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不是说他二十三年前就被领养了吗?了解他童年的细节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我八岁就离开了福利院,很多细节我也想不起来了。” 谢霖听出他语气里有些急躁,连忙说:“别紧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死者有智力障碍,他没有攻击性,像个孩子,我们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招惹杀身之祸,所以才必须核实所有与他相关的事。” 傅璟瑜顿时缩得更紧了,他像只蜗牛,拼命退缩,企图钻进壳里去,但他不是蜗牛,他没有可以躲藏的壳。于是他又悄悄地看了应呈一眼。 应呈喝完一听可乐,忽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向阳台:“我去抽支烟。” 谢霖看着他的背影一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温柔一笑,轻声说:“没有关系,你不想说给他听的事,可以只说给我听。” 傅璟瑜终于看了看他,那双眼里的温柔像深海不可见底,他只一眼就吓得低下了头,心脏悸动眉眼复杂,良久才说了声「谢谢」。 ——他在自己的世界画地为牢,隔离太久,甚至已经失去了与温柔对视的勇气。 他这样一个肮脏的妓・女,如何配得起别人施舍的理解与包容呢? “爱心福利院有多少孩子?年龄一般在几岁到几岁?” “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时候还会在福利院门口捡到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在三十个左右。” “三十个?那属于比较大的福利院了,有多少老师呢?” “不记得了,七八个?也许吧。” “孩子们……健康吗?我是指先天残障或者智力有障碍的多吗?” “大概有一小半的孩子是健康的,一大半都是不健全的。” “你记得有没有哪个孩子名字里有个迪?” “迪……不记得了。” “或者是别的什么同音字,替,皮,或者力之类的?” 他摇头:“时间太久远了,我……一个名字都记不清了。” “没关系,那……听说这家福利院在比较偏远的地方?” 他想了想,十分为难地开口:“好像是……我们被管得很严,不太允许跑出去玩,所以没有印象。” “那上学呢?” “上学?” 谢霖被他这一反问弄得眨了眨眼:“对啊,上学。到入学年龄了没安排你们去上学吗?你是八岁被领养的,也是上小学的年纪了吧?” 他却一脸的诧异,摇了摇头,最后低了下去:“没有。好像……当时比我大一点的孩子也没有去上学。” “什么?没有上过学?” 他似乎是感到了十分的羞愧,把头低得更低,无声点了点头。 谢霖连忙调整了语气:“那你对那个孩子有印象吗?比你大四岁,智力有障碍。” “对不起,我真的……” “没关系。那么,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呢,有没有矛盾?” 他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被人抛弃的孩子。我们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跟我们一样,大孩子会帮老师们照顾小孩子,如果有新来的孩子,大家也会很开心,白天一起玩游戏,晚上睡大通铺。” 说着说着,他轻轻笑了起来,眼里闪过明亮的光芒:“大家都很好。” 谢霖见应呈已经迅速抽完了一支烟走了过来,一皱眉飞过去一个白眼,立刻结束了询问:“那好,谢谢你的配合。” “不好意思,没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你已经提供了很多关于死者的信息。至少……你帮我们了解到了更多他的过去。” 傅璟瑜愣了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应呈捏了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正想说话,手机却突然一响,是顾宇哲。 谢霖立刻站了起来。应呈说了句「发到我的手机上」就挂了电话,随即就将手机递了过去:“顾崽找到了一个监控。” 画面里,是一个模糊的白色背影,短发,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的,最重要的是,那件白色T恤上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血迹。 傅璟瑜抬头一看,于寂寂之中乍然出声:“这不是江还吗?” 应呈悚然一惊,夺回手机仔细一看,竟真能辨认出一丝江还的影子! “应呈!” 然而谢霖这一声还是喊晚了,应呈已经夺门而出迅如闪电,他连忙向傅璟瑜一点头,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交代就追了出去。 傅璟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 —— 等谢霖飞奔下楼的时候,就发现应呈正坐在车里等着他,一颗高高吊起的心骤然松了一半。 幸好,他的理智还在。 “愣着干嘛,赶紧上车。” 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情绪,只是他一上车,应呈就一脚油门把车速直接飙上一百六,吓得他刚放下的心又立刻吊了起来,紧紧抓住安全带:“卧槽!应呈!” 再快一点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方向盘上了! “有什么收获吗?” “啊?” 一个拐弯出了小区,应呈的车速又慢了下来:“我问你从璟瑜这里有没有问出什么收获。” 谢霖的心跳随着车速的降低而恢复,“哦”了一声:“怎么说呢……想听实话吗?” “废话。” “实话就是你这位发小奇奇怪怪的,我说不上哪奇怪,但总觉得给人感觉不太对劲。 说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可信度在百分之五十上下。就连一些肢体动作都显得很刻意。 只凭这一段交流我也没法肯定他和这案子没有关系,只能肯定他确实隐瞒了什么。” 当然,他隐瞒这一部分到底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人抛弃的身份难以宣之于口,就很难说了。 “那……那个监控呢?” 谢霖犹豫了一下,随后老实承认:“看不出来。画面太模糊了,而且还是一个远距离的背影,我连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可以说那个背影像江还,但你要是说那背影像我,我也无法反驳。” ……不知道傅璟瑜是如何一眼看出那就是江还的。 应呈说:“我也不敢肯定那一定就是江还,但确实从身材体型上比较相似。但如果说那个人影真的是江还。那么……一切就都难说了。我怕「X」把江还和璟瑜都算计在内。” “什么意思?”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一次……或许就是和「X」的决战。” 谢霖一愣,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氛围,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迅速蔓延开来。 92、自首 应呈开车带着谢霖匆匆赶回市局,还没来得及问,顾宇哲就主动迎了上来:“老大!监控是距离案发现场四百米处的一个路口发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分,符合死亡时间。 我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又找了一下,暂时没找到其他画面,有可能是中途坐了车,而且也没有发现他到案发现场的画面。” “知道了,关于那辆车有没有发现?” “我往回倒了几天,确实在欣和洗车行发现了这辆车。第一次是七月二十二号,第二次是七月二十五号。 洗车一般不会这么频繁,而且两次这个人都下车和死者聊过天,第二次的时候还给了死者一个什么东西。” 谢霖插了句嘴:“苹果。” “好像是。现在技术科在联系交管局那边一起追查这辆车的下落,工作量有点大,结果没那么快出来。 还有,这是欣和洗车行的监控里拍到的人影,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看一下。” “有什么觉不觉得的,这是涉案关键证物,本来就应该让每个人都看一遍。” 应呈说着一把把打印出来的图片夺了过来,却在下一秒顿时失声。谢霖凑了过去一看,果然。 ——一件不合时宜的黑色夹克,肩上有火焰花纹,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是他!” 是「X」! 应呈一把按住他的手,以制止他一时口快说出更多:“一组的兄弟回来了吗?走访的结果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顾宇哲摇了摇头:“死者父母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更不要说死者本人了。他们经营这家欣和洗车行二十多年,店面是他们自己的,赚得不多刚够糊口,但也没有经济纠纷,而且也没有仇人,连跟人闹矛盾都很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出了这事,街坊邻居都挺诧异的。” 应呈忽然想起赵父赵母的一番话,连忙问:“我记得死者父母之前提过,说有人曾经故意接近死者,戏弄他还拍成了视频传上网?有这回事吗?” “这个倒是没听说,我去查一查。” “等会,回来。”谢霖突然把他叫住,“赵欣和上过学吗?” 他「啊」了一声,茫然说:“他是个先天智障患者啊,怎么上学?” “不是有专门针对智障儿童的残障学校吗?如果是公立的还可以免学费。” “没有。死者没有念过书。” 谢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那你先去查视频的事吧。” 等顾宇哲走远,应呈才问:“你怎么突然问上学的事?我记得死者父母不也说过死者连字都不认识吗?” 他皱紧了眉,把应呈拉到了角落,轻声说:“我问傅璟瑜的时候,他说福利院里从来没有安排他们任何一个孩子去读过书,连比他大的都没有去过。 这不合常理,像赵欣和这样有智力障碍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正常孩子都没有去?” 每个孩子都享有平等的教育权,无论出身,更无论疾病与否,就算是出生在福利院的孩子,按法律规定,也必须读到初中。 福利院本来就是保障儿童权益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应呈沉思了一会:“缺钱?” “不可能。有句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福利院是可以接受社会资金援助的,而且也可以和学校申请相关补贴,想免费入学都没有关系,不至于因为钱的问题而耽误孩子们上学。”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故意的。” 谢霖迟钝地「啊」了一声,没想通这个「故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却听应呈冷笑了一声,说:“虐待。” “人也只是一种动物,之所以处在自然界所有生物的顶端,不过是因为人类拥有自然界中最强的学习能力。 如果剥夺这些孩子去读书学习的权利,把他们的世界从小禁锢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里,你想想会发生什么?人如果从小不接受正常教育,跟普通的野兽也没有区别,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卧槽」,说:“我想起来了!我问过傅璟瑜爱心福利院的地址,他也说不知道。他说他们小时候被管得很严,他甚至不知道一墙之隔的福利院外面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也没说过自己被虐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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