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浅色的墙壁上还挂着一组相框。有一二十张照片组成。 葛助理笑着邀请他:“一起去看看?” 走近照片墙,才发现上面是一个男孩成长的记录贴,从呱呱坠地,脸蛋皱巴巴的土包子到开朗活泼的小男孩。 成长的脚印有迹可循,照片里的男孩顶着一张卓羽燃十分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蛋,皮肤吹弹可破,唇红齿白,满眼明媚。 照片很久远了,像素也不清晰,虽然保存的很好,还是有时光的痕迹遗留了下来。 卓羽燃想起一句诗:莫怪迟迟不归去,童年已梦绕林行。 葛助理说:“这是沈夫人在世时布置的。” 这组照片就像一则简短美好的小故事,却在小男孩十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苦涩弥漫上舌尖,刚吃了糖果的口腔都被它霸道地占有,一丝甜味也无。 就在这时,沈悠下楼了。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照片和照片前的卓羽燃,神色还是淡定非常,似乎没有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催促道:“走了。” “哦哦……好。”卓羽燃和葛助理告别,连忙追了上去。 沈悠从家里拿了一个檀木盒子,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用绒布装了放在后座上。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疾行,两边绿意苍翠,波涛连绵似海。 出门没多久,竟然开始下起了阵雨。 雨点又密又急,敲打在窗户上不断发出扰人的声响。 当卓羽燃不知道第几次偷瞄沈悠时,男人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当场人赃俱获:“看我干什么?” 老话说,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同一个问题,上次的错误回答让卓羽燃记忆犹新。 难道因为上次答案不及格,老天爷存心要给他来一场补考? 卓羽燃绞尽脑汁,盯着男人的发梢足有三分钟,才说道:“我看你头发有点长,该找时间理发了。”说着还摸摸自己头发,傻笑道,“巧了,我的也好久没剪了,哈哈……” 沈悠冷笑:“你干脆剃个光头,再去景汀寺出家做个和尚。” 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这个回答也不对吗?卓羽燃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又要自己出家当和尚。 在同一个坑里再次摔成狗吃屎的卓羽燃还不知死活地拍了一记马腿:“你要是剃光头肯定不比梵因大师差,都说光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我丑我有数,光头我可不行。” 他的作死言论导致头顶突然惊雷炸响,也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个夯货的言行,想要降下一道天雷叫他清醒一下。 沈悠一路低气压地把车开得飞起,差点占山为王,成为盘山公路车神。 为此只花了大半时间,两人就回到了瑕水村。 车子一开进村口,两人就发现不对劲。 青荼区今天天朗气清,天气预报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可刚进村,天空就被一大片浓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云层里闷雷不绝,偶有电光一闪即逝。 整座瑕水村都被突如其来的阴云鬼氛所笼罩。 小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连鸡鸭猫狗也不见踪迹。 隔墙还能看到新洗的床单、衣物在竹竿上肆意翻飞,地上的尘土草叶被狂风刮得飞上屋檐,打着旋儿在半空忽起忽落。 沈悠把车挺好,两人立刻朝钱平家跑去。 一定是出事了。 这糟糕的天气下,一路走过去,每家每户竟然都门窗大敞,一点活人的动静都没有。 钱平家临时搭建用来放东西的棚子在风中晃郎晃郎作响,棚顶不堪重负破了一大块,被风卷到高空很快消失不见。 里面也静悄悄的不见来帮忙的亲友。 直到靠近灵堂,才听到一阵连续不断的咀嚼和吞咽动静,正在进食的人似乎饥肠辘辘,正在大啃大嚼,间或有肉块掉落的闷响掺杂其中。 卓羽燃变了脸色,有种不好的预感萌生了。
第31章 沈悠率先走进去,只见灵堂里楚亚、老刘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个臃肿的鬼影佝偻着身躯蹲在陈文英的遗体前正在进食。 屋里充斥着腐烂的血腥气,污浊不堪,地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肉块,让人恶心反胃。 等看清那鬼影手里拿的,嘴里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卓羽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这一幕强烈的视觉冲击当场送走。 晕眩感如影随形,让胸闷恶心一些列恶感直冲脑门,他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估计也要晕死过去,人事不知了。 那怪物听到动静,僵硬地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狰狞鬼面,九分青面獠牙的恶相,一分还保留着为人时的模样。 不是别人,正是钱平。 它似乎还有些人类的记忆,一边桀桀怪笑,一边露出尖牙,上面还有血肉残渣,触目惊心。 终究是来晚了一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再次加速转化,还挣脱了降魔锁。 虽然特地回家取了东西来没有派上原来的用场,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它再说。 沈悠扯下绒布打开檀木盒,露出里边一块暗色结晶,鹅卵石大小,通体呈曼陀罗花状。 它在幽暗的室内突然大放异彩,质地宛若玛瑙,灿若明霞,水透盈润。 沈悠默念咒语,碎裂在隔间的降魔锁发出微弱的金芒,从里面飘出来。 金芒如点点萤火,在他手中汇聚成型,最终恢复成绳索模样。 沈悠双目微合,手间迅如风雷地结下几个降魔印,花状舍利子落在金芒中,镶嵌其上。 卓羽燃急忙去看地上的人,楚亚他们似乎只是晕死了过去,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钱喻夫妇和其他人却仍旧不见人影。 钱平所化的饿死鬼腹部高高耸立,它抹了把脸,把血液残渣甩的到处都是。 在吞下陈文英半个身躯后它仍不满足,饥饿的欲壑就像一个无底深渊,怎么都无法填满。 舌尖舔过獠牙,涎水滴滴答答,虽然面前的男人让鬼忌惮,可最终还是欲望占了上风。 饿死鬼朝沈悠扑去,身影迅猛异常,腥风被裹挟了迎面而来,利爪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沈悠衣角,飘落在地。 沈悠睁眼,绳索凌空一鞭,空气被这凌厉一击破开,发出激越之音。 鞭影快狠准抽在恶鬼身上,青紫僵硬的躯壳立刻皮开肉绽,里面没有鲜血冒出来,只有暗色的液体随着皮肉外翻不断溢出,滴落在地上。 两人交缠死斗,星流电激,很快化作两道虚影,让人难以分辨。 卓羽燃大气不敢喘。 灵堂里桌椅翻倒,窗户碎裂,就连老旧的白墙上都开始出现网状裂纹,一直蔓延到天花板,整座房屋都在地动山摇中摇摇欲坠,似乎即将坍塌成为一片瓦砾残垣。 鞭影密不透风,鞭鞭到肉,深入骨髓,最终让这鬼物再次屈服。 沈悠打了个死结,把饿死鬼扔在地上贴上镇邪的符咒才算完事。 却不想这鬼物还没死心,竟然早有预谋,趁着沈悠转身的空档,在他腰间就是狠狠一口,连皮带肉撕下一整块,顿时鲜血淋漓,在灰色的地面开出一片鲜红的花。 “沈悠——”卓羽燃扑上去。 男人咬紧牙关,只死命绞紧饿死鬼脖子上的绳索,直到把对方勒得只剩半口气,才扯下降魔锁上的舍利嵌在鬼物脑门上才作罢。 卓羽燃扶他坐下,只见他脑门上、身上都是冷汗,湿了半边衬衣,就像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嘴唇不断颤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现在更是逐渐转变为青紫,就连脸上也浮起了阴沉沉的死气。 他痛极了,一把握住卓羽燃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好冰,就像一块坚冰覆盖在手上,毫无温度,又冷又硬。 卓羽燃连忙捧起男人的手哈气,希望能温暖对方。 然而沈悠直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身上也不见好转。 卓羽燃胡乱抹了把泪去翻对方的口袋,总算被他找到了几张黄符。 他一张张地看,勉强找到一张之前沈悠给自己治脚伤的符篆。 顾不上管不管用,他撩开对方衬衫,露出腰间一片苍白的肌肤和触目惊心的伤口来。 把符篆贴在上面,卓羽燃搂住陷入昏迷的沈悠,就像小时候自己受伤了,妈妈哄自己一样,他一遍遍抚摸对方脊背,希望能抚平伤痛,尽快恢复意识。 “卓羽燃……”沈悠靠在他怀里,睫毛颤了颤,像两只支离破碎的蝴蝶,他嘴唇虚弱地开开合合,需要凑上去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沈悠说:“念六道金刚咒给我听。” “好,我念,你不要动,休息一会儿就不痛了。” 男人把脸转过去,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气息吐在他腹部上,灼热滚烫:“别把我当小孩子。” 卓羽燃撩开他汗湿的额发,轻拍他后背,口中念诵经文。 经文很短,他就反复念诵,每一个字都咬字清晰,声音清亮。 传闻该经文能消灭业障,超度亡魂,还可助人成就大道。 卓羽燃从来没有这么诚心地念过经,他锲而不舍地不断念诵,逐渐进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里,好似在里面经过了无数个轮回灭转。 直到外头电光一闪即逝,随即惊雷在云端轰然炸裂,他才从那种玄妙的与世隔绝意境中脱离。 怀中沈悠的呼吸已渐趋平和,已经睡着了。就连钱平所化的鬼物也不再挣扎咆哮,一动不动地卧倒在地上。 外头暴雨如注,天阙像是塌了一角,末日的洪流倾世而下。 可奇怪的是,即便风大雨疾,天地间却悄然无声,万籁俱寂,似乎除了胸腔里心跳的声响,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卓羽燃已经发觉不对劲,他摸摸沈悠的脸,对方仍旧没醒,撩开他衬衫查看,腰间的符篆已焦黑了大片,上头不断有黑气丝丝缕缕地冒出来,散在虚空中。 似乎有点效果。 就在他想要不要照着记忆里的鬼画符自己写两张给他换着贴时,有破碎的鬼魅笑声穿透重重雨幕传到他耳边。 来了。 卓羽燃紧张地抿了抿嘴,他看了一眼沈悠的睡颜,在几个呼吸间已经有了打算。 他把男人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义无反顾地钻进雨幕里,朝着鬼音传来的方向奔跑。 决不能让外面的鬼物找到灵堂里来靠近沈悠。 *** 大雨瓢泼,打在身上疼得厉害,阻扰人前进的脚步。 卓羽燃抱紧自己,在狂风暴雨里艰难前行。 那笑声飘忽多变,一会儿如深闺怨女如泣如诉,一会儿像婴儿夜啼尖利刺耳,又一会儿似老汉迟暮桀桀怪笑…… 它时断时续,故意勾着人一路向前,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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