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止洗完澡出来,看见厉枝正在帮他换床单。 ...... “你昨晚都没盖被子,我知道。我的床单好像是小女生了点,不好意思啊。喏,给你买了新的。” 她的浅粉色印花床单被掀开,丢到了一边,新的床单被子是素色的,很淡雅的灰,应该是精心挑过的。 厉枝坐在床边,招呼易止过来: “小止,过来,给你上药。” 她手里晃动着一小瓶红药水。正是昨晚放在床头却被他忽略的那一瓶。 “快来呀,你身上的伤,我不会和爸爸说,但你要答应我,每天都要按时上药。” 易止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她身边稍近的位置。 ...... 冰冰凉凉的触感,夹杂着丝丝刺痛,从侧脸处传来。她用药棉轻轻蘸了药水,小心翼翼地在伤口结痂的边缘擦拭。 因为频繁碰水,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已经有点化脓。 厉枝尽量放轻动作,可听见易止倒吸凉气“嘶”地一声,还是皱紧了眉。 “小止,你忍一下,这个伤口再不处理会留疤的,难道你想以后每天都带着口罩上学吗?”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药棉放下,用手指沾着药水,一点一点地触碰伤口,这样更轻柔些。 温热的指腹,碰上皮肤的那一刻,像是小猫的尾巴轻轻扫过,易止不经意地颤栗了一下,又迅速故作镇定。 她不说话,没有在意他的异样,也没有询问伤口的前因后果,只是很认真地忙碌着,狭窄的小客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暖意。 “姐姐,你不问问我,伤哪里来的吗?” 易止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不想问,如果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厉枝把药瓶拧紧,顺势握住了易止的肩膀,把他的脸扳过来。 他实在太瘦了,身形有些料峭,肩膀的骨骼更是清晰明显。厉枝想起初中生理课上讲的,男孩子都要比女孩子发育得晚,可能易止真的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望着他锁骨上的疤痕,惨兮兮的,一抬眼,他的眸子也像是蒙着水雾,一时间,心都化了: “小止,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你以后不是没家的孩子了,不会再被欺负了!” 她很认真,又很坚定。 明明自己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兔子,却偏偏想要保护一只落单的小狼。易止看着厉枝的脸,莫名觉得好笑,又很想配合她。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角,勾起个笑容来: “好,我都听姐姐的。” ...... 夜深几许。 厉枝早早回房去睡了,易止肚子躺在小床上,望着天花板,目光直直投射出去,像是望向天幕。 左边是冰冷的墙壁,右边则是厉枝给他搬来的电暖气,正悄无声息地散着热。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睡意全无。 脑海里,都是今晚放学后和刘叔见面的场景。 ...... 这是离家来到京市之后,第一次见到刘叔,这个从小照顾他衣食住行的长辈,印象里总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可自从齐家垮台,父亲被带走,他像是没了主心骨,一下子老了十岁。 今晚见到他时,竟然两鬓斑白,走路也有些踉跄。 他把一摞资料交到易止手上,还有几张银行卡: “小少爷,这是齐总早些年为你置办的一些房产,还有钱,都在我的名下,为的就是如有意外,能保你生活无虞,你拿着。” 易止没接,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刘叔,我爸有消息了吗?” “没,找人打听了,工程出了问题,他是法人,理应接受调查,可偏偏有扯出公司其他的事,齐总这一遭不好过啊......” 老人叹了口气,周围的落叶好像都有了情绪,随着叹气声,四散而去: “生意做到这个地步,没有人的屁股是干干净净的,有人趁此机会翻旧账,小事也成了要命的大事。” 易止呆呆站着,一声不吭,只是双手已经握成了拳,指甲扣在肉里,一阵阵钻心的疼。 齐延宗常常教育他,诸恶莫作,家里有钱更不是做坏事的借口,他不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善良宽厚的父亲,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是盛家搞的鬼,对不对?” 他再次抬眸,已经是怒火肆意。 刘叔看出他的情绪正在蔓延,无奈拍了拍他的肩,又查看了下他身上的伤: “小少爷,齐总对我有交代,不让你插手这些事,你别再问了。你的伤是盛林清造成的,但不代表齐家的事和他有关,你不要乱猜测。” 不插手?怎么能不插手? 不猜测?他又如何做到事不关己? 易止自知刘叔忠心耿耿,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只是把银行卡推了回去: “刘叔,这些东西,你先帮我存着,我现在是条丧家之犬,又是在别人家里暂住,要钱没用。” 无家可归,就要有无家可归的觉悟。 刘叔顿了顿,还是把银行卡收了回去:“也好,以后还是由我暂管,等你十八岁承认之后,我再交还。以后我每月给你打去一些生活费,你身上不能一分钱没有。” 易止点头,没再拒绝。 刘叔很想像长辈一样,爱怜地抚一抚他的头,可又觉得不尊重,随即又缩回了手。 他想起厉明均来。 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齐延宗执意要把儿子托付给一个平凡人家,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想让儿子彻底远离那个吃人的圈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小少爷,厉家一家人,对你还好?” “好。” “我看那厉明均是个厚道的人,还记得齐总从前对他的帮扶。” “嗯。” “......那其他人呢?他的两个孩子,你们同龄,还好相处吗?” ...... 易止没有回答。 实际上,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厉明均的老婆杨梅,不像是个好相处的,厉言言年纪又小,没说过话。 至于厉枝...... 刚好,一阵风徐徐扫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和萧瑟,往他的脖子里灌。易止打了个寒噤,倏而想起厉枝被他身上的伤吓到的模样。 她噤着脖颈,清泠泠的眸子里不掺一丝杂质,那样惊恐而又慌张...... ...... 面对刘叔的疑问,他琢磨了半晌,给出了这样的定论: “还行,挺好欺负的。”
第10章 乖,揉揉头 学校的生活乏善可陈,确切的说,是厉枝的生活太过无聊。 每天早自习,是精神最充沛的时候,所以用来背单词,背古文。下午的两节自习,所有人都去做课外拓展了,厉枝也不动,只是默默趴在桌子上,刷着一道又一道化学题。 她时刻谨记,自己是要参加高考的人,没有资格松懈,更没有资格和别人一样享受生活。 好在,日子不比从前单调乏味了,因为她的身边出现了个小跟班。 易止就像是她豢养的一只小宠物,时时刻刻,目光所及之处,都能看得见。 ...... ...... 午后,大家都在午休,厉枝提前回了教室,打算整理下错题,去办公室问老师。 刚走到走廊转角,就远远望见了熟悉的背影......易止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正在和人说着什么。 那人也穿着校服,厉枝略微觉得眼熟,应该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他比易止高出一头,也壮实很多,可两人站在一起,厉枝还是不自觉地先把目光落在了易止身上。 他微仰着下巴,看不见表情,但从他微微耸起的肩头,能瞧得出,话题貌似不大愉快。 ...... 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扰,易止已经回头,先一步看见了她。 “小止......”她率先开口。 那人也注意到她,只是朝她微微颔了颔首,便离开了。 ...... “姐姐。” 易止迈步走过来,一如既往地勾着唇浅笑:“姐姐吃饭了吗?我午饭没吃饱,不如姐姐陪我去买点什么?” 厉枝晃了一刻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刚刚和人交谈时的表情,分明不是这样的,皱眉,阴郁,若有所思,还有点未酿成的怒意。 怎么只是转了个身,望向她时,就变回人畜无害的模样了? “姐姐?” 易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哦......没事,小止没吃饱?我有零食。” 她抬脚便要往教室走,全然忘了要去办公室这档子事。 ...... 厉枝有个仓鼠综合征的小毛病,总喜欢在书包里填些零食,吃的倒不多,只是会有幸福感。 她把零食一一排开:“小止,你要吃什么?” 她低头翻找,并没有注意到,易止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 小小精致的耳廓,似乎有着细小几不可见的绒毛,鬓角的碎发凌乱又柔软,零零散散,飘飘荡荡,似乎能飘到他心里。 易止舔了舔唇:“什么都好,姐姐的,我都爱吃。” 厉枝没有听懂另一层,只是把零食往前一推:“你挑吧,下次吃饭要吃饱,不许再这样了,下午还有体育课呢。” 易止轻声答好,随手拿起了个面包,撕开包装便咬了一口。 他其实一点都不饿。 手里的面包松松软软,味道还不错,草莓果酱夹心丝丝的甜,在唇齿中包裹,缠绵,千辗百转。 他有点分不清这种甜蜜感,到底来自食物,还是面前的人。 “小止,那是什么?” 厉枝指着他外套的口袋。 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白白的一个尖角,突兀地露在外面。 看上去是封信吧。 易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然后把信往口袋里塞了塞。 “是刚刚那个人给你的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啦?” 厉枝双手捧着脸,笑意盈盈地看他: “真好,我还担心你性格太孤僻呢。在北旗,虽然很多人都高高在上,但也不乏有性格很好值得交往的人,小止,你应该多交些朋友的。” 易止笑得乖巧:“不,我有姐姐就够了。” “你就嘴甜!” 厉枝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易止有些想躲,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捞了回来:“干嘛啊?姐姐摸你头都不行?” 易止抬眸:“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的。” 厉枝笑得更盛了,手上更是用力,使劲儿揉了几个圈,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 她突然想起,厉言言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她已经懂事了,自己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继母,让她警铃大作,特别是知道杨梅怀孕之后,她一度觉得自己的小小天空都灰了。 她猜想,童话故事里继母虐待公主的剧情,一定会在她的身上如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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