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天是八月十五,将圆未圆的月青涩可爱地挂在天上,和所有的热闹冷清都不相关,自有它的轮回。 谈羽许久不说话,许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你应该说神奇的。” “那我也带你去一个神奇的地方。” 来不及抱怨今晚“神奇”出现的频率太高,许衍跟着谈羽穿过马路,又从三密高中的侧门翻了进去——因为突然腾起的好奇心,他甚至不太在意在这个年纪还干翻墙这档事。 中秋节的假期刚从今天开始,校园里压根没人,许衍还是不自禁地收声走路。 谈羽不在意,打了个电话,就问了一句钥匙还在不在老地方。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回头向许衍笑了下,眼里居然隐藏着暗暗的竞争意味。 三密高中搬到新校区才两三年,校园环境响应新理念,像走在私家园子一样,到处是绿树石凳,比隔壁的市民公园还公园。 谈羽熟门熟路,领着许衍进了图书馆。 没想到因为放假,电梯停了,他茫然地仰头看了看,问:“十二楼你愿意爬吗?” 墙都翻了,再爬个楼也不算什么,许衍干脆利落地顺着应急灯进了楼道。 爬到七楼时,楼下有巡逻队经过,强光手电极快地从楼梯间既高又狭窄的小窗经过,透进来一条细小却又强壮的光。 许衍蓦地握住了谈羽的手,对方居高临下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被拽着踏上了八楼的领地。 九楼已经是从不锻炼的许衍的极限。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像老牛喘气,发尾全湿了,在走动间,一簇一簇打得脸生疼。 他从不要面子,扯了扯两人仍握在一起的手,“我不行了”说得破破碎碎。 谈羽比他好很多,虽然胸口也有起伏,到底还能控制。 他看见许衍被汗水沾在一起的头发,硬硬的,像一根根黑色的细铅笔,让他全无发型可言,狼狈却也漂亮。 两人在黑暗的楼梯间对视着歇了五六分钟,许衍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小腿继续往上爬了两层。 真正到十二楼前,他还是又歇了一次。 本以为爬十二层楼已经是这晚最大的考验,谁知到了十二楼,谈羽从墙上拉下半截梯子,意思是还要往上。 许衍几乎要哭了,他连连摆手,瘫在梯子下一寸都挪不了。 于是又等了十几分钟。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爬十二层半。”终于缓过来的许衍边向上爬边说,形容道,“我的头好像还在嗡嗡乱响,一涨一涨的,可别过了今晚,到明天变成傻子了。” 谈羽在底下护着他,闻言抿着唇憋笑,敷衍地说了声“不会”。 许衍爬上了终点,钻进洞口前不忘放狠话:“希望你带我看的东西能值回票价。”。 “往里。”谈羽撑着地面一次越过了几级台阶,直接立在了最高层,拥着许衍在狭小的空间打了个转。 忽然靠近的男性躯体让许衍僵在了原地,他的后背紧紧靠在墙上,身体动不了,只有眼睛咕噜噜转着打量眼前的小房间。 他这才看出,这里是观星台,是牵着月亮的那一头。 不用谈羽说,许衍已经站到了唯一一个天文望远镜前。 他用寻星镜找到一颗星,后在主镜上看见了他的那颗星,他惊喜转身,所有的神采全沉入了谈羽的眼底。 谈羽:“值回票价了吗?” 许衍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到主镜边,又看了几眼星星。 待直起腰,之前的所有疲劳都像因几颗星一笔勾销了一样,他勾住谈羽的衣领,没有费一点力气把人勾在自己身边,仰头吻了上去。 唇舌稍微分开之际,许衍轻轻喘着,附在谈羽耳边说:“星星都看着我们接吻呢。” “那让他们好好看着。” 谈羽捏住他的下巴,食指落在他的嘴角,强硬地将人推进墙角,又吻了上去。 几乎是完全落入了无处可退的境地,许衍的脖子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微弱的光被他的黑发吸收,而他的黑发顺着流畅的后脑归入脖颈下更暧昧的阴影。 再往下,谈羽的膝盖就顶在他腿间,他硬了。 在事情变得更糟糕前,许衍的手向下伸,准确地覆在了谈羽同样勃发的欲望上。 另只手收紧,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自然也包括一层人皮下的所有不可说。 “我可不做超过票价的事。” 谈羽在他唇边轻笑,撑在墙上的手自然收回。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的手插回兜里,整个人瞬间退到了离许衍最远的地方。 许衍向他伸手。 谈羽拿出烟盒敲了敲,只剩最后一支。 两人靠在一起抽完了一支烟,从侧门翻出去,回了各自的家。 当然,许衍自然不可能回真正的家,他打了辆车,去了南市场闫学柯的店。 他只有后门的钥匙,钥匙在该是锁眼的地方插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里边的人忍不住打开了门。 闫学柯在门里冷冷地看他。 许衍抬起手撑在门框上:“哟,查岗呢?” “哟,是你没找着锁眼还是谈羽没找着锁眼?” 许衍不理他,刷牙洗脸,占了唯一一张小床,闭了会儿眼,又睁开。 闫学柯在几米外看他。 他眯着眼:“走时把灯关了。” 闫学柯把门拍得震天响,很不高兴地走了。
绝对睡不安稳,许衍眷恋地拍拍被子,从角落取出块竹席,四仰八叉躺上去,等去而复返的闫学柯。 也就十五分钟,闫学柯拎了一兜子烧烤又出现了,冷酷得要命:“说不清楚,我和你没完。” 许衍伸出爪子挑牛肉串:“没睡,去看星星看月亮了。” 闫学柯仰头算时间,前后也就三小时,说够也够,说不够好像也不够。 他坐在许衍对面,臭着的脸缓和了一点:“不要和他来往,他和张澄关系好。” “那我看你和张澄关系也不错,吃完这顿咱们也绝交算了。” “你懂什么!”闫学柯摔了烤串,手指在空中乱指了几下,真要说时又词穷,“张澄!张澄……他、他不正常。” 他凑过来摆出讲鬼故事的表情:“谁敢碰谈羽,张澄是要讨回来的。” 许衍满不在乎:“张澄想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也成,付钱就行。” 将要天亮的酒吧“横尸遍野”,被讨论的张澄仍在吧台边坐着。 不久,门童精精神神地喊了声“谈先生”。 他没抬头,看见一双手拿起他手边的酒一饮而尽,谈羽不轻不重地说:“不要碰许衍。”
第四章 过了那晚,许衍再没见谈羽。 这个人好像是那一夜的限定,过了就遁入人海消失不见。 新开业的超市倒是如期开始了营业,许衍路过一次,极阔气的门脸两边挂着自己的字。 红底黑字,写的是章草。说实话,外行人也许不懂,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字空有漂亮,内部的架构一概全无。 不过这样的字,许衍近几年写得多了,他提不起兴致写更好的字,没有那样的心情。 中秋这天天气不好,从前一晚夜里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许得礼没回来,许衍得给他留门。到了半夜,有喝醉的人擂大门找鸡,他抱着枕头坐起再没睡着。 迷迷糊糊靠着墙坐到天亮,大门“咣当”一声响。许衍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许得礼叼着根烟进来,一句人话都说不出,张口就骂。 许衍懒得搭理他,快速地收拾好,拢着袖子拉开了门:“我出去买月饼。” 无论如何,这个时间还是太早了。 许衍出门前顺了包许得礼的烟,没走出二里地,就烧完了两根,还连点烟味儿都没抽出来。他嫌弃地把剩下的小半包丢进垃圾桶,手揣进兜里绕进了广场路。 晨练的大爷大妈居然才准备出摊。 许衍在广场边坐了半小时,又拍了几张早班喷泉骚扰闫学柯,这才刚过七点。 他有点后悔把那包猴王扔了,去便利店买了包南京,拖着脚步慢慢往超市走。 三密这个地方民风惰,逢年过节的吃食能在外边买就在外边买,实在买不到也就不吃了。 总有本地公众号可惜传统小吃渐渐消失,底下也总有人评论:你咋不说消失的都不好吃,当人养嘴巴是放屁啊。 更何况十来年前,谈家两兄弟开了乐和超市,头一次在超市里雇了做本地菜的好手,更惯得三密人一到过节就先去乐和搬山。 许衍先去的乐和总店的正门,还没开门。 他便绕着总店所在的广场开始兜圈子,不知不觉顺着后巷走到后门,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柴油味。 然后看见了站在门边的谈羽。 按理说这么早出门的都是早睡早起的养生选手,许衍却在谈羽眼下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黑眼圈。都不用备注,一看就知道这人前一晚没睡好。 他没琢磨好该不该打招呼,谈羽已经交下手里的小册走了过来。 “遛弯呢。” 许衍打着哈哈向他摆摆手,指着后门问:“这是干什么?” 谈羽回身看了眼,从他口袋掏出烟点上才说:“上架。” 许衍没明白,但也没细问,接过谈羽的烟抽了口:“什么时候开门啊?” “八点就开了。”谈羽往后门边打了个手势,停下的工作又开始了运转,“再十来分钟了,来买八宝饭?” 许衍赶紧摇手:“哪儿啊,我要能抢过大爷大妈才怪。” 几乎是擦着八点的秒针,一个穿制服的男孩儿过来,问谈羽现在走不走。 两人瞎聊天,倒也能忘了时间,谈羽给他答着“走”,又招呼另个穿西服的过来,强行给许衍塞了一套乐和超市的过节套装。 等人走了,许衍低头去看,八宝饭、白斩鸡、月饼,底下还放了盒海鲜组。 每一样都是能在超市里刮起腥风血雨的必抢品,过了早上这一波,下一次再上架全靠运气。 他有点不好意思,可当时没拒绝,只能默默提回了家。 这顿饭吃得许得礼脸上有光。 他再虚荣不过,这辈子排第一的爱好是赌博,第二就是请客吃饭吹牛皮。 许衍拎了个乐和超市的礼盒回来,他激动得一个电话喊了四五个朋友来,说这是乐和老板专门送来的。别人才不管真真假假,吃便宜饭罢了。 比起赌,许衍更看不惯他红光满面吹漫无边际牛的样子。 吃得半饱,他下了桌,在角落给谈羽摸了条微信:谢谢,有机会也给你做顿大餐。 谈羽的手正滴血,惠邡翻药箱,小侄女肿着两个漂亮眼睛酝酿第二场眼泪。 微信一响,他赶紧说:“四火,快给小叔念一下。” 谈羽手机里的人脸识别都是谈燚,小姑娘抱着手机直接戳开了微信,刚上幼儿园,认识的字有限:“谢谢,有会也你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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