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也扯了扯江屿风的手臂,扬起下巴着急地追问,“江屿风,什么意思?”自己的父亲,天啊,这绝对是他遇到过这么多事里最震惊的一件。 晶莹染上了眼眶,望出模糊的影子。江屿风不着急答话,反倒是对着面前诧异的男人脸轻笑了声,“呵!” 柏嘉荣的手腕扭了扭,江屿风的西装被扯皱了大片。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什么亲手?什么认贼作父?”咆哮声在空荡的房间层层递高。 他们两条鲜活的生命,却被人拿来当成红黑棋子,互相厮杀,攻城略地,殊不知,这场棋局里,他们谁也成不了赢家,棋子的命运,是受着别人摆布着的。 想到这,江屿风回答地淡,“你好可悲啊。我们都好可悲。” 话一说话,气氛突然冷下来。短暂沉默过后,柏嘉荣一拳打在江屿风的侧脸,“王八蛋。胡说八道什么?” 江屿风忽然不想还手,直勾勾地盯着他,淡薄道,“打吧,打死你的亲弟弟。反正爸已经被你害死了,也不差我一个。” “江屿风,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你和柏嘉荣是简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江屿风的目光落在简年脸上,冷笑了一声,问他,“没错,这个畜生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玩我?” 简年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柏嘉荣闻言,愣得松开手,然后大笑出来,“我是你哥哥?呵!你放什么狗屁?”他第一次当着简年的面爆了粗口。 江屿风冷笑,信不信由你,“阿年,我们走。”说完,他牵起他的手往门的方向走去。 柏嘉荣扯起他后背的衣服,情绪越来越激动,切齿道,“休想,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谁也别想走。” 江屿风缓缓转身,松了松领带,“接受不了吗?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何不去警局见见你的好赵叔,亲口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明天他的案子正式提交省级公安机关,今天不见,恐怕再也没机会见了。我今天来不是要你放手,只是来看看你这个被小人利用,一步步摧毁你父亲心血的孝子。” 语落,江屿风的长臂揽住简年的腰肢,离开了包房,房间内,只余下瘫软在地的柏嘉荣。 地上滚落着半瓶烈酒,柏嘉荣爬过去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从地上拿起酒杯,往嘴里倒,急流而下,酒精的残液顺着喉结滑进衣服里 酒的烈,只能灼进喉。而江屿风的话灼的却是他的心。 脑中似乎被划开了个大口子,他不是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相信的人,可是为什么?当江屿风坚定的眸光和淡泊讥诮的讽刺声说完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 夜色席卷着香城的大街小巷,才一个下午,细碎的胡渣就布上了他的下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站在警局门口,望着五个星星的威严标志,望了好久。 鼓足所有勇气踏进去,从值班警员口中得知的事情的始末。曾经意气风发的柏嘉荣,在这一刹那似乎已经彻底死了。 警员说,江屿风拜托过他们,若是有人来探赵一平,让他们单独谈谈,谁也不要打扰。 当他步入关着赵一平的那间房坐定,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最后,是赵一平先开了口,“嘉荣,你都知道了?” 他低着头,闻言后猛得抬起,狭长的眼眸一提,“是真的?” 赵一平不语,深深叹出口气。从被抓进来之后才想明白,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死亡会是结局,一切也彻底结束了。 柏嘉荣闭了闭眼,紧握成拳的双手隐隐颤抖,低低问了句,“为什么?” 事到如今,赵一平也没什么好畏惧了,倒是爽快地承认了,“我恨江修云,恨生下你的女人!”事实上,他当初更恨的是柏嘉荣,不是自己的种,但现在,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了。 心被剜了口子,他颤巍巍地问了句,“所以,我是江修云的儿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他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句不是。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可赵一平坦荡荡地承认了,简短两个字,“没错。” 柏嘉荣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人拎起,黑眸被水雾覆盖,“为什么要骗我?” “我要借你的手去摧毁你父亲的一切。”短短几天,沧桑的老脸上,皱纹深了很多,但眼神里的严厉和邪恶显然少了点。冰凉的笼子,不见天日,四面接是没有温度的墙。他认了,斗不动了。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那么相信你,叫了你二十几年的叔叔。你怎么可以?”柏嘉荣哽咽着,眼泪滚了下来,当江屿风口中的话变成真的,柏嘉荣的嗓音弱如游丝,却显得更凄凉。 赵一平低低叹出口气,“你做的那些事,我会替你一一隐瞒下来,就当我最后能弥补你的。走吧,离开这里……” 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原来,江屿风说的一点没错,他是混蛋中的混蛋中的混蛋。 亲眼看到江修云坐在主婚席,亲眼看着江氏从辉煌走向衰败。 父爱,他一天都不曾体会,母爱,也遥远得已经记不清。姑姑的爱,葬送在他的无知里。满身都是罪恶,双手也沾满血腥。 到头来,是上天给他开的一次最大的玩笑。 他狂奔在香城的大街小巷,扰乱了这座城的宁静。一辆又一辆急切踩下刹车的车子,在他身前嘎然停下。 “脑子有病吧?找死别死我车下,要真想死就死远点。” 周遭皆是骂声,他被困在这些声音里出不来。一把扯住下车对他骂骂咧咧的司机,低低道,“你说得对,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撞死我,来啊,都来撞我啊……” 司机推开他,骂了句,“疯子。” 柏嘉荣闭上眼,堆积在眼中的泪被挤了出来。双手摊开,横躺在了马路上。 “这人脑子不正常吧?” “要不咱们报警得了,我看着精神有点问题。怎么睡这了?” 这些人的话柏嘉荣已经听不见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皆是这些年做的所有事…… 私人别墅,夜里十点。外头华彩依旧,江屿风站在窗口,凝着脚下的川流不息沉思。 简年轻轻叹出口气,走到他身边,“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江屿风缄默着,睫毛遮住了他眸底深处的所有情绪。 他这副样子,简年看了好难受,他轻抿薄唇,握住他的手,柔和地问了句,“其实,你没有真的怪他,对不对?”他嗓音里的底气只有一半一半。 江屿风转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纹依附在嘴角,说不清是嘲笑简年还是嘲笑自己。 他走近些,宁可在他伤口上撒盐,至少能刺激他觉悟。这世界上亲情是最无法抵赖的东西,血液里,骨骼里,有着明明白白刺青一般的基因。 颤巍巍地说了句,“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说起来也是受害者,柏嘉荣并没有外表表现出现的那么铁石心肠。他的内心挺柔软的,如果可以……” “不可以。”江屿风打断他的话,嗓音里杂着明显的慌乱。他清楚简年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是原谅那个人,接受那个人,让一切回归平静之类的话。 尖尖的下巴扬起,简年试着去洞穿他的心,直言不讳道,“江屿风,别在逞强了。我知道你心里并不这么想。” 这个男人身上尖锐的刺,似乎被简年看得清清楚楚。生平,自己最渴望的,就是亲人的关心。对别人来说兴许唾手可得,但对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他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闭了闭眼,服软般说了句,“阿年,还是你最懂我。”当他知道柏嘉荣是自己的亲哥哥,确实难以接受,但是当下午的时候看到他诧异的表情,他所有的怨恨都没了。 这场被精心设计的大局里,他们每个人都是可悲的。但生活,生下来,活下去,似乎还是要继续。 萦绕在他周围的风雨快停了,一双双背地里伸来的黑手应该没有力气再对他下手了,可江屿风的心好空。点滴无奈和伤感全都印进了他的瞳仁。 简年不愿见到江屿风这个样子,双手箍住他的手臂,用力晃了晃,“江氏现在就是一盘散沙,你可千万要振作啊,难道你不想守护你爸的心血吗?” 他的眼神,如死了一般沉寂,低低说了句,“我能吗?你认为我守得住?我已经没有信心了。”他真的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又能做什么。 这一年,千丝万缕里的人哪个都在蜕变,也包括简年和江屿风。 在他面前,他当初那么沉稳淡然,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而现在却像一条丧家之犬,天见犹怜。 出口的声音就更坚定了些,“我说你能,就一定能!当初我认识的深不可测,运筹帷幄的江屿风去哪了?虽然我不懂商业,这一年我也经历了很多,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就算媒体已经把你死亡的消息说得斩钉截铁,我依然相信你还活着。你是这个家的主人,是我的天,江氏的天,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继续萎靡下去。” 江屿风死死凝着他,心里微酸,一把揽住他的腰勾向自己,手上的力道拿捏的极好。 他低头,忽然觉得简年太可怜了。 自从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总是在阴谋,设计,分离中透不过气。可他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第80章 他走了 忽然觉得好对不起他,淡泊地说了句,“如果有一天,江氏不在了,私人别墅也没了,不要跟着我,我不要你对个穷光蛋死心塌地。” 简年闻言,彻底愣住,抬手,便给他右脸送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却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痛。 简年咬咬牙,再抬手,江屿风左脸也留下了五根手指的印记,他还是没有清醒。 再也抑制不住心脏绞碎般的疼痛,他扑过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对他嘶喊了句,“我们已经分开很多次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如果你成了乞丐,我也会跟着你。”和江屿风的结合确实是因为钱,但是到现在,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时光能改变很多事,包括心里的人。江屿风将沈仲凌驱赶出去,稳稳当当,根深蒂固地住了进来。怎么能因为条件的好坏决定这段感情的去留? 他的嗓音一点也不柔弱,却让江屿风好心疼,他一把将他抱起,低头,好好做香城最幸福的人,"我不会跨,江氏也不会。" 他抱着他,走到床边,轻轻将他放下了床,暖光灯下,简年的精致的五官似乎在他眼里更美。 第一眼的时候,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契约情人是个倔强的小子,没觉得他很好看,可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他早就成了他眼里,心里,最吸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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