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宁:“不要紧。” 看这样子是有点着凉,昨晚喝了酒又吹冷风,回公司的时候外套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江桥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林净宁还穿着昨天的黑色衬衫,一身酒意的睡在室内休息间的床上,皮鞋都没脱。 江桥又道:“刚才有个电话——”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 林净宁抬头望去。 门口的男人火急火燎,像是地球毁灭了一样,跑的满头是汗,靠着门直喘气,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只道是那双眼睛,单纯无害。难怪周樱会说:“你们林家这几个晚辈里头,就春林最善良,其他的,一个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 这货第一句话就是:“哥,救命。” 林净宁好笑。 江桥刚想说孟春林的事,眼下看来什么都不用了。这老爷子的外孙从来都是个急性子,一刻钟的时间都等不了,心里也跟着笑了笑,倒了茶便带上门出去了。 林净宁站起来,坐到沙发上喝茶。 见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孟春林皱着眉头:“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回事,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林净宁要笑不笑:“用得着我问?” 孟春林撇撇嘴。 林净宁淡然自若的喝了口茶,说:“这么多年给你收拾烂摊子,没个十件也有二十件,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今天的事真不一样。” 林净宁揉了揉眉头,并没有问,只是道:“你不是在国外吗?昨天老爷子生日都不见你人,还以为学乖了。” 孟春林嘟囔:“你不也半夜走的。” 林净宁:“消息倒挺灵通。” 孟春林:“我妈说的。” 林净宁手指轻敲:“回来多久了?” “一个月——吧。” “姑姑知道你回来吗?”林净宁问。 “我妈知道不得连夜过来砍了我,这点意识我还是有的。再说了她非让我去学什么酒店管理,我哪是弄那事的人。” 林净宁揶揄着笑,轻点了一下头。 “你别笑我。” 林净宁抬眼。 孟春林说:“你不也没走林家铺好的路,我妈说了,这么大个家,就是大哥都没多少话语权,但你有。” 林净宁懒懒往后一靠。 孟春林道:“你没靠林家,我也不想。” 林净宁垂眸,听着这小子说完,嘴角浮上一点笑意。要说林之和没有实权,也只当是给外人说说。要不然就凭周樱斯坦福大学的管理硕士学历和那个脾气,怎么着也不会在林家安分这么多年,自然早让林之和抽身了。再加上这几年又给老爷子添了个重孙,就是林淮,也没什么话说。 “小心大哥听见抽你。”林净宁说。 孟春林:“大哥要在这,早帮我了。” 林净宁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来,也不着急点燃,只是拿在指间,慢慢道:“说吧,什么事?” 孟春林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有一幅画卖出去了。” 能卖出去,这是好事。 孟春林一脸懊恼:“今天百汇街有画展,我朋友帮我招呼的,他把画拿错了挂上去,给人买走了。那幅画我想珍藏的,可是现在买家都找不到,我绕着百汇街跑了半天。哥,这方面你神通广大,怎么办呀?” 林净宁顺起打火机,按了两下火。他点着烟:“就这事?” 孟春林可劲点头。 “宜城这么大,我给你上哪儿找?”林净宁故意道。 孟春林:“哥——” 林净宁笑:“我让江桥试试。” 孟春林差点两行泪飙下来,细看之下眼角都湿了,倒是让林净宁好奇,这小子从小对金钱权力都不怎么执着,是个闲散少爷,很少有上心的事。 “什么画值得你这样?”林净宁问。 这一问孟春林有些不好意思。 林净宁:“人体模特?” 四个字,意蕴分明。 孟春林极力否认,慢吞吞道:“就是一副山水画,灵感来的时候画的,算是我画过最用心的一副,只想珍藏。” 林净宁:“真是这样?” “我哪敢骗你。” 林净宁嗯了一声:“最近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先在宜城呆着呗,能躲几天是几天吧,别被我妈找到就行,哥你得替我保密。”孟春林说,“要不真活不下去了。” “别把我拉下水就行。”林净宁说。 “你也怕我妈啊?” 林净宁冷哼一声,想起老爷子生日那天姑姑一句话,就把他的婚姻大事摆在台面上,保不齐这几天林母就和周樱过来拿事了。 “这姑奶奶,我可惹不起。”他说。 孟春林在林净宁那儿待了很久,混了晚饭,后来杨慎过来溜达,叫去了自己的场子玩。林净宁总算清净,回了酒店休息。他在宜城有几处地方,创业那几年成宿熬夜,直接睡到了公司,再后来总是出差,住酒店已经成了习惯。 宜城夜深人静时,总是让人觉得寂寞。 外面人看起来,林净宁似乎没什么嗜好,除了工作就是到处出差,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这两年他在宜城发展不错,已经是记者媒体的新贵。 有一次林之和来宜城,说是办事,实则也是替老爷子探个虚实,话是这样说的:“有没有想过回嘉兴?”言外之意很明白。 林净宁当时没有回答。 毕业那年他不愿走仕途,也不屑一顾林淮安排的路,但他终究是林家子孙。像是当年老爷子退了,那些可为不可为的门道,也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林净宁从小耳濡目染,看得清楚。 林之和曾经问过:“会后悔吗?” 当时他们兄弟俩站在林家祠堂,看着老爷子打下的那些奖章,林净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哥,我就是想试试能走多远。” 就这一句话,老爷子由他去了。 林之和那天特别感慨,说了句极其符合林家长子身份又稍带书生气的话:“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液赶科场,各有各的路,此生便是渡海。” 落地窗外有人放烟花,林净宁倒了杯酒。 酒店房间里冷清寂静,只有电视上在播着足球比赛。江桥发了明天的安排过来,早上要去京阳出差一趟。林净宁抿了口酒,目光沉静。 球赛现场连发进球,主播激动嘴瓢。 那晚CCTV的球赛,全世界有近一小半人在看。周末的宜城大学甚至比市区热闹,足球场地有人搭着幕布放球赛直播,观看的男生颇多。 温渝吃过晚饭溜达,在附近等李湘。 她穿着淡蓝格子衬衫,牛仔裤,头发散开着,混迹在人群里像是个大学生,没有人认识她是文学院的助教。 李湘发来消息:“我再十分钟就到。” 温渝原地站了一会儿,索性绕进足球场里面去看热闹。女生也不少,有一部分是陪着男朋友来的。像这样肆意挥洒的年纪,她已经平平无奇地走过。青春对一部分人而言,是沉默寡言的。 大屏幕上球赛激烈,四周时而欢呼。 温渝眼神微微侧着,就看到李湘端着两大杯水果茶走近,看着她的样子似笑非笑,笑的她心里发潮,不免问道:“你干吗?” 李湘递给她一杯茶,才道:“刚才你的侧脸有点像骆佳薇。” 温渝惊讶:“有吗?” 李湘凑到她跟前,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道:“其实性格也有一丢丢像,都喜欢文学,不过呢,我们温老师更善良可爱。” 温渝偏头笑:“我谢谢你。” 李湘看向球赛,说道:“今天去监考呢,打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是有关你们骆教授的,想听吗?” “不想。” 李湘耸肩:“那算了,等你问我。” 今天难得没有多少表达欲望,温渝求之不得。看李湘有些困倦的样子,大概监考确实累着了,两个人没待多久就回去了。李湘挤着要和她睡,她睡不着去写字桌玩电脑。电脑上正在放张玉堂和小青那段虐缘,年方十七张玉堂,潇潇洒洒一儿郎。 台灯旁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温渝偏头看了一眼,是母亲李碧琦的消息。最近需要她回一趟扬州,有要事商量。除了谈婚论嫁,温渝想不到还有别的事。她不想理会,关了手机,只想把这一集电视看完。 那段时间,她比往日都忙。 网络上的信息爆炸,经常让她头皮发麻,她总是手机关机,很难让人找到。从天亮到天黑,都钻在办公室,身边同事还以为她失恋,都不敢上前搭话。以至于她忙的天昏地暗,全然忘了两周前还有件西装外套落在干洗店,当时买了画就一走了之。 要感激李湘那天问起:“那西装你知道是谁的了吗?” 她居然已经抛掷脑后。 只好在一片匆忙之间,放下手里的工作,打车去了市区。市中心永远热闹,不缺人流。幸好衣服够昂贵,干洗店老板小心翼翼保管,叮嘱这样质量上乘的西装尽量不要对折装袋,还玩笑着对她说:“姑娘你心真大。” 温渝不好意思笑笑,拎着衣服出门。 她原本想直接打车回学校,手里拿着塑料膜套起来的西装,多少有些奇怪。或许是中午的缘故,附近的办公楼都人潮汹涌的下班,一晃十分钟,怎么都打不到车。 天气又热,温渝找了个树下坐着。 马路宽阔,车来车往。一辆黑色辉腾缓缓从不远处开过来,似乎要进停车场。副驾驶的江桥正在汇报工作,林净宁慢慢睁开眼。 他打断江桥的汇报:“买画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江桥有些汗颜。 “百汇街那间画廊规模比较小,大都是些不太成名的画作聚集之地,人流量也不是很多,况且那位女士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找起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林净宁轻“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他最近去了京阳出差,今天才回来,不是酒局就是开会,头隐隐发晕,外面的天气很好,不免多看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便留意到远处一个身影。 白衬衫,牛仔裤,怀里抱着一件男士西服。 林净宁忽然想起不久前那个深夜,他有点喝醉,借着酒劲鬼使神差的就做了个举手之劳的事。再看到今天这场景,他目光渐渐深沉。 居然能找到这来? 林净宁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这个时候的他对温渝是有些低看的。他淡淡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 江桥忽然开口:“老板。” 林净宁抬眼。 “前面那车好像是您大哥的车。” 林之和上周刚去海南,应该是周樱。 “先回酒店。”林净宁吩咐。 周樱千里迢迢能来这,自然是没什么好事。要是老爷子默许的,林母也会来,看情况这是先投石问路,想知道他对扬州温家的态度。 马路上人流多,车倒退的慢。 林净宁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周樱。他故意停了一会儿才接起,一瞬间有些头疼,半摇车窗,让风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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