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的文字简年压根不认得,可柏嘉荣的小心程度实在让他不得不去佩服。包括上次黑屋事件一样,他居然随声携带着变声器,简年想想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比起他硬朗的表情和态度,柏嘉荣的安全感就像鸿毛般轻薄。
第39章 他出现了 和上次江屿风带他参加过的宴会场地不同,光从外部结构来看,这个地方的气势明显要大得多。整个门头的设计是嵌丝浮雕,简约却大气磅礴。 四周停靠的车辆都是价值在百万以上,甚至是几千万的进口豪车。 简年不难猜测,能踏进这里的一定都是能用金钱说话的人。至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隐约觉得应该没有商人那么简单,当然,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猜测没有任何意义。 快到门口的时候,柏嘉荣拱起左手的胳膊,划出一条标准的弧线,侧目,眸若寒星。 简年下意识的看看他的手臂,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柏嘉荣这次竟然破天荒的有耐性,这个姿势维持了足够久的时间。 华彩将他的脸打得半明半暗,他懒懒幽幽的开口,你没有底牌犹豫。 他蓦地一句话一下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从来到这里的那刻开始,他确实没有犹豫的权利。 自嘲笑笑,简年揽住了柏嘉荣的胳膊,可他似乎刻意和他拉远距离,使得他整个身体的弧度非常好笑。 修长的腿突然停住,柏嘉荣凝上他的尴尬,深叹一气后干脆一把箍紧他的肩。 简年倏然提眼,睫毛在绚丽的光感下落出长长的阴影,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身旁这个男人要他出席宴会,怕是另有目的。 心脏骤然突突跳动,他没有推开柏嘉荣的勇气,因为他手上拽着一条人命,遇上这种事任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夜色下,柏嘉荣的脸上缓缓掠过了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可简年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推门而入的那瞬,简年顾不得去看宴会场的细节,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搜索着江屿风的身影。 柏嘉荣带着简年往深处走去,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身旁的女人四处张望,以至于脸上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丝毫波动。 简年眼前只想快点看到江屿风的脸,可是一路走来,进入他视线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愈发慌张,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垂下的柳叶眉像是要触碰到眼角,难以舒展。 身子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禁锢在原地,简年颤了颤,两人的目光交融。 柏嘉荣实在是忍了足够久,他寒铁般的眼神落在简年的眉眼,似乎在用眼神赤裸裸的发出警告。 简年不确定柏嘉荣是否骗了他,刚想追问,耳边却响起一道极致严厉的声音。 “嘉荣,这小子是?” 简年循声看去,此刻站在面前的男人年纪大约在45到50之间,一身黑色绸缎质地的衣裳。立领,直襟,盘扣,最传统的中式。脖子上挂着块高调凝重的翡翠挂件。 一头灰白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银光,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想博物馆里死板的蜡像,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直勾勾的眼光,简年下意识的敛了眸,回避这种直面而来的审视。 箍住肩膀的力道徒然加深了一分,简年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窝进了柏嘉荣的胸膛,他就像是老鹰擒小鸡般轻而易举的把人固定在胸口。 极致好听的男音传进耳朵,柏嘉荣只说了三个字,“我舞伴。”这是他一贯的干净利索。 如此直白霸道的回答让简年悚然一惊,很快他又听到老男人讳莫如深的嗓音,“这个还不错,哼!你小子,眼光越来越好了。” 柏嘉荣低笑,手臂稍稍松了松,很快将简年扶正。 他像是猜到他心思般先开了口,依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时间还早!” 简年闻言,悬浮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稍稍平静了些,柏嘉荣言下之意江屿风今天一定会出现。萦绕在他心里的思念一下子被上拉到了极限。 柏嘉荣随后恭敬大方的为简年介绍,“这位是如同我父亲般的人物,在场的人都喊他斬叔,你也不要见外,喊声斬叔就行。” 他微微愣神,还容不得迟疑片刻,肩膀上有力的手指一嵌,简年暗自咬牙,唤了句,“斬叔。” 简单寒暄后柏嘉荣礼貌的和斬叔暂别,手缓缓滑到了他的纤腰上,微微用力,简年的侧身便和他紧紧贴合,偶尔有几下迈动脚步的节奏不一,他的腿还会尴尬的触及他另一条腿的内侧。 待他们入席坐上早已标注好的特定位置后,简年似乎弄明白了柏嘉荣的在这里的地位。 整个宴会大厅有无数桌子,但他们的位置在最前排,而同排的其它桌上,坐着的都是年纪上40的人。 柏嘉荣插在一堆中年人中间,无疑显得有些突兀。 桌上早已准备好了点心和酒水,红色的桌布上映了很多不同写法的寿字图案。回想刚才气场强大的斬叔,简年很快明白过来,八九不离十这个宴会是为斬叔过寿办的。 待简年坐定,眸光很快转冷,低低的说了句,“柏嘉荣,我虽然答应和你一起出席,可你心里清楚我为了什么。人前的戏我已经尽量配合了,如果你像刚才一样过分下去,那我会不客气的让你当众出丑。在这里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一般吧?踏进这里之前,我确实没有把柄可以抓,但是踏进这里之后,我似乎抓到了。” 柏嘉荣的眉头轻轻一蹙,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字字铿锵的臭小子。从他醒来第一次喊出柏嘉荣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便稍稍有些动荡,要不是他过分坚决的态度让人欣赏,他早让人卸了他的下巴。 晃神后的他,冷淡笑笑,面前的小子真的够天真,纯净得像水一样。投递来的话每个字都像钉子,可面对自己身边的人,却又可以无条件的付出。 黑曜石的深邃,有一刹那的清明,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随着动静,简年反射般的想站起回头,他才刚准备起身,肩膀处一丝力道又将他生硬地按了下去。 柏嘉荣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的眸光深处散着似有似无的怒意,“不用太激动,不是他!” 简年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悬浮的心仿佛片刻间深深跌进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 门再一次关上,然后再开,再关!反反复复。他一次次扬起希望,却一次次的失望而归。 慢慢的,他不再敏感开门关门的声音,越拧越紧的眉和空洞四散的目光勾勒出一脸的愁容。 柏嘉荣时不时的把眼光投向身边的人,他一口一口喝着闷酒,被深埋在心里的焦躁不见得比简年来得少。 苍茫的大海,咸腥的海水,是完全可以吞噬生命的。难道,江屿风和杜华深埋大海了? 怎么会?绝不可以! 砰……柏嘉荣手上的酒杯被他捏碎,稍显粗粝的手指缝隙透出鲜红的颜色。 碎片敲击在桌上的声音很清脆,其中一小片直接溅进了简年的额头。 人的额头是聚血比较多的地方,比起脸颊唇角这种区域,额头一旦有了口子,淌血的速度会非常快。 宴会场的聒噪嘎然停了下来,可柏嘉荣太过入戏,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深邃的瞳仁比外面的夜色更迷离。 一股暖流从眉心上方滑落,越流越急,简年没感觉很疼,只是被玻璃扎到的地方有些刺痒,他下意识地一抹脸,却不想整张脸都被沾染上了血迹。小小的伤口硬是制造了副血流成河的画面。 作为法医,他深知产生这种效果太正常不过。 前方,却有几个女人惊呼出来,柏嘉荣后知后觉的回神,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桌上的玻璃碎和自己的手,当目光移向简年的一刻,他彻底愣住了。 简年盯着自己手上的血发呆,他倒是比柏嘉荣淡定许多,从桌上扯下几张湿纸巾冷静的擦了擦,随后转脸凝上了柏嘉荣从眸底翻涌出来的惊愕,冷淡地说了句,“似乎嚣张的人是你,不是我。”语落的一瞬,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看看其他人的眼神。 一句先前在柏嘉荣府邸他送的警告,巧妙的还给了他。愣是让眼前的男人说不住只字片语,柏嘉荣目光如炬的同时,喉结却滚动出无措来。 在生死线上来来去去好几次,对付这种小场面简年已不会和当初拿酒瓶子砸人时那般柔软。 要不是大姨在柏嘉荣手里,呵! 对他而言,经常被人用死亡要挟,早晚有一天也是会淡然麻木的。 斬叔的脸上有丝不悦,剑眉星目,一张老脸板得似石头般生硬。原本就因为江屿风迟迟没有出现,斬叔已经很不高兴了,再加上柏嘉荣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出仙女散花的砸场子戏码,斬叔的脸色更是沉到极致。 砰……门,被推开!在鸦雀无声的时刻一下便刻画出一个引人注目的时间点。 所有人的目光很快从这场闹剧中撤离,齐齐投向那个颀长的身影。 江屿风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细碎的发梢悉数被定型到脑后,鹅黄的暖光打在他墨色的眼里,蕴上了层星辰的冷傲。 他的眉宇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色彩,锐利漠然。 黑色西装里深蓝竖条纹的衬衫紧紧包裹着他的坚实曲线,领带夹夹得一丝不苟,自内而外的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场。 身后,齐刷刷地两排随从,皆身穿黑色西服紧紧跟随。 伴随着江屿风的出现,宴会场许多认识这张面孔的人三三两两的站起,恭敬的目光齐齐向此时大厅里的焦点人物。 简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下意识地站起身,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跳跃出来。 他,是江屿风吗?他,真的出现在了这儿!可是短短几米的距离,简年却瞬间觉得他们隔开了一个世纪的距离。 此刻的江屿风太陌生,陌生到让简年的双腿像贴膏药般贴在了地上,无法迈动一步。 江屿风出现的猝不及防,让柏嘉荣也不自觉地站起身。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越来越清晰,柏嘉荣嘴角的笑弧宛如波光潋滟里的海市蜃楼一样梦幻。 他就猜到江屿风不会死,十几岁那年就被丢到原始森林里都硬生生活下来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的没命。 当江屿风的脚步停下,目光快速的环视一圈后很快对上那双惊愕的眼睛。 一颗男人的心脏深处拍打着浪花,不断袭击他柔软的心房。江屿风就料到今天柏嘉荣会把简年带在身边。 威胁,是那个人乐此不疲的手段,屡试不倦。 江屿风的眼光在简年脸上停留了片刻,收回的时候竟没有半丝半毫再留恋的意思。 这重反应让简年徒然摸不着头脑,心里轰然一怔,他移开双眼的那瞬是那么冰凉,寒入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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