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央虽说不差钱，但此刻也有些羡慕。毕竟谁会不想有很多钱呢？
毕竟是客人，也不好一直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去程梓言的大房间辅导人做练习。
程梓言的大房间跟整个房子格格不入，粉红色的墙纸，随处可见的精灵宝可梦贴纸，还有数不清的玩偶，塞满了衣柜的公主裙。小姑娘邀请老师到自己的房间，像是小公主牵着喜欢的王子到自己的城堡，有些娇羞，但藏不住欢喜。
路央：“程梓言同学，你的房间有些乱。”
“好了，把作业拿出来吧。”
“今天要把上个周没纠的错纠完。”
程梓言的公主梦被这三句话击碎了。
程宜城做饭很快，程梓言作业还没做完，两人就被喊去吃饭。
路央看着摆不下的饭，不禁吞了口口水，信心口不一感叹，“也太多了吧，太麻烦你了。”
“你是第一个来我们新家的，自然要款待好。”
这话说得路央更不好意思了。
程宜城把饭拿出来，顺便指使小孩去拿碗筷，什么都不做的路央有些局促，程宜城看出来了，没说什么，按着他的肩膀坐在椅子上。
路央动不了手，就动嘴：“你真厉害，现在像你这样会做饭饭的男人不多了。”
程宜城笑了笑，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彩虹屁，看着路央挑了挑眉，说：“所以呢？”
路央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臭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夸：“呃.......所以，像你这种男人必须得好好珍惜。”
程宜城满意的点了点头。
吃完饭，窗外的天也黑尽了。路央撑着手，发着饭昏，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是被锋刃割裂的大色块，哥特式的美。
路央伸了个懒腰，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软塌塌站起来说：“真的很谢谢你们的款待。我有些困了，先回家睡觉。”
程宜城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我叫程梓言送你。”
程梓言同学依依不舍的送别了老师，送完老师后屁颠屁颠的跑回了自己的大房间，拿着自己的练习册，给舅舅炫耀，“舅舅你看！我全对，路老师画了个我！全班就我一个有。”
程宜城的视线落在那个胖嘟嘟的简笔画上，圆圆的脸，狗啃的刘海，一笔呵成，很是流畅。他忽略掉小孩臭屁的嘴脸，拿过那本练习册。
简笔画旁边有个优字，应该是奖励给全对同学。他字如其人，瘦瘦的，一笔一划连起来，线条都给人一种温柔好脾气的感觉。他再度后悔起来，那天没有看到路央给留的纸条，实在是可惜。
程宜城把练习册往回翻，想看看路央的其他的批注。结果越翻脸色越差，翻到第一页俨然变成了黑脸包公。
“程梓言！为什么你错了这么多！”
程梓言被吓到了，道歉的话比眼泪快一步出来：“对不起舅舅！”
“把你其它的作业给我拿过来！”
这一夜，程梓言流着泪，握着笔，在台灯下改了大半夜的作业。
第七章
桐市连着下了几天大雪，一出门白茫茫的一片。路央里三层外三层，帽子围巾手套一个没少，但骑着小电瓶到学校依旧手脚冰凉，牙都在打斗，他暗暗捏了捏拳头，明年暑假得去学驾照，买辆车。
说起学驾照，高女士多次提起，都被路央打哈哈糊弄过去，无非就是用没时间，没精力这些借口。实际上，就是懒。
他的课在第二三节 ，早上要先去教务处那边打卡签到，等打完卡回办公室就发现，桌子上多了许多精美的盒子，五颜六色，大的小的叠在一起，连椅子上都摆满了。
“路老师，29岁生日快乐。”张老师笑着起了个头，随后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陆续送上祝福。
寿星路央在一片祝福声中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感动，“谢谢你们的礼物。”
“别说这些，平时我们生日路老师都送齐了的。”
路央笑了笑，说周末请大家吃饭。
张老师：“别周末，今晚就有空！”
路央表示：“今晚不巧，要回家吃饭。”
大家了然，都说听寿星安排。
早读铃声响，老师去各班守早自习，热闹的办公室很快安静下来，路央找了张桌布垫地上，然后把礼物小心仔细的放上去，拿出手机发朋友圈。
【第29个生日！感恩有你们（爱心爱心）】【图片】
发完后评论区一下沸腾起来，像水滚进油锅，路央一个挨着一个回复，乐此不疲。但当看到一个多年不曾看到的头像时，笑凝在了嘴角。
秦臻的头像十年如一日，一个穿着白色夏季校服的男孩倚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他背对着摄像头，削瘦的背挺而薄，微微侧着的脸清秀又温润，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打在他额前的碎发上，温柔的眉眼像渡了一层柔光。
还以为这个号他早没用了。
路央看了半晌，点进了秦臻的主页，选择了删除好友。
都说幸福是有重量的，这话一点都不假。路央提着同事送的祝福，大包小包，边走边停，分了两批才运到小电瓶旁边。
他有些头疼的看着地上的礼物，小电瓶太小，他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能一次性运走的办法，正打算找个车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路央！”
程宜城从车上下来，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同色系的休闲裤，显得更加手长腿长，在人群中打眼得过了头。明明看着挺远的距离，可他却很快走到了路央面前。
路央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过了会儿才笑着问：“你来接程梓言吗？她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两个小酒窝特别明显，看起来像熟透了的小樱桃，吃起来也像樱桃酒，又甜又辣，这滋味只有程宜城知道。
程宜城咳嗽了两句，不怎么熟练的说：“路央，生日快乐。”
路央愣了一下，随后傻傻的笑，说谢谢你程宜城，你真好。
程宜城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随后叫路央等一下，然后转身去了车那边，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递到路央面前，像是难为情一般，程宜城转过了头，说：“送你的生日礼物，准备得急，希望你喜欢。”
路央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还有生日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程宜城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心脏不可控制的加速跳动，像是一潭死水泛起了涟漪，枯木终于等到了春天。路央小心翼翼，双手接过礼物，又说了不知道第几个谢谢你，然后又说你真的太好了。
他发现了，说谢谢的时候，程宜城会微微蹙眉，但说你真好的时候，程宜城嘴角会微微上扬。
“你待会回家吗？”
路央手里的礼物沉甸甸的，心里也暖呼呼的，这十二月的雪都吹不冷的那种，“嗯，我待会要回我妈妈家里。”
程宜城看了看身后的礼物，问出了路央的难题，“这么多东西，你要超载?”
“当然不是！我打算打车的。”
程宜城思考了一会儿，说我送你去吧。
没等路央拒绝他又说，“就当给我一个机会献献殷勤。”
路央问：“献什么殷勤啊？”
程宜城笑了一下，低低的声音带他回到了不久前的晚上，耳廓又热有痒的感觉再次出现。
“你猜?”程宜城走进了一步，喊他：“路老师。”
程梓言很快下课，找到舅舅车就直接坐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路老师，开心得扒着副驾驶的椅子，问：“路老师，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系安全带，坐好。”程宜城一个大巴掌呼啦过去，直接把小孩按到了驾驶座上，“先送路老师回家，再回我们家。”
“为什么?路老师不是跟我们住一起吗?”
她的原意是路老师和她的家挨在一起，但奈何语言表达太弱，直接把邻居升华成了同居，路央抚了抚额，心里默默心疼语文老师三秒。
路央坐在副驾驶，怀里还抱着程宜城的礼物，他转过头回答：“是老师爸爸妈妈的家，在另一个地方。”
“哦！”程梓言使劲点头。
路父路母住在桐大的教师区，程宜城的车开进校园，穿过香樟路，停在桂苑门口。地点到了，但该下车的路央没下车，该说再见的程宜城也不开口，车上安静得只有空调和程梓言睡着时有些浓重的呼吸声。
或许是车内的暖气太足，熏得路央脑子一热，说的话也不经思考，他说：“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还有，切蛋糕。”
程宜城愣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连手指尖都烫得要死。
“哦，好啊。”
第八章
程宜城跟着路央进了小区。桂苑是老小区，外面成片成片的香樟树，一楼院子里还有几颗樱桃树延伸到三楼，结果时家里小孩老伸手去抓，空气中夹杂着腊梅的幽香和家常菜的饭香，时不时还能看到学校下晚自习的学生。
路央家住在四楼。刚刚说话不过脑子，现在身后真跟着人了，又有些紧张害怕，硬要形容就像是带媳妇见公婆那种。
“那个.......”路央开门的动作一停，他回头，看了看抱着睡着小孩的程宜城，打预防针的样子，“我妈妈她人比较热情，你不要被吓到了。”
“我不会。”
门一开，路央不大不小的喊一句“妈，我回来了。”
高女士人未到话先来，“宝宝回来了！”
路央闷闷嗯了，回头看了看程宜城，看到他脸上的揶揄，心想就知道会这样！太羞耻了。
程宜城对天发誓，这不是揶揄，只是觉得有些新奇，毕竟他从懂事开始就没被叫过宝宝了，对怀里的程梓言也是直呼其名，连小名都没叫过。
对，程梓言小名橙橙，但程宜城从来不喊。
路央弯下腰给程宜城找了双新拖鞋，然后自顾自的脱外套，脱手套，脱帽子围巾，像是剥鸡蛋壳一样，露出里面白绒绒的毛衣。
高女士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勺子，看到程宜城那一刻愣住了，随后两眼发光，露出一个及其热情的笑，“老路！”
路良正坐沙发上看报纸，听到老伴激动的呼喊，慢慢带上眼镜，有些疑惑的回头。霍，好高，好帅一小伙子，但怀里的娃是怎么回事?
程宜城被两老犹如实质的目光盯得有些害怕，他扯出二十四年来最谦逊礼貌的笑，问候道：“叔叔阿姨好。”
“他是我的朋友，今天来家里吃饭，忘了提前跟你们说。”这大眼瞪小眼的，路央实在看不下去，回头推了推程宜城肩膀，“你把梓言放在我房间吧。”他指了个方向，程宜城嗯了一声，承着炙热的目光去了房间。
等人一走，高女士连扯着路央到厨房，“你怎么回事，带人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路央无奈，“他就是来吃个饭，要准备什么？”
高女士恨铁不成钢道：“傻孩子，吃饭一小步，感情一大步。”
“妈，你是不是误会了！”路央终于知道从进门开始的诡异感从何而来了，“他真是我朋友！谁领对象上门还带着孩子的。”
路母真恨儿子不开窍的脑袋，“这么好一孩子，竟然只是你朋友，我还不认识。你到底有没有把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才刚见面，你哪里看出来他这么好一孩子的。”
路母一脸傻小子你这不懂了吧的表情，“相由心生，这么俊不可能不好。”
路央：“......”
程宜城放下程梓言，顺便揩了揩她嘴角的口水。他一边捏着酸胀的肌肉，一边打量路央的房间。房间不是很大，但被家具填的满满当当。壁纸是奶黄色的，床单被罩也是奶黄色的，连窗帘都带着纱，这要不说，肯定以为进了哪个二八少女闺房。
“你好，小路的朋友。”
路良的声音有些低沉，是常年上课的那种浑厚有力。他带着一幅金边眼睛，原本儒雅温和的脸现在有些板着，像考核绩效的领导，又像是保卫自家白菜的老农。
“你好，叔叔。”程宜城看着路教授，自我介绍道：“我姓程，叫程宜城。”
路良嗯了声，视线落在正流梦口水的程梓言身上，问：“那小妮子是你的妹妹?”
程宜城：“不是，是我侄女。”
路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脸色缓和了不少，变回了那个儒雅的路教授，又问：“小程几岁了?在做什么?家在桐市吗？”
程宜城面上不动声色，答得毕恭毕敬，手却冒了一掌心的冷汗，“我今年二十四，XX大学毕业，在xx公司上班，家在桐市。”
“那你和.......”
“爸！”路央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一张脸像蒸熟的大虾，似羞似臊，“你对我朋友说什么啊！”他加重朋友两个字，说完转头看程宜城，催道：“快，快走，饭好了。”
陆良看着羞愤欲死的儿子和同手同脚离开的小程，似明白了什么，又没完全明白。
路央没遗传到高女士出神入化的厨艺，桌上的油焖大虾，叫花鸡，藤椒鱼，油爆兔丁，香辣蟹，番茄蛋花汤散发着让人诚服的香气，路央吞了口口水，把筷子递给程宜城，“快吃，快吃，趁热。”
“对对对，小程快吃，尝尝阿姨手艺。”陆母也催促着，生怕他吃不到。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程宜城看着路央一家，温柔热情的母亲，稳重儒雅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其实有多，但却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很羡慕，他家的饭桌上从来都是沉默的，压抑的，没有人会问他味道合不合适，也没有人会给他添饭盛汤，喜欢的菜似乎永远在别人面前，他够不着，也没人给他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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