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挨上金属高凳,许衍的备用神经终于启用了,他不想做围观者的表演动物,背过身要了两杯特调。 他垂着头,总有一缕头发在额前晃来晃去,撩了几次,始终不能归置好不规矩的碎发,他不耐烦地抬头,正好撞进了谈羽眼里。 谈羽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依然直白地看着他。 许衍眨了眨眼,读出了床笫间的欲望,也看见了人类都有的贪念。 两人对视着举杯,酒液几乎同时经过喉咙开始下行之路。 许衍突然想起什么,敲敲吧台,凑到谈羽耳旁说:“我想你请我喝这一杯。” 今晚酒吧的所有账单都包在了老板头上,这杯酒无可奈何地出于张澄的酒吧,许衍却不想让酒再同他的钱画上等号。 他把手伸进谈羽的外套里,取出钱包,让本就存在的浮想联翩顺着金钱上升到更加无可言说的氛围。 谈羽几乎是纵容着他的一切行为。 这让许衍在极讨厌的雨天也收获到了一些快乐。 他在兜里一摸,拿出颗漂亮的玻璃珠放进谈羽手心。 “这是什么?” “玻璃珠。”许衍做出一个弹的动作,“和后院小伙子换的。” 谈羽举起玻璃珠对准灯光,内里的蓝色被酒吧的灯照着,即使静止,仿佛也能晃出数不清的好看颜色。 他合拢手心:“谢谢你的礼物。” 许衍又在另外一个口袋一摸,拿出块漂亮的小玉石。 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那块玉还是有莹莹的光晕在他掌心。他握着谈羽的手,把白玉放在玻璃珠旁:“傻子,这才是礼物。” 白玉卧在掌心换了方向,谈羽才发现这是一块玉章,不用费心去辨,他认出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玉章上圆下方,头略大,到了脚收成长方形,“谈羽”乖巧地刻在章底。 许衍捧着酒杯,趴在吧台边看他。看出他喜欢,他便也浅浅一笑,抬手又要了两杯酒。 不想让别人发现手心里的宝贝,谈羽攥紧手里的玉章,低声说:“我很喜欢,谢谢。” “您太客气了。”许衍一板一眼地答,接过酒放在他面前,“那天完了就刻了,一直没见你。” 谈羽知道他说的是赏纸上月那天,说实话,他并不明白许衍为什么要送礼物给自己。况且是这样一份……奇特美妙的礼物。 他忍不住摊开掌心,看吧台下的玉章,又想说“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又觉得此时说这样的话太没诚意。 几次纠结,他只能抬眼看许衍。 这时的他有一些因为无助衍生的可爱,许衍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不用报答我。什么都买不了我开心,你让我开心。” 谈羽刚想开口回他,后脑突然窜过一阵锐痛,连带着眼角也跟着抽了一下。按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是又要头疼了。 他有些不悦,皱着眉闭了闭眼。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许衍跟着皱起了眉,刚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就看谈羽用力地在左耳上方摁了一下。 他一眼看出谈羽是不舒服,等他表情松动下来才问:“哪里不舒服吗?” 规律的尖锐头疼是个秘密,谈羽不想让外人看出自己的不舒服。 可是对上许衍关切的眼神,他又想,反正自己已经欠下一份礼物了,再多要一点应该也可以吧。 他点了点头:“头疼。” 酒吧的环境不好,刺眼的光配上音乐,谈羽很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索性靠在许衍身上,再一次示弱:“带我出去。” 许衍愣了下,很快点头:“行。” 出去的路上,许衍倒没专门护着谈羽,他自自然然地牵着身后的人,遇上好事的人还不忘回一个暧昧的笑。 没人发现谈羽的异状,他们顺着楼梯回到地面。 刚推开一点门缝,雨水和着风就拍了进来。 许衍叹了口气,脱了自己的外套,只把帽子挂在谈羽头上,好好的一件卫衣变成了披风。 没心思欣赏病美人,正好有辆出租靠了过来,他赶紧带着人坐了上去。 师傅问:“去哪儿?” 许衍知道惠邡的地址,刚想开口,从旁边伸来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手的主人说:“不回家。” 车厢再黑,许衍也从后视镜看见了司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清咳了一下,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第六章 正好是饭局结束的时候,酒店的大厅等了许多要入住的人。 许衍把谈羽放在沙发旁,像对待一个玩具一样,亲昵地在他耳旁摸了两下。 看谈羽半睁着眼看自己,他笑了一下,食指在他耳垂上一触即离:“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近半个小时,不要说谈羽,连许衍都觉得大厅的香氛实在是腻得过了头。 他拿着房卡急匆匆地折返,架起人迅速钻进了电梯。 开的是间大床房,倒没旁的意思,周五晚上生意太好,差不多的房型只剩这一间。 许衍身正不怕影子斜,堂堂正正地把谈羽裹进白色的被子里。他没有照顾过病人,只知道在他额头碰了下。 谈羽忍不住笑了一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发烧。” “快睡吧你。” 成年人都有头疼脑热,这种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光线和声音。 许衍把三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关了聒噪的中央空调,靠着床坐在了地毯上。 他向来自忖年轻漂亮,不是没和人在酒店的床上碰过头,当然也有拒绝的时候。 可是安抚一个头疼的男人,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身后的呼吸声从开始的粗重逐渐缓和。 不知是扛过了这阵疼痛,抑或是干脆晕倒,谈羽悄悄地陷进松软中,再没了动静。 许衍从床边伸手上去,没把握准方向,直接将手塞到了谈羽后背和床间的缝隙。 湿湿热热的,几乎可以想象到头疼的烈度。 他忍不住仰起头去看谈羽,在昏暗的环境里一无所获,他只能摸索着握住对方的手。 再清醒,四周依然是暗沉沉的静谧。 不知维持了多久的坐姿,许衍只觉得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像是错了位。 他松开两人仍然握在一起的手,走到窗边,揭起一条缝往外看。 雨仍然没停,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不知是双层玻璃隔音好,还是这雨确实下得安静,许衍只看见雨水在窗上留下一条条徒劳的痕迹,却连一点雨声都听不见。 他突然想起了屋漏痕。 许衍和桌子一样高时就开始练字,从永字八法写到篆隶楷行草,难得的好时光全在笔墨纸砚间。 第一次听屋漏痕,他想象不到是什么画面、什么境界。爸爸兴冲冲地开车到了农村,指着村屋上的痕迹给他讲藏锋于内,说大道至简。 他回头去看谈羽,觉得他就像屋漏痕。 谈羽吸引着他,却叫他看不清两人之间的神秘红线,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到了现在。 外边已经是一片漆黑,估计早到了深夜。 许衍的思考跟着倦了,他打了个呵欠,躺到了谈羽身旁。 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他很快就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谈羽正惊讶于没有晨起时的例行头疼,就看许衍从身旁一跃而起,眨眼间就到了门边。 听阿姨的意思,现在已经是12点了,问他们要不要续房。 两人又不是真的被翻红浪,许衍却回了一个征询意见的眼神。他自己好像也反应过来,没等答案就说了不用续房。 他们住的酒店是三密旧城的地标性建筑,就在正街,离许衍家很近。 谈羽要去取车,出了酒店正好拦到一辆出租。 没想到许衍也跟着上来了,给司机说:“麻烦从南市场走,在墨衍堂把我放下。” 知道谈羽在看自己,许衍撩了一下左边的头发:“头疼就好好去医院查一下。” “查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谈羽也不知道自己语带抱怨,许衍却听出来了。 他的眼角跟着心情无奈地弯了弯,手伸进往谈羽口袋,碰到凉凉的玉石,轻拍了一下:“照顾好我送你的宝贝。” 正好到了南市场,旧路和市场相撞,堵得要命。 许衍让司机带一脚刹车,提前下了车。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租车还是没能前行一米。 谈羽收回视线,学他也拍了拍玉章,忍不住拿出手机搜起了什么印泥最好。 闫学柯本来就没想做生意,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开一家笔墨纸砚店,起名时随意到了极点, 墨和许衍的名字随便一凑,便成了墨衍堂。 近几年生意好了,还有不少人过度解读店面,也是他的日常笑点之一。 这会儿刚到一点,墨衍堂没什么生意。许衍在店里转了一圈,老板和打工仔一并不见了。 闫学柯他知道,昨晚快活,这会儿估计正宿醉。 可打工仔不应该,他高声喊李小五。 李小五正在仓库收拾东西,下意识地应声而起,大脑慢一步反应过来这是许衍,笑骂着从后边走了出来:“哥!人家有大名。” 许衍皱了皱鼻子,思考着,慢慢地重叫了一遍:“李堰褚。” 李小五更气了,将粗布手套甩在他身上:“你好歹是个写书法的文化人,这名字很难吗?” 许衍撇着嘴摇头,四处看了看。 “老板没来。”李小五知道他找闫学柯,把玻璃门拉上,神神秘秘说,“相亲去了。” “相亲?” “昂!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许衍往柜台后边一掏,摸出袋瓜子坐下:“你继续说。” 李小五顺手拖来个大烟灰缸:“卖家具那个何,他家二女儿。” 何……许衍在贫瘠的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想起来了,确认道:“何蕴财?” 李小五同他击掌,兴致更高了:“他们家俩女儿,人们都说小的是抱来的,何蕴财和他老婆都疼大女儿。这媒人介绍来了,我们老板不乐意,专门挑了小女儿。” “你猜怎么着?”李小五滑开微信,眯着眼睛找到和闫学柯的聊天框,点开照片,“漂亮吧?” 许衍扫了眼,点了下头:“你老板没别的,就是运气好。” 不知是不是真看对了眼,闫学柯相亲回来都到了下午饭时间。 他一进门就高低声交错着喊李堰褚,叫人赶紧拿个盆来,他打包了香锅回来。 李小五真是既恨别人叫自己大名,又讨厌被喊小五,无奈还是个打工仔,只能捂着耳朵把盆摔到了柜台上。 “吃炸药了?”闫学柯踢开凳子坐下,连着刨了好几口米饭,“下午生意怎么样?” “还成,许哥来了一趟。” 闫学柯冷哼一声,上次许衍还有话说,这次他直接和谈羽消失了一夜,真是没什么好抵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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