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没有烦人的亲戚,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甚至还有一个三观契合的好朋友,他该知足了。 * 窗户开着一半,秋日的气息混着清冷的空气,弥漫在周围。 封逸正在聚精会神地演算一道证明题,刚有一些思路,就被教室里骤然响起的呼喊声给打断了。 他抬起头,一个没见过的女生站在讲台上,扬声喊:“张宜轩到底在不在?不在的话我等会儿再来。” 班上仅有的十几个学生,全望着靠墙第五排的方向,张宜轩就坐在那儿,低着头,看样子是在算题。 那个女生也看见了,她走过去,将一张手工贺卡放到他桌上,道:“张宜轩是吧,有人让我给你的。” 校霸没理她,他身后的男生反而开口了:“谁?” 封逸认出那个男生,就是昨晚跟在张宜轩身后的高个儿小弟。 “不知道,我只是带话的。” 女生一走,高个儿小弟何其幸,就用笔戳了戳张宜轩的肩胛骨,“你怎么不看看?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呢。” 张宜轩没理他,何其幸干脆站起来,直接从对方桌上把贺卡捞起来,打开,简单瞄了一眼后,“噗嗤”一声笑了:“叫你晚上去操场呢。” 裴庆阳也凑过来,小声对封逸说,“你说张宜轩会去吗?” 何其幸刚好也在问这个问题,“晚上你去吗?” 教室里很安静,似乎都在等校霸的回答。即使封逸与他们相隔一整个教室,也听得非常清楚。 张宜轩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右手拿着一张试卷往后递,“第六题第二问,解一下。” 何其幸便笑嘻嘻地接过,没再问了。 裴庆阳“切”了一声,抖抖肩,“没意思啊,没意思。” 好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从门口走进来,气氛一下就热闹了,裴庆阳干脆也不再压着声音说话:“我还以为他会去呢。” 封逸边看一道证明题,边说:“说不定,他又没明确拒绝。” “那吃完晚饭后,我们去操场看看呗!看看到底是哪个女生这么大胆敢对校霸表白。” “也行。”封逸随口应了。演算纸写了快三面,他终于把那道题解出来了。 裴庆阳仍在絮絮叨叨:“虽然都是校霸的跟班,但何其幸是个超级大学霸,而另一个,诶,叫什么来着?存在感太低,我给忘记了。” “何其幸?”封逸抬起头。 “就是张宜轩后桌,他叫何其幸,何其有幸的何其幸。本来是理科班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张宜轩一起到文科班来了,两人形影不离——我靠!”裴庆阳猛地站起来,封逸的课桌跟着震了一下。 封逸转身,看着对方望去的方向——是杜清棠。那人低着脑袋,缩着肩膀,灰白卫衣湿了一大半,头发也湿漉漉的,像是被迎面浇了一盆水。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好几个小水洼。 封逸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将面色惨白的杜清棠罩住。昨晚没仔细看,今天才发现,这人瘦瘦小小的,发顶只到他下巴,可能连一百斤都没有。 杜清棠的身后是两个湿得更严重的男生,左边那个一脸怒气,脑袋朝着身侧的朋友,眼睛却瞪着前面的杜清棠:“瘟神就是瘟神,上次因为他,老子差点冻感冒,这次又是因为他!只要有他在,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了,这种人还上什么学,快点去死啊!” “你才去死呢!!”裴庆阳冲上去,用力推了那人一把,脸颊因愤怒而泛红,“上次的水龙头明明是你自己拧坏的,杜清棠就路过了一下。还瘟神,你在说你自己?!” 被推的男生直接屁股着地,疼得倒吸了一口气,“难道不是事实?这次是水龙头,上次是黑板,上上次是窗户,大家可都看着呢!还有你,老护着他干什么?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啊——我明白了,你排名进步了那么多,不会是因为考试时有人给你传答案吧!” 他刚在朋友的搀扶下站起来,又被裴庆阳揪着衣领摁回地上。 裴庆阳呸了一声,气得发抖,“说谁作弊呢!那是我自己考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跟你这种人成为同学简直是侮辱人!” 眼看着他要挥拳揍人,封逸赶紧开口:“裴庆阳!别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嘁!”裴庆阳撒开手,拍拍衣服退开两步,“我裴庆阳从不跟畜生一般见识。”他看见了半蜷缩在封逸怀里的杜清棠,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带人家去换衣服。 “你说谁是畜生?!”那个男生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裴庆阳,眼瞅着就要往他脸上招呼一拳,却瞥见了一旁正紧紧抱着杜清棠的封逸。 他瞪着眼睛,想起了什么,脸上是浮夸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原来是看上那张脸了!哎呦喂,逗死我了,疯子配瘟神,哈哈哈哈哈!” 大家齐齐扭头去看封逸的反应。 ——那一刻,教室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刺耳的笑声,没有人发出声音。时间仿佛停止了。 封逸冷着脸,向来含笑的眸子里满是戾气,神情里压着狂风骤雨,垂放在身侧的左手用力握紧,泛着青白。 裴庆阳打了个冷颤,满腔怒气已经散了一半,他没去管那个还在狂笑的傻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封逸,缓慢吞咽了一下。 “汪洋你别笑了……”朋友见状,暗道不妙,扯了他一下。汪洋本人却毫无察觉。 一片寂静中,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蓦然响起,沉闷的击打声紧跟而上。 “哇啊……”是压低之后的惊呼声。 “呕——”一口秽物从汪洋的嘴中涌出,他愣愣地捂住肚子,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 “小垃圾,”那人的脸上挂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动作优雅地甩了甩手腕,校服大敞,露出里面薄薄的黑衬衫,“你吵到我老大做题了。” ——是何其幸。 封逸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将杜清棠往怀里拢了拢,方便对方汲取自己的体温,然后很温柔地说:“要去我的宿舍换衣服吗?” 杜清棠点点头,右手轻轻抓着封逸的衣摆,乖得像只小兔子。 事实上,封逸并不打算理会汪洋,也不打算再惹出事端,毕竟他刚回学校一天不到。但是,愤怒却是如何都控制不住了——杜清棠的发丝还在滴水,肩膀处的布料渐渐变成深色。 他们绕过引起混乱的何其幸,往教室外面走去。裴庆阳犹豫了一秒,选择跟上。 清晨柔和的光线里,那两人的背影显得格外般配。 第4章 这个宿舍很干净。杜清棠想。 他上一次来时,里面还散发着一股空气不流通的沉闷味道,今天倒是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大概是两个星期前的事吧,因为水龙头被拧坏,碰巧路过的他被淋了个透心凉,裴庆阳好心带他来换衣服。这一次,也是同样的原因,带他来的人却多了一个。 他坐在宿舍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封逸站在衣柜前翻翻捡捡。两个星期前,裴庆阳也是站在那里,边翻边说:“我衣服都在桶子里浸着呢,没法借你穿——拿件衣服应该不要紧,封逸肯定不会介意的,嗨,反正他也不知道。” 那是杜清棠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第二次是在一场数学考试后,裴庆阳看着排名表说:“要是封逸来了,第一说不定就不是何其幸了。” 封逸还在衣柜里翻衣服;裴庆阳伏在桌子上,在做忘记带去教室的英语试卷,时不时喊一句:“你快点啊,清棠要冻感冒了!” “在找了在找了!” 杜清棠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很奇怪,一般人都会想远离麻烦吧,可他们竟然愿意主动靠近麻烦。尤其是封逸,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似乎有些熟络过头了。 但,很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排斥对方的靠近。 宿舍里静静的,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他在笑? 封逸终于停止了翻找,他关上衣柜门,把一件白衬衫和一件纯黑外套递给杜清棠。 “你穿这个吧,清、清棠。” 裴庆阳不客气地嘲讽道:“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结巴了啊!” 封逸瞪了他一眼,耳廓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谢谢。”两件衣服都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和两个星期的那件衣服一样。 杜清棠抓着卫衣的衣摆,往上一掀,露出一截雪白的腰。 封逸赶紧移开视线,望着脚底的地板发呆。心跳好快,呼吸也有点急促,总不能又是缺氧了吧? 可如果不是缺氧,又是什么?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裴庆阳说:“……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 “我说‘the fan’,不是喜欢,你听错了!” 封逸猛地抬起头,他的心跳声愈演愈烈,像某个半吊子的鼓手在乱七八糟地敲鼓。 眼前的杜清棠垂着眸,睫毛微微抖动,正在慢条斯理地扣扣子,神情很认真,动作很仔细。不知怎么回事,封逸看出了一点名为“色气”的东西。 脸像烧着了一样,滚烫滚烫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喜欢,原来这就是喜欢。 人群之中,会下意识寻找;四目相对,心会变得柳絮般轻柔……这就是喜欢的心情啊。 去教室的路上,晨曦的光透过云层撒下来,带着淡淡的暖意。 教室里坐满了人,孙海也来了,他板着脸,看起来心情不好,应该是知道了早上的事。 封逸刚落座,上课铃紧接着响起,好险,差点迟到。 “同学们!”孙海用两只手撑着讲台,脸上的表情悲痛至极,像是刚从谁的葬礼上回来,“我本以为我们三(3)班是个团结有爱的大家庭,同学之间没有抵牾,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可是!有的同学偏要打破这份美好、这份安详!” 台下同学见怪不怪,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孙老师的这幅样子。 “是谁呢——汪洋你站起来。”孙海眉头一挑,转眼又严肃起来,“老师教你数学,教你做人,教你怎么应对高考,什么时候教你辱骂新同学了?” “老、老师,我错了……”汪洋嗫嚅着,不敢抬头。 “唉,为师很心痛啊!不过呢,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本周五之前你交一份检讨来,就算没事了。杜清棠同学没有异议吧?”他将杜清棠的沉默解读为默认,继续道:“很好,还有何其幸同学,积极帮助新同学,值得表扬。” 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裴庆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对封逸吐槽:“真有意思,打人被表扬,骂人写检讨,而受害者,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成绩好,就能有特权,要是数学更好,甚至能在班上横着走。这是孙海一贯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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