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啤酒肚配秃头顶的典型中年男人赶紧迎了上来,想必就是学生爹刘先生了。 虽然每周都给学生上课,但从没见过学生家长长什么样子。如今见到了,俞青岩很失礼地想:老刘的外貌跟他的声音倒是很般配。 老刘热情地奉俞青岩为上宾,向亲友介绍他的时候很是夸张了一番,什么当年的高考状元啊,什么挽救了差点失足的儿子啊——俞青岩差点被这个词呛死——什么恩师慈母心啊,直说得俞青岩对自己肃然起敬。 席间老刘劝酒恳切无比,三杯下肚,俞青岩已经怕了他,忙借口去方便暂时逃离。坐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俞青岩无奈地按着头,时不时瞟一眼小苏杭的门,生怕老刘追出来找他。 在这半是头痛半是犯愁之间,俞青岩的眼睛似乎瞟到了什么。他定了定神,慢慢地看向酒店大门口。 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熟悉的梁江,还有他身边的、戴易。 俞青岩一下子挺直了腰,又几乎是立刻伏下了身子。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嘴里干涩异常,不知道是不是因酒精导致。他下意识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头也偏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他最不想听到的大嗓门喊了他的名字:“俞老师!你喝醉啦?!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回来,快快快来喝点茶消消酒!” 即使不转头,俞青岩也感觉到了两道叫人心悸的目光。他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跟老刘解释,蓦地站起来就往外跑。动作太猛的后果就是酒意上头,一瞬间几乎晕眩。冲向大门无可避免地直面了已经停住脚步的两人。 “俞青岩!是俞青岩?”梁江惊讶地叫出声。 近两年没见,难为你还能一眼认出来。俞青岩还有余暇自嘲。 “认错人了,劳驾让下。”俞青岩冷冷地说。眼看着一半身子已经探出了侧门,手臂却被握住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老刘也跑过来,惊讶地问:“俞老师,这是什么人?你认识他们?” 俞青岩还未开口,已经有道声音擅自回答:“是的,他是我司职员,我们是同事。” “你松手!”俞青岩恶狠狠瞪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戴易,拼命挣扎要扯出自己的手臂。戴易反而回手一扯,俞青岩一个踉跄栽到他怀里。 这样的劣势让俞青岩几乎要气疯,事发突然,他一时不知怎么摆脱这种局面。梁江又动作极快地挡在老刘面前,很郑重地道:“俞先生与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今天恐怕你们的饭局就得到此为止了。不好意思。” 老刘看看俞青岩,判断了一下局势,还是尽己所能地问了一句:“俞老师,那……”一句话没说完,梁江已经客气地摆出了送客的手势,眼看后面的戴易似乎更加不好惹,老刘有点同情地看了俞青岩一眼,强笑道:“那下次再聚,下次再聚。”打着哈哈退回了小苏杭。 俞青岩被戴易紧紧束缚在怀里,气得破口大骂:“我说叫你松手!你这个混蛋!小人!”戴易皱起眉头,吩咐梁江去开车来,手上却一点不放松,仍是紧抱着俞青岩,把他带出酒店大厅。 饶是俞青岩奋力挣扎,他久不锻炼的身体怎么杠得过长年健身的戴易,被他牢牢制住却半分反抗不了,被塞进车里时已是气喘吁吁。 梁江一言不发地开车,俞青岩喘着粗气质问戴易:“你这是绑架,你要带我去哪?!” 戴易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俞青岩的下巴几乎钳进他的肩膀。 俞青岩骂累了,精神上的冲击加上酒精的侵蚀,让他渐渐没了声音,就着这样极似拥抱的姿势,他像是晕了过去。模糊中只听到不甚清晰、远在天边似的声音,仿佛是在叫他的名字,然而他连分辨的力气也没有了。 俞青岩醒过来是因为听到了讲电话的声音。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方雪白的天花板。脑袋很难受,稍微偏一下就有根说不清位置的筋咕咚咕咚跳着疼。他好歹撑着手臂半坐起来,还没看清自己到底在哪里,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俞青岩立时进入戒备状态,瞪起眼睛想要摆出气势磅礴的架势。然而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加上颓败的脸色让这份气势大打折扣。但他还是努力地梗直脖子,对戴易怒目相向:“戴总如今长进不少,连劫人都学会了?” “不要这么叫我。”戴易关上门,看不出表情地面向俞青岩站着。 “那不然呢?叫你大哥?”俞青岩毫不客气地嘲讽。 这话似乎戳中戴易,他沉下脸来,两步走到俞青岩床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你干什么!别动我!”俞青岩强忍着头部剧痛,胡乱扭摆起来,想要甩开戴易的手。但是戴易反而两手一起用力,把他按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俞青岩嘴巴也闷在被子里,呜呜地说不清话,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戴易顺势整个人压了上去,几乎与俞青岩额对额,眼对眼。俞青岩根本撼不动他,只能憋屈地直喘气。戴易却把嘴唇移到了俞青岩耳边,用几乎是叹息的声音说:“对不起,青岩,是我的错,对不起。” 大学刚毕业那年,俞青岩就进了景悦集团下属的长研教育。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土鳖,对于能进入这间赫赫有名的公司很是激动了一阵子。虽然是听起来高级但其实就是推销的职位,也并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都知道一个好公司一个好起点可以让履历表精彩好看,但俞青岩是真心抱着想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念头的。 景悦旗下两个子公司,一个做教育培训的长研,一个搞房地产的司建,听闻是总裁家大公子二公子一人管理一个。说是这么说,俞青岩反正是一个也没见过。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推销他的考研考公课程,时不时伪装成师兄混到大学群里,语重心长地勾引涉世未深的小师弟小师妹报长研的课。 他这样努力上进,自然是业绩喜人。在第二年年底就拿下了销冠头衔,奖金有一块砖头那么厚。 于A市本地人而言,这点钱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俞青岩这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这可是莫大的鼓励。他越发拼命奋斗,没日没夜,终于在一次聚餐上,因为严重的胃溃疡,捂着腹部瘫倒在地。 同事们急急忙忙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得很明确,作息饮食皆不规律,加之劳累过度精神压力太大,须得好好休养,不然不排除癌变的可能性。 俞青岩十分懊恼,倒不是说一住院奖金就得花得七七八八,而是这个“癌变”让他心惊肉跳——父亲就是死于这个病。虽说医生安慰他并没有这么严重,只要按医嘱吃药,注意作息,不会演变到那种程度,但俞青岩还是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也正是在住院这段期间,他第一次见到了戴易。 ---- 漫长的夏季开始了……绝望……
第4章 四 那天的情景在俞青岩的脑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他浴室中的镜子,清晰的时候能照出眼角的细纹,被水汽模糊的时候怎么擦也只能看见个脸的轮廓。 长研的病假理论上是给一周,俞青岩的病到底不凶险,躺到第三天的时候就有点急了。这天是个阴雨天,窗外乌压压的云看得人心情郁闷。 才刚杨俊平提着果篮来看他,责备了他几句,又叫他爱惜身体,没本钱了还奋斗个屁!俞青岩只得乖乖点头称是。 杨俊平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俞青岩想着他的教训,也颇为无奈:不奋斗没钱赚,奋斗过头又等于给医院赚钱,谁能把这个度把握得那么准呢? 正想着,病房门又开了,俞青岩下意识就问:“俊平?忘拿什么东西了?” 人进来的时候他才仔细看清楚了——是公司的梁秘书梁江,后面还有个不认识的人。 梁秘书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就是长研的大老板、景悦总裁大儿子戴易的贴身秘书。三十四五的年纪,妥妥的商界精英。俞青岩只在年会时见过他,那时他代表大老板致辞,俞青岩还在心里赞叹人家气质好,水平高,戴眼镜的就是不一样。 梁秘书突然出现在医院里,倒把俞青岩吓一跳。 他住院这几日,顶头的张经理已经来慰问过,他一个小职员,不至于要劳动大老板的秘书亲自来看望吧? 俞青岩惶恐地坐起身就要下床。梁秘书赶紧过来按住他,爽朗地笑道:“你就是咱们去年的销冠俞青岩吧?别动别动,好好歇着。” 俞青岩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那个十分英挺好看的人,不安道:“梁秘书你好,我是俞青岩,我就得个小病还劳动你来看,真是……” 梁秘书打断他:“不是我来看你,是咱们戴总,”他笑眯眯看向身后那人,介绍道:“小俞你心里只有工作吗?连长研老总都不知道,哈哈。” 俞青岩目瞪口呆。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跟个傻X没两样。 毕竟想不到堂堂老总会纡尊降贵来看一只小蚂蚁,况且这老总未免太年轻了点。 俞青岩紧张中还能抽出空抓紧时间把大老板偷瞄一番:又宽又平的肩膀,修长的脖子,衬衣下紧绷鼓起的坚实胸膛和手臂,具体不好说但明显很长的腿,一双黑皮鞋亮得能闪瞎人眼。不敢狗胆包天去觑对方的五官,只大概感觉皮相很不错。这架势,说是搞事业的,倒不如说像个模特——“哼,二世祖。”俞青岩不屑地想。 见俞青岩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大概以为他是胆小。这位大老板亲自走到他的床前,亲自伸出手,亲自开口慰问道:“拿到销冠还不认识我,可见你是一心只在工作上。只是也不必这么拼,身体是最重要的。” “干嘛一付老干部口吻啊!”俞青岩在心里疯狂吐槽。 可大老板如此关心,总不能老是一副痴呆相不回应人家。毕竟销冠,也算是出名挂号的人物,基本的修养还是该有的。 俞青岩清清嗓子,扮上三好员工专用表情,诚恳道:“我的岗位就是销售,努力点是应该的。公司好我才能好,戴总您太过奖了!” 梁秘书在一旁赞赏有加:“小俞你太谦虚了,工作上的事不用急,养好身体不迟。”他看了眼戴易,“那戴总,咱们也该回去了。” 闻言俞青岩赶紧正襟危坐,摆出恭敬送客的样子。 然而戴易好像对他很有兴趣,梁秘书说话期间就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那眼光不大像个来慰问病号的,倒像是质检员在检验什么货物。 俞青岩正不自在,戴易回了梁秘书的话:“上次你说你们部门那个章杰辞职了是吗?” 梁秘书一愣,瞧了两人一会儿才说:“是,走一周了。” 戴易点点头,转过身,客气地对俞青岩说:“那你好好休养,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这位梁秘书。”梁秘书适时递过一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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