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原本打算去柜子里再拿一个枕头给他垫着，被人攥着袖口阻拦了下来。
朝秦解释道：“这样坐着对脊椎不好。”
沈无因改去握他手腕：“您能拉我一把吗，我自己起不来。”
然而起床后也没有事情可做，两个人踩着地毯上的花纹走了几圈，沈无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又累了。
客厅里没有沙发，铺着暖色系的地毯，图案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神话故事，米白色木质方桌摆在中间，四角是让人看了很安心的圆弧形。
沈无因没看见朝秦按了哪个按钮。
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放动画，从某一集的中间位置开始。
沈无因看了两分钟，尽管是没头没尾的剧情，依旧很吸引人。
朝秦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喜欢的话等会儿再看，我们先把合同定下来。”
合同只有薄薄两页纸，很快就翻完了。
其中的条款对沈无因偏袒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他又重新看了一回。
“这个……”沈无因指着其中一条说，“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就是有些好奇，您和别人也会签十年这么长吗？”十年是朝秦给沈无因的保证。
在此期间，只要他没有犯下不容饶恕的大错，朝秦都会按月给他支付大额生活费。
而沈无因在签下合同的五年后就可以随时结束包养关系。
如果人人都有这个待遇，那朝秦要么有不为人知的性癖，要么就是个慈善家。
男人的回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我身边跟过的人不少，但正式到要拟合同的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沈无因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离奇的可能，又被他镇压下去。
朝秦很快给出了答案：“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缘分吧，就像在路边看见一只流浪猫，捡回家养起来。
以前不是没有看见过，以后还会遇见更多，可只有那一只使我动了恻隐之心。”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沈无因想。
“还有您说要给我的房子，地址就是这里吧。”
沈无因抿了抿唇，“可这不是您家吗？”“不用担心，我只是在这里住得比较久而已。”
朝秦摸摸他的头发，“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你会比较自在吧，而我又不是很想搬家。
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沈无因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朝秦的手心，小声说谢谢。
合同的事情算是处理完，神出鬼没的管家送上来两碗水果酸奶，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看动漫。
沈无因问他这是谁看的，朝秦说是他表弟。
“前年暑假他来我家玩了一星期，看一部六百多集的动漫，除了睡觉之外都坐在这里。
也是他嫌客厅太拥挤，我才把沙发扔掉的。”
朝秦把写有秘书助理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沈无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小安，她才来公司不到一年，人也活泼，和你会比较有话聊。
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有任何需要添置的直接联系她就好。”
沈无因道完谢后接过，才意识到连同手机在内的所有物品都还在那间宾馆里。
朝秦再一次在他还没开口前猜出了他的想法，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昨天才想到你还要东西没拿回来，去找的时候已经被扔掉了。
证件正在补办，还需要等几天。
手机的话，小安找了几个年轻人常用的款式，都在你卧室的床头柜里。”
“……”沈无因是真的想问了，我究竟何德何能。
“没事的，”他麻木地摆摆手，“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第4章
朝秦在沈无因醒后忽然就忙碌了起来，沈无因盖着毯子在客厅等他。
作为一个典型的十八岁青少年，在不上学时睡眠时间都是凌晨两点往后算的，因而也根本没有什么勉强可说。
等到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朝秦其实不需要很多人服侍。
沈无因只能在听到开门声时跑去迎接，朝秦会笑着摸摸他的头，每当这时沈无因心中总会感到忐忑，他的发质本就不算好，又被他染染烫烫弄得更加糟糕，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使用前部分，和柔软治愈的宠物皮毛完全是天壤之别。
然后他就悄无声息地跟在朝秦身后，看他脱下西装，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去餐厅泡一杯牛奶麦片，站着喝完后立刻把杯子洗干净，细致到让重症洁癖想要立刻表白的程度。
朝秦与他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沈无因只是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成绩吊车尾，连可以拿出来哄人开心的技能都没有，工作内容和人情世故都听不懂。
而朝秦也没有要找他聊天的意思，只在前几次询问他过得怎么样，发现得不到“很好”之外的答案后便不再问了。
从冰箱里拿牛奶时，朝秦常常会挑些小零食出来给沈无因。
如果是焦糖布丁就会让他去餐桌上吃，如果是草莓就会捏着叶子送到他嘴边，要他吃慢一些。
沈无因将手背到身后，仰着头小口地咬，他一般吃得很乖，汁水只会沾在嘴唇上，稍微舔一下就可以，但也会有不慎顺着嘴角流下的意外，朝秦总能比他更快地用拇指指腹拭去，再由他扯来纸巾为其擦干净，在乳白纸张上留下少女浅色腮红一般的痕迹。
吃到最后嘴唇往往会难以避免地碰到他的指尖，沈无因想以朝秦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动作总不至于真的单纯想喂他，便得寸进尺地舔了舔，可朝秦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加亲昵的举动。
请问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不称职的被包养者吗？直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二十天，沈无因才第一次坐上朝秦的床。
朝秦的卧室并不对他封闭，当然也不止对他开放。
沈无因早在第一次等待朝秦回家时就跟着他走了进来，但那时他只敢蹲在浴室门口等待，等朝秦湿着黑发披着浴巾走出来，坐在沙发上，一边吹头发一边在电脑上查看邮件，沈无因就坐在他脚边，头靠在他的腿上。
朝秦有时候会闹一闹他，用吹风机将他的头发吹得愈发蓬松干燥，沈无因就抱着他的小腿求放过，但大多数时候是安静又温柔的，宽厚的手掌顺着颈部线条摸到后背。
沈无因第二次就换了其他款式的睡衣，而朝秦也默契地从领口伸进去，抚摸的手法细致，力度却带着漫不经心。
沈无因离那个部位至多十公分的距离，自然不会错过任何变化，甚至当眼睛还没看见时，鼻子就已经先嗅到了情欲的气味。
好多回他已经碰到了，甚至隔着浴袍摸了两下，感受到逐渐增加的分量，可每当关键时刻，朝秦都会轻轻抓着他的手指，对他说：“乖，回去睡觉了。”
撇开他是老板不谈，就这个语气和声音沈无因都没法拒绝，只好略带不甘心地收回手，临走前还要用力握一下朝秦赤裸的脚踝，略显粗糙的皮肤和隔人的硬骨仿佛难以撼动。
沈无因忍不住想，这到底谁嫖谁啊？
第5章
朝秦不上沈无因，不代表他就没有性生活。
那天朝秦从浴室出来时没有穿浴袍，只用白色浴巾在腰间围了一圈。
沈无因看见他肌肉分明的后背上有几道明显到刺眼的新鲜抓痕，愣了一会儿跟上去，又在肩头找到几处吻痕。
第一反应是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分辨出昨晚的沐浴露、午餐的橘子和才喷上不久的香水味。
沈无因的嗅觉十分灵敏，甚至已经到了会影响生活的程度。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住，因为讨厌别人身上的气味；要住很大很空旷的房子，因为这样味道会散得远一些；窗子都锁得紧紧的，一年到头也不开几回，通气都要用现代设备。
长大后便不再这样苛刻了，因为逐渐学会忍耐。
沈无因对人类的气味最为敏感，他能够嗅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分手多年的情侣，因为抱错二十年没能见面的亲生父子，昨晚刚偷情过的上司与秘书，他不需要去观察他们的神态与动作，只要闻到了，就会自然而然地从记忆里找出与之相关的另一种气味。
沈无因的记忆力从不算好，几册历史书到现在还是背得七零八落，古诗词默写能拿到一半的分都是难得，他常怀疑脑子都拿去储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因此他有自信，假如朝秦在回家之前真的同谁做过，沈无因本该在他刚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发现。
朝秦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沈无因紧了紧拳头，手臂也搭上朝秦的腿，抬起头来同他说话：“先生既然包养了我，为什么不和我上床呢？”朝秦像是早有预料他会这样问，笑得温和包容：“原来成天都在想这些。”
沈无因慌乱地眨眼：“呃，也没有……”朝秦手指插进他黑发中，捋顺了几处打结：“想和你慢慢来。
包养也可以循序渐进吧，我说的话算数吗？”朝秦皮肤泛着刚洗完澡后的热气，沈无因靠在他身上，觉得自己也被传染了，脸颊的温度怎么也下不去：“算的。”
两人又这么相安无事地坐了会儿，沈无因仍是不太规矩，抓着朝秦浴巾的边角在手中卷来卷去，时不时还会去撩一撩男人下身，只要不勾起太大反应，朝秦都随他玩。
听到电脑合上的声音时，沈无因知道朝秦准备休息了，撑着地板准备起身离开。
却忽然被人叫住。
“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沈无因不想，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资格说不。
“洗漱过了吗，还要不要换衣服？”“要的。”
沈无因在卧室外一套睡衣，卧室里一套，上床睡觉还有一套。
朝秦直接拉他上床他也没意见，但对方尊重他的习惯沈无因也没理由勉强自己，“我马上就回来。”
“不介意的话，明天开始在这里也备一些吧。
日用品和衣服，再置些你喜欢的，原来那些就留在你房间，要是我喝了酒或者熬夜工作，你还要回去睡的。”
“好的。”
沈无因极力压下语气中的颤抖回答道。
关上卧室门后胸腔里紧紧锁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
他毫不留情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隔着一道厚厚的门，他猜不出朝秦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但即使朝秦在他面前，沈无因也从来看不懂。
他低低地叹：“这个人啊……”
第6章
沈无因躺下时显得非常局促。
朝秦靠在床头读一本书，伸手给他压了压被子：“要听睡前故事吗？”“……”沈无因纠结了一会儿，“都行。”
“那，你愿意读给我听吗？”不知是不是沈无因的错觉，暖色灯光下的朝秦笑容里仿佛带着些青涩与腼腆，“不瞒你说，我需要靠一些声音来助眠，否则很难睡着。”
“好啊。”
沈无因手指搭在被子上，“我就这样念吗，还是坐起来？”“就这样吧。”
朝秦将书本递给他，自己安静躺下，头偏过来一些看着沈无因。
但事实证明躺着是读不了书的，尤其是当朝秦床上还带着一种很罕见的好闻人类气味时，沈无因没看两行字就开始犯困。
所以在得到朝秦许可后，他还是选择把枕头垫高坐了起来。
朝秦给他的书是本外文小说，人名又长又难念，沈无因每次读到都要磕绊一下，朝秦很厚道，只笑了他一回。
朝秦睡着时已经靠他很近了，都是在这半小时之内一点点蹭过来的，手臂搭在他大腿上。
沈无因不太敢动他，只能稍微往上抬了些，留出空间让自己躺下。
最后变成一个很标准的环腰姿势，沈无因的睡衣下摆因为方才的动作滑上去一些，男人半只手掌是直接贴在他皮肤上的。
沈无因睁着眼适应了一会儿，也就没什么了。
如果朝秦的手不乱动的话。
沈无因身上很多部位都怕痒，腰部绝对是重灾区。
其实朝秦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他的衣服再往上撩了点，使自己整只手都与他柔软的腹部接触而已。
碰到以后就没了其他动作，甚至有些像一个正直的安慰。
可沈无因几乎是被惊醒的，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辨别朝秦的神情，从腰到腿的所有肌肉都紧绷得不像话。
沈无因没有紧张太久，毕竟朝秦是温柔而无害的，气味清新，皮肤洁净。
是沈无因即使在当小少爷的时候，也愿意花心思追求，想谈恋爱的对象。
如果有个榜单可以评选金主，朝秦也可以在一群暗恋自己包养对象的参赛选手中拿到前三的奖杯。
他就是这么好的人。
沈无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朝秦的手背上，全神贯注地去听他呼吸，是规律而平缓的。
他缓缓闭上眼，在心中说了一声晚安，等到明天太阳升起。
-沈无因醒来时自然是见不到朝秦的，毕竟他每天花一半的时间睡觉也不是在夸张。
吃午饭是接到小安的电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朝秦已经准备得足够周到，沈无因也还没有完全从那段时间的阴影里走出来，有些把这所房子当成壳子躲起来，过一天算一天的意思。
接起电话后，对面果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声音里也带笑：“您好，请问是沈先生吗？”沈无因应了。
小安是个自来熟，没说几句就会像与朋友交谈一样，带点小埋怨地讲话：“朝总吩咐我照顾您的生活，我这几天手机都不敢离开视线，每天都在等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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