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晟目睹了他手腕内侧布满的细小针孔,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叶观澜曾经的提醒:劳拉西泮成瘾者,往往会出现病理性的攻击行为。… “去死吧,杂种!”杨谦的怒吼随着海风呼啸入耳。 在针尖触碰到颈动脉的瞬间,杨晟猛地扯住他腕上的表带——那只价值连城的腕表应声碎裂,露出表盘内侧刻有的“QY1998”。 两人在铺满璀璨碎钻的地面上翻滚,杨晟的右肘猛地撞开了暗藏的保险柜。 如雪崩一样泻出的照片里,十五岁的杨谦正将注射器深深扎入昏迷的林绮岚手臂,而澳门葡京酒店那金碧辉煌的床柱作为背景,映衬出这幅画面的诡异与奢华。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 杨晟紧紧扼住杨谦咽喉的手,忽然触碰到一处异物感——他猛地撕开对方的衬衫,只见杨谦锁骨下方所纹的“1985.7.23”字样,正缓缓渗出血液。 这一串数字如烙印般刺痛了杨晟的双眸,那正是母亲最后一次在舞台上表演《天鹅湖》的日子。 杨谦忽地狂笑不止,手持带血的胰岛素笔猛然刺向自己的眼眶。 “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杨启燊早已……” “我问你给妈咪注射了什么?!”杨晟揪住他的衣领突然一拳打过去。 “北京仔学人查数?”杨谦手握桌上的裁纸刀,向他骤然挥去,“难道你没查到妈咪因为你丢了性命……” “最该死的人是你!” 杨晟猛地抄起那盆发财树掷去,花盆在杨谦的脚畔爆裂开来。泥浆四溅,洒在精致的爱马仕地毯上,两道身影同时疾速扑向办公桌。 “叼你老母!”杨谦揪住弟弟衣领往红木桌角撞,“知唔知套海南黄花梨几钱?” “知你条命值几钱!” 杨晟张嘴咬住杨谦手腕,瑞士表带硌得牙酸。两人滚到地上时撞翻酒柜,被酒浇了满头。 杨谦猛地举起风水金蟾就要砸碎,却不料被杨晟用灭火器狂喷,一脸泡沫如雪覆盖。 那位衣着讲究的太子爷霎时间化身成圣诞老人一般,眼睛瞪得通红,手握灭火器如挥高尔夫球杆般挥舞。 “死靓仔!”一杆砸碎智能显示屏,警报器突然用粤语尖叫:“仆街啦!仆街啦!” 两个人完全就是不要脸的打法,杨晟这段时间被打,被追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才是启荣集团的太子爷接班人,杨谦他凭什么坐在这里! “你个私生仔,老子今天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杨晟趁隙将休息室厨中的胡椒粉巧妙地撒入对方衣领,杨谦一边连连打喷嚏,一边挥动鳄鱼皮制的皮带。 两人从奢华的真皮沙发上翻滚至保险柜前,杨晟忽然在抽屉里触碰到防狼喷雾。 “喂!边个教你的!”杨谦捂着眼睛乱踹,意大利皮鞋卡进碎纸机,“要死一齐死!” 碎纸机发出绞肉般的声响,杨晟抄起文档夹猛抽对方屁股。 “仲记唔记得细个点打我?” 文档如雪花纷飞,16年澳门赌场的流水账单洒满了杨谦的满面。 玻璃幕墙猛然爆发出刺耳的声响,无人机携带着郭明德赠送的菠萝包,穿破窗户,径直飞入。 杨晟眼疾手快,一把接过点心,随即狠狠地砸向大哥,那流沙馅顿时溅得对方满面黄红。 “请你食夜宵啊大佬!” “你个冚家铲……” 杨谦摸到胰岛素笔要扎,突然被智能系统播放的《帝女花》打断。 杨晟趁机骑到他背上,用领带捆住那双定制西装袖:“报警?我同你惊差人?” 警笛声从中环码头传来时,杨晟正用菸灰缸撬保险柜。 突然瞥见杨谦口袋里掉出的珍珠耳环——和母亲葬礼上戴的一模一样。 “收声!”他抓起鱼缸里的血红龙塞进大哥嘴里,“今晚呢条数,我同你慢慢计!” 窗外无人机群突然亮起霓虹灯牌:【阿妈叫你返屋企饮汤】。杨晟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把杨谦的手表扔进碎纸机当投币玩具。 激烈的打斗中,碎玻璃片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四处飞溅,碎片扎进了他的掌心,杨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疼痛浑然不觉。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恨上,彷佛身体上的这点小伤根本不足以分散他的专注。 掌心的伤口开始渗出鲜血,沿着手指缓缓滴落,但他依旧紧握着拳头硬扛着。 那些被误解的童年画面呼啸而来——五岁那年他发高烧喊着要妈妈,杨启铭却站在病房门口冷笑。 “让你那个戏子亲爹来照顾啊。” 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戏子”爹到底是谁?而母亲被误解这么多年,她曾经解释了无数次…… 可没有一次,父亲是对她说一句“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啊。” 他可以出轨养二奶,也可以包养无数个情人,却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没有一点点愧疚! 第58章 回忆 2014年·香港太平山别墅 十四岁的杨晟赤足踏过光滑的柚木地板,那冰冷的触感令他不禁回想起上个月的生物解剖课上,指尖轻触过的蛇鳞。 他和朋友们刚飙车回来,此刻浑身都是汗,彷佛空气中还弥漫着轮胎摩擦地面留下的橡胶味,以及引擎高速运转后散发出的热气。 琴音轻扬,自三楼缓缓飘散,那是母亲手指间流淌的《致爱丽丝》。他凝望阶上光影交错——昨夜父亲摔碎的红酒瓶,如今将晨曦裁剪成斑驳的血色菱纹。 “晟仔。”林绮岚的声音裹着药香,她总把抗抑郁药藏在装燕窝的珐琅罐里,“帮妈咪收好这个。” 翡翠项链落进掌心时带着体温,孔雀翎造型的吊坠背面刻着“LQL 1998”。杨晟踮脚想给她戴上,却瞥见领口下的淤青,他皱着眉刚想问,母亲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暗红的花。 “妈咪你……” “要记住……”她打断杨晟的话,冰凉的手按在他后颈,“生病时喝冻柠茶,钥匙在钢琴凳夹层……” 旋转楼梯传来皮鞋声,林绮岚收音,杨晟被猛地推进衣柜,樟脑味呛得他流泪。 父亲的声音透过雕花门板刺进来:“又给那野种塞什么脏东西?” 杨晟蜷缩在路易十六风格的雕花衣柜之中,樟脑丸那刺鼻的气息与母亲常用的茉莉香水交织,化作浓稠的液体,拥堵在他的喉咙。 十四岁的他,细数着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的划痕,那是上周父亲皮带扣刻下的痕迹。 “喂,你连野种都教得这么没规矩。”杨启铭的声音像钝刀割过檀木地板。 透过黄铜合页的缺口,他看见母亲脊背挺得像天鹅,端坐在梳妆台前。她雪纺睡裙的肩带滑落,露出锁骨处新鲜的齿痕,在晨光里泛着青紫。 梳妆台抽屉被粗暴拉开,杨启铭抓起一枚白玉发簪冷笑。 “还留着那戏子送的定情信物?”簪子折断的脆响中,有什么滚到衣柜门前。 白玉发簪碎在她脚边,裂成三段的簪身渗出暗红色液体,这根和其它都不同,那是父亲去年从拍卖会抢来的千年血珀。 母亲突然笑起来,嘴角胭脂晕开像枪伤:“你弟弟昨晚咬我这里……”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牙印,“他说我连呻吟都像跳《天鹅湖》。” 杨晟感觉掌心的翡翠吊坠突然发烫。那是五分钟前母亲塞给他的孔雀项链,此刻翎羽纹路正随着她的笔划凸起。 当镜面上的血字写到第三个“9”时,父亲的鳄鱼皮鞋碾上了她的手指。 杨晟数着佛珠上的莲纹,三十三下心跳后,他听见皮带扣的金属刮擦声。 骨骼碎裂的脆响让杨晟咬破舌尖。血腥味漫开的瞬间,母亲转过头朝他藏身的衣柜眨了眨眼。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父亲发怒,她总会哼起《天鹅湖》的旋律。 可这次她却唱的是《分分钟需要你》。 母亲开始哼《分分钟需要你》,这是哄他入睡时常唱的歌。当第一声闷哼响起时,孔雀吊坠在他掌心刻出血印。 “……有了你开心啲,乜都称心满意。”沙哑的粤语混着血沫,母亲染红的指甲抠进地毯金线,“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杨晟数着梳妆镜的裂痕,三十三道纹路像银河劈在母亲脸上。她的左眼渐渐被血糊住,右手却摸索着够向钢琴凳的方向。 杨晟知道那里藏着冻柠茶的秘方,母亲总说那是“治心痛的药”。 父亲突然揪住她长发往镜子上撞。飞溅的碎玻璃中,有片新月形的残渣滑过杨晟眼皮,温热的血渗进衣柜缝隙。 他听见母亲在笑,听见父亲骂她疯子神经病,可杨晟知道母亲没有疯。母亲染血的齿缝间漏出几个字:“保险箱……芭蕾舞鞋……” 他在衣柜里待到月光漫过脚趾,母亲蜷缩在地毯上的样子,像是被浪冲上岸的水母。 梳妆镜裂成蛛网,映出她手指的方向——碎镜片拼出的暗格露出半本日记。 杨晟在梅雨季节的霉味里数了七百三十次心跳。 当暮色把父亲离去的剪影烙在墙上时,母亲已经变成地毯上一团模糊的白。她的右手仍保持着抓握姿势,指缝间露出半颗带血丝的佛珠。 暴雨拍打彩绘玻璃窗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啜泣。 杨晟爬出衣柜时踢翻了珐琅药罐,抗抑郁药丸滚进血泊里,像撒了一地褪色的星星。 他掰开母亲僵直的手指,佛珠上的莲花纹沾着皮肤碎屑——与二叔杨启燊常年佩戴的那串沉香佛珠不同,这颗是象牙制的。 “晟仔……”母亲残破的嘴唇突然翕动,气音如游丝,染血的指尖在他校服画圈,“去北京……”尾音被窗外的雷声劈碎。 惊雷劈亮半本烧焦的日记。 杨晟看见自己百日宴的照片贴在扉页,父亲抱着他的姿势像捧着一枚定时炸弹。照片背面有两行重叠的字迹,旧墨迹写着“我的骄傲”,新钢笔印覆盖成“孽种”。 …… 手机在此时震动,叶观澜传来最新解码的录音档。 “……阿燊在满月酒下了致幻剂,亲子鉴定被调包……启铭越来越像他……” 背景音里有《天鹅湖》的八音盒旋律,和母亲破碎的哼唱交织成毒。 杨晟踉跄着撞翻桌上的证物架,翡翠吊坠摔出孔雀眼中的微型胶卷。 16年7月23日的监控画面里,母亲戴着这条项链被推下海,而杨启燊无名指的蛇形戒指反光中,隐约可见父亲站在甲板阴影里。 他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夜,母亲最后一次为他煮冻柠茶。玻璃杯沿的柠檬片下压着字条:晟仔,真正的亲…… 后面的字被药渍晕开,如今在紫外线灯下显出血清蛋白的萤光——那是从她破裂的指尖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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