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警察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朝他身后的钟糖一点头。 钟糖也朝他们点了下头,算打过了招呼。 楼下站了个刑警,上边还有两个守门的——此时此刻,陈述厌才终于发觉,好像这次的事情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他转过头,眉头一挑,问钟糖:“我是摊上事儿了?” 钟糖笑着跟他点了点头:“摊了个大事。” 陈述厌无言,也很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说:“那进我家说吧。” 钟糖点了点头。 陈述厌走到自己家门前。 他家门是指纹锁,陈述厌走到门前以后,就伸出手,把手套从手上扒了下来,伸出小拇指,按在了解锁区域。 他手上全是伤痕。那些伤痕横七竖八,布满了他整个手背。有一块一块的灼伤,也有细长的伤痕,一条一条贯穿整个手背,触目惊心。 钟糖作为当年那件事的局中人之一,一看到这些就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年的一幕幕,一口气直接哽到了喉咙眼,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了起来。 陈述厌开门很快,手指一按上去,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他侧过身,先让钟糖进去了:“您请。” 钟糖收回目光,朝他笑了两声,走了进去。 临进去前,他又吩咐门口的两个人好好看着。 两个警察点点头,示意他尽管放心。 钟糖就进了陈述厌家里。 陈述厌以前是和徐凉云一起住在这里的。作为和徐凉云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关系还算不错,甚至都称兄道弟了好些年的同事,钟糖以前也来过几次。 这次再来,颇有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钟糖一眼就发现陈述厌重新布置过了家里。 看来,他也曾经触景生情过,然后为了断情绝爱,就把这里重新装修了。 钟糖转头再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当年徐凉云在游乐场给陈述厌打下来的巨型牛油果。它还躺在客厅里,只是这么些年过去,它早就变了形,那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很像在哭。 钟糖心里突然有些泛酸的无奈。 这东西既然没扔,那看来陈述厌嘴上是那么说,心里还是很念着徐—— 钟糖刚想这么分析,被陈述厌松开了绳的边牧就放飞了四只蹄子,朝着那牛油果就甩着舌头扑了过去,然后呜呜嗷嗷地开始撕它,龇牙咧嘴地,好像有仇,一看就是被这么专门训练过。 钟糖:“…………” 尼玛,误会了。 恨的是真他娘深。 陈述厌拿着狗绳,在门口换好拖鞋,又给钟糖拿了一双出来,对他说:“您换个拖鞋。” 他这么一把拖鞋递过去,再抬头,才看到钟糖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发了疯似的撕咬牛油果的狗子。 钟糖转过头来,应了两声,又问他:“你故意这么训的布丁?” 布丁是这条边牧的名字,当年还是他和徐凉云笑笑闹闹打了半天架才起的。 徐凉云本来想叫它大黄,陈述厌被土得不行,说能不能时髦一点,边牧也不是黄的。 徐凉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叫big yellow,实在不行就看颜色叫它BLACK AND WHITE,听起来有没有很酷。 陈述厌被他搞得无语,又忍不住想笑,俩人就在沙发上因为这个事儿笑着吵了起来,你推我搡了半天——陈述厌当然是推不过他的,所以最后就成了徐凉云把他按着手腕压在沙发上。 后来徐凉云从了他,就叫布丁了。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陈述厌面无表情地想着往事,心里起了点涟漪,但这点小动静算不上什么水花。 他只点了点头,对钟糖凉凉说:“总要留个沙包揍,我看着也解气。” 钟糖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起来。 陈述厌看得有点想笑——五年过去,不用徐凉云自己,只要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在这种事儿上摆出点这种表情,陈述厌心里都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很奇怪的大仇得报的感觉。 但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心里总有个声音蔫蔫纳闷着问,怎么就这样了呢。 但这声音不重不轻,可以忽略不计。 陈述厌直接选择忽略不计,问:“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张旗鼓,我好像没犯什么事。” “啊,坐下说。”钟糖笑了笑,道,“怎么说呢……是个大事。” 陈述厌简单嗯了一声。 家里来了人,陈述厌也不好端着一双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手走来走去。没办法,他只好转身去默默换了副纯棉的方便活动的手套,然后领着换了拖鞋的钟糖,走到了客厅,坐了下来。 钟糖是拿了个公文包进来的。他坐到茶几前,伸手打开了包,拿出来了一根笔。 陈述厌毕竟跟了徐凉云好几年,这些个做派和流程都一清二楚。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根录音笔。 钟糖伸手捣鼓了一下录音笔,又转头笑着对他说:“见谅哈,问话要录音。” 陈述厌点了点头,没多大意见。 录音笔开关启动,然后被钟糖搁到了一边。 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个文件袋,问:“三天前的下午,你人在哪儿,干了什么?” 这是个很那个的开头。 一被问这个问题,陈述厌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摊上事儿了——这个事儿不是杀人放火,就是盗窃打劫。 陈述厌回想了一下之后,说:“在公园写生,那边有监控,你可以去试着调一下看看。” “大冷天的去写生吗?” “写生顺带遛狗。”陈述厌淡然回答,“布丁是边境牧羊犬,不定时撒个欢可能会拆家,每周末都得带着去公园,撒开让它跑一会儿。反正每次去我也是闲着看它,干脆就带了画板去做写生练习——犯法了吗?”
“当然没有,只是问问。” 钟糖笑着应了一句,又问:“是哪个公园?” “云海公园,在湖边的大空草地,允许放狗的那边。” 钟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的。然后,他拆开了文件袋,点了几下里面的纸以后,就从里面捏出来了一张照片,摆到了陈述厌跟前。 “认识这个姑娘吗?” 钟糖问他。 陈述厌正靠在沙发上,闻言,就坐起身来,伸长脖子去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女人正朝着镜头轻轻笑着。她五官标致长得清秀,眉如柳目如水,笑容自然,唇红齿白的很是好看。 “……认识。”陈述厌说,“是方韵吧?” “是的。”钟糖说,“你跟她很熟吗?经常联系?” “不经常,普通朋友而已,点赞之交。” “怎么认识的?” “她托我去给她画油画。”陈述厌说,“她原来是个芭蕾舞演员,前两年的时候结了婚,为了老公和孩子决定不做演员了,就把一张演出照给了我,让我帮她画下来,算作留念。” 钟糖点了点头:“是线上联系的吗?你们线下有见过面吗?” “见过。我习惯先去和金主面对面聊一聊,了解一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感觉。不然画的时候容易迷茫还卡壳,画得不对了大家也都很闹心,到最后收场都不好收。” “在哪里见的?” “第一面吗?在大剧院。”陈述厌说,“她请我去看她们舞团的表演,那是她最后一场演出——你要看她给我的演出照吗,让我拿来画的那张,现在还在我房间里。” “一会儿请务必交给我。” 钟糖说着说着就朝他笑了一下,又转身说了句稍等一会儿。随后,他从包里拿出了张纸和笔来,在纸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记录什么。 片刻后,他才终于抬了抬笔,又抬起头,问道:“后来还见过面吗?” “见过,创作中途她常来看。”陈述厌说,“后来画成了,她很满意,还请我吃过一顿饭。” “她常来看?”钟糖眯了眯眼,道,“她来过你家?” 陈述厌点了点头:“来过。” “几次?” “好几次,我不记得,我没有数别人来过我家几次的兴趣。” “她有拉着你拍过照吗?” “……有。” “什么时候?” “把画交给她的那天……她拉着我,我们两个人拍了张照。” 陈述厌越回答,越是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话说到此处,他就有些许按捺不住了,问:“怎么问这些,方韵出事了吗?” 钟糖低头在纸上写了两行字,点了点头,也不瞒他,更不委婉,很直接地说:“昨晚上十一点多有人报警,方韵死在冬同路那边的那个老工厂里了。” 陈述厌愣住了。 “倒不是怀疑你是犯人。”钟糖说,“只是那个犯人把你的照片留在现场,说下一个就是你,那张照片就是方韵跟你。”
第四章 三话我以后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么年轻啦…… 钟糖这话一出,陈述厌才总算理解了今天这魔幻的一切。 原来他又成了某个黑手的目标。 短暂的讶异过后,陈述厌就低了低眸,似乎对此没什么感想,甚至又一次靠回了沙发上。 他没吭声,但钟糖是心理顾问,就算人不说话,他也能靠表情读懂一些。 钟糖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犀利得像是能刺穿人。 他说:“你好像不怎么害怕。” 陈述厌道:“毕竟有经验。” 钟糖意料之中地苦笑一声,又说:“那对于同时记恨你和方韵的人,你有没有什么人选?” 陈述厌默了一下,想了片刻,说:“没。” “你知不知道同时认识你们两个的人有几个?” “我知道的……七八个吧。”陈述厌说,“大家住在一座城市里,搞艺术的不多不少,肯定会有都认识的。” 钟糖点了点头,又把纸折了一下,把自己刚刚记录的笔记折到了背面不给他看,然后才把纸笔交了过去,说:“人名写一下。” 陈述厌就乖乖把人名写上了。 钟糖把纸收回来一看,见是七个人名。这七个人里面,有一大半也都查了出来,都在方韵的交际圈里。 剩下的应该是不常往来的,但是两个人都认识的人。 钟糖点了点头,又咂了下嘴,说:“那行,今天就先这样……能麻烦你把那张方韵给你的演出照拿给我吗?可能那张照片里有什么,我们需要查一下。” 陈述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那我去拿。” 钟糖点了点头,又按了下手边的录音笔,停止了开关。 陈述厌离开去拿了。他一离开,钟糖就低了低头,看向手里的录音笔,轻轻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照片在陈述厌的卧室里。他走进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了一会儿,翻到了当年方韵给他的相片。 陈述厌拿了出来,交给了钟糖。 钟糖接过照片,看了一眼。 这张照片和他一个多小时前在死者家客厅里看到的那张挂着的画一样。穿着洁白舞裙的方韵在舞台中央张开双臂,向后展开,仰头看向上方,上半身都微微向后折去,像一只即将飞向天空的白鹤。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