔记本旁的无线鼠标不见了,找了半天竟然发现在厕所的洗手池里。 陈继隐约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却不敢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敢把这些怪事告诉谢玲,只是不断往心理咨询所跑,不停吃药。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还个更可怕的猜测,不,与其说猜测不如说胡思乱想。陈继觉得这个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这个人无影无形,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随意挪动房间里的东西,手机、毛巾、调味瓶、鼠标。陈继心有余悸地想,会不会到了晚上,那个人就在他房里四处走动,那么如果要置他于死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这个世上又怎么会有无影无形的隐形人?即使觉得近来发生的很多事都不能用常理解释清楚,陈继依然说服自己这是无稽之谈,是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的产物。 轻轻的敲门声把他拖离了那个胡思乱想的深渊,陈继起来开门。门外,谢玲笑吟吟地举着手里的塑料袋:“我买了菜,下厨做给你吃。” 真是不可救药,只要谢玲一出现,陈继什么烦恼都没了,连忙把她让进来。谢玲对这个家已经熟门熟路,东西放在哪都清清楚楚,提着东西径自往厨房去。陈继帮着把菜取出来,放进水池清洗。两人卿卿我我,有说有笑。谢玲的手艺居然不错,她甚至有意隐瞒,给了陈继一个莫大的惊喜。吃完饭,接下来的节目就有了些许暧昧。谢玲窝在沙发上,靠着陈继的肩膀,头顶摩擦着他的下巴:“我们干什么呢?” 陈继被她擦得鼻子痒痒,心猿意马,可他也懂得含蓄,特别是在梦中情人面前往往需要更多暗示、默许和你情我愿,于是他正人君子地提议:“我们看电影吧。” “好啊。”谢玲说,“我去选。” 她跳起来,趿着拖鞋去电视柜边翻碟片,挑完后拉上窗帘飞快跑回来,眼睛瞧着陈继直笑。陈继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等屏幕上出现字幕才发现选了部恐怖片。 ——当我以为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真正的噩梦才刚开始。《一个人的家》这是什么电影?是自己买的吗?陈继奇怪地想。他刚搬来不久,并没有特地买过影碟,搬家时整理出来的书里倒是夹了一些碟片,但根本不记得什么内容。也许是谢玲买的,他不愿多想,认为自己想得太多,这些小事不该追根究底。 谢玲脱了拖鞋,把一双长腿缩起来,整个人靠在陈继怀里。这样还不够,她又从沙发上抱了一个靠枕挡在胸前。看来她也并不是个大胆的人,对于鬼片和很多人一样,又爱又怕,又好奇又迷恋。 陈继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谢玲身上的香味幽幽飘散。陈继低下头,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谢玲吃吃笑起来,往他怀里缩。 “玲玲。” “嗯?” “你喜欢我吗?” “嗯。” “为什么喜欢我?” “你人好。” “还有呢?” “长得也好。” 陈继笑了,低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人好?” “你和电影里的人一样。你看他撞到一只猫,还下车用毛巾把死猫裹起来放在路边。你的毛巾呢,怎么不拿回来?” “什么毛巾?”陈继吃惊,抬头看电视机,他瞪大了眼睛,喉咙火烧一样发干。电影中的片段是雨夜,一个人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行驶,车轮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这个人下车来,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车轮。陈继的牙齿咯咯打颤,他有生以来从没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电影里的人竟是他自己,情节就像那天在路上发生的一样,同样的毛巾,同样被碾成肉泥的死猫。陈继还没放声大叫,喉咙里有东西要冲出来,但因为他正紧牙关因此便找不到出口,于是全冲向了头顶。他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接下去,那个雨衣怪人是不是也会出现。陈继按耐住心中的恐惧,遥控器就在手边,可是怎么按都没用,同时他的心中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好奇,想从屏幕上找出雨衣怪人消失的秘密。穿着灰色雨衣的人出现在路边,上了车,镜头转向他的脸。陈继呼吸急促,眼角生疼,就在这时,怪人的脸慢慢转了过来,嘴角咧开,露出里面殷红发紫的舌头。他对着屏幕前的陈继冷笑,接着画面“啪”一声消失了,变成一片雪花,音响中传来“沙沙”的白噪音。 沙沙。 好像有人穿着湿漉漉的雨衣在地上爬。 陈继抱紧怀中的谢玲,浑身冰冷发抖,谢玲的身体为什么也这么冷,而且还有水滴下来。陈继扭动脖子,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 一团灰色的雨衣在他怀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只灰白色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手指曲张,食指慢慢指着前面。 往前。 “啊啊!”陈继尖叫起来,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尖叫,抽搐了一样,有时短促有时连贯,如果声音有形,那是一把不锋利但很尖锐的刀子,把周围的一切割得残缺不全支离破碎。 “陈继,陈继。”是谢玲的声音,谢玲在叫他。 陈继面色苍白地睁开眼睛,谢玲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陈继反问,他全身都湿透了,冒了一身冷汗。这种湿濡的感觉令他汗毛倒竖,好像在荒郊野外淋了一夜雨又站在冷气里吹风。 “你做噩梦吗?”谢玲问。他们依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的影片刚放到一半,没有雨夜,没有怪人,是一个关于双胞胎的悬疑故事。陈继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谢玲带着亲昵的嗔怪说:“你怎么睡着了,脸色还这么差,我以为我胆子小,原来你比我还不如,下次我们还是看喜剧片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别去。”陈继搂住她,感受她身上的暖意和那股幽幽的花香。 谢玲听话地留下了:“哪里不舒服吗?”陈继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嘴唇上亲吻一下。 “我爱你,别走。” “嗯。” “我爱你。” “嗯。” “你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知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怪事?” 谢玲从他的亲吻中抬起头:“什么怪事?” “我刚才睡着了,有没有说话?” “你说……”谢玲迟疑了,似乎不确定刚才听到了什么,但她没有说谎,“你说往前。” 陈继“霍”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谢玲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陈继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面色难看,目光直视地面。他边走边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陈继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影片说:“这是你买的吗?” 谢玲摇头:“不是我。” “对了,也不是我,那是谁?”陈继有点激动,“还有阳台上的花盆,我不记得自己买过花,我根本不会种花,它们是哪来的?我问你,这个房子以前住过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房东宋良是怎么样一个人?” “宋良?”谢玲意外地说,“他是房东?不对啊,房东明明姓李,叫李平,去年六月才买了新房搬出去的,这个宋良是谁,我不知道。” 陈继开始发愣,转身从抽屉里翻出张租房合同,指着上面的名字给谢玲看。 “难道李叔叔已经把房子卖了吗?可这个宋良从来没有来过,我没见过他。买房子,总要看看的吧。” “这个房子一直没有人来看吗?” “李叔叔搬走之后就一直空关着,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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