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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俞青岩时，戴易就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明显的傲气，虽然隐藏在恭敬的外表下，但那气场哪是表情能遮得住的——“这个员工，他瞧不起我。”这是戴易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倒很有意思。 戴易虽然不认为凭借一个有钱的老子打下的雄厚根基加一副得天独厚的皮相就合该是天生万人迷，可像俞青岩这样连表面功夫都做得拙劣、对他显有敌意的人还是少见。 为什么要调俞青岩过来其实戴易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那意外的初见让他对他生出了一点兴趣，以至于想放在身边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套路？谁知道呢？ 之前梁江递上来的俞青岩的简历很是单调无趣，只有毕业的大学还算是亮点。戴易注意到他家庭成员那一栏填的只有自己和母亲，住址更是个不知名的城郊小区。 梁江解释说已经调查过，他父亲早逝，也没有兄弟姐妹，确实无人可填。 “这样说来他不是个娇生惯养的，难怪工作那样拼。”戴易下了结论，梁江不置可否。 “我这几天出差，该交代的你就跟他说明白，叫他早点上手。”戴易吩咐梁江。 哪知俞青岩在态度上先上手了，也不知梁江怎么跟他说的。戴易打量他一番，点点头，边走边说：“你进来。” 俞青岩赶紧绕过桌子，跟着他走进里面的办公室。 戴易坐下，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疲惫地揉一侧额角，看起来有些长途奔波的劳累样子。俞青岩看着戴易不大好的脸色，不那么笔挺的衣服，还真是不如头次见到的那样光鲜。 俞青岩从没出过差，他长这么大，最远也不过是从家乡考来A市，之后就一直未曾挪窝。同事中有些人经常出差，可谓风尘仆仆。他以为的富二代谈生意不过是头等舱里喝红酒，夜总会里搂小妹，真刀真枪还是得下头的得力助手出马——梁江肯定很会谈判——二代只需签个字就是。现在看来，戴易好像不是这样，起码他的黑眼圈是亲自长在眼眶下的。 俞青岩不禁稍稍对大老板改变了一咪咪看法，本来就是自己先入为主觉得人家纨绔，这样看来这位老板还是能吃一点苦的，只要不是个败家享乐派，那跟着他就还算有点价值。 正瞎想着，戴易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纸，一边翻一边看电脑，目不转睛地吩咐俞青岩：“你把这份合同拿去，打出电子版发给梁江，原件归档；发通知给业务部营销部，明天上午第二会议室经理会议，时间照旧，格式不知道就去问梁江；下午我不见客，其他你看着安排。” 俞青岩接过文件连称知道，就退了出去。 这是他正经做助理的第一天，俞青岩不想让前销冠这个光辉称呼蒙羞，他认真快速地打出那份合同，用办公内线联系了梁江问明白通知格式。把通知发出后，又妥当地把合同原件归档。想着该进去汇报一下进度，他再次绕过桌子走进属于大老板的空间。 ---- 两广地区的外号好有意思啊，一叫出口就有TVB的感觉了。
第6章 六 时间已近中午，这期间戴易没有一点声响。俞青岩一进来就看到那张会客的长沙发上，躺着他老板。 戴易身形高大，站着感觉不出什么，毕竟俞青岩也不矮。可一旦躺下，沙发就被填得满满的。他的领口被扯开，原先系的领带不知所踪。一双比例优越的腿交叠在一起，单手遮住额头，似乎睡得很香。 俞青岩有些进退两难，叫醒他似乎不大好，可不出声的话，该怎么汇报工作呢？想了想，他还是拿起戴易随意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轻手轻脚走近长沙发，俯身给他盖在了胸前。那时阳光正明媚，从他一大早就打开要通气的一扇窗子吹进温柔的风，刮着桌上的纸页轻轻地簌簌响。 “好像累坏了啊。”俞青岩小声嘀咕，起身把窗子关好后他轻轻带上了里门，退了出去。 第二天上班再见到戴易，他已经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模样，又是一个优质发光体了。带着梁江往会议室去，走过的那段走廊都好像被照亮了。 “白替你担心，闲得我。”俞青岩暗暗唾弃自己。 这种经理会议俞青岩是不够级别参加的，他虽是助理，但按他的理解，只负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罢了。真正是戴易臂膀的绝对是梁江。平时虽不怎么出现，但存在感就是很强。 会议一开就是大半晌，俞青岩闲着正抠脚，手机响了起来。他瞟一眼后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杨俊平的声音：“三郎？中午有空不？出来喝粥吧？” 俞青岩擦掉头顶黑线：“饶了我吧大哥，怎么又三郎三郎的？你干脆叫我亲爱的算了！” 自打俞青岩住院，杨俊平就送他一个雅号叫“拼命三郎”，后来更是直接简化成了三郎。每次听他这样叫，俞青岩都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你升职我还没恭喜你呢，这顿我请，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俞青岩本就跟杨俊平亲厚，也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靠着办公椅转个圈才应允：“那等会儿我到了你再去，反正你近，我老板还没开完会，可能还要整理资料。不要着急哦亲爱的俊平~~” “跟女朋友约会？”梁江愉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俞青岩一个没刹住椅子，“啪叽”把自己转了出去。 狼狈地爬起来，看到戴易跟梁江正站在门口，显然会议已经开完了。俞青岩暗骂自己没警惕心，讪讪地站起来。一手扶着屁股一手撑在桌上，有些尴尬。 “不是女朋友，是男的。”自己还是单身呢，可不能莫名其妙“被情侣”。 “哦？”梁江还没说什么，戴易倒先语调上扬了。 俞青岩觉得他脸色有点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令人误会了，刚要解释，戴易已经用无所谓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吩咐他：“我对员工的性取向没有歧视，只是办公时间还是要注意影响，最好不要电话调情。” 戴易说得直白，俞青岩一时不知从何解释，又看到梁江铮亮的镜片后两颗精神十足探究意味浓厚的眼珠子，有点想死。 见到杨俊平俞青岩狠倒了一顿苦水——他整理完会议记录已经是十二点半，戴易自己不去吃饭也就罢了，还给俞青岩丢了几件可有可无的活。最可气的是他还用宽容的语气说什么“要是做不完，先去约会也无妨。”搞得自己好像就是个恋爱脑不知道轻重似的。 俞青岩索性赌气一股脑做完，去里间请示戴易，戴易才把目光从正在看的一份文件上移开，还是那叫人脊背发毛的语调：“去吧，别叫对象等急了。” 俞青岩挫败地退出来，这飞来大锅太他妈叫人意外了。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和杨俊平卿卿我我的画面，顿时有种孕妇嫌饭的感觉…… 杨俊平看着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觉得很搞笑，但又不好笑得太放肆，于是一边给他盛粥一边安慰俞青岩：“误会而已嘛，多大点事，先吃饭，吃饭。” 本来跟杨俊平小聚是很愉快的事，这下可好，都怪戴易！俞青岩发誓，以后就算戴易累死也绝不同情他一分一毫！ 这家粥店因为味道好价格公道一直颇受欢迎，杨俊平跟他八卦说厨师是从甜点店里挖来的，俞青岩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厨师？” 杨俊平鄙视他：“你吃这家店几年了？居然不知道禾记就一个厨师？” 这次俞青岩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后厨——在大片明亮的玻璃后，果然只有一个看着很温吞，长得不像个厨神的中年男子在里头转来转去。 俞青岩惊讶道：“这老板也太抠了吧？只一人怎么够呢？” “只熬粥不做其他，小菜都是外订的，怎么不够？说起来做蛋糕的来熬粥，像不像你这做销售的去干助理？”杨俊平揶揄他。 俞青岩一时语塞。 “不过说实话，你能调到这个位子还是挺好的，工资一点不少还有多，最重要是不用那么累。要不是你对我们这行一窍不通，我去跟我们老板说说，你跳槽来我这里也不错。”杨俊平好像有点可惜似的。 俞青岩自然感谢他的好意，只是他并不怕吃苦。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没有哪怕是一般家庭能给予的助力，眼界有限也想不到什么发财的野路子，在一个薪金优渥的公司再不加油干，他的人生还能指望什么呢？ 单身虽然潇洒，但他会老，倘若命不好随了爹，说不好哪天就绝症了。那时如果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院等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他像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只想成家立业，娶个普通女子，生个懂事孩子，安安稳稳度过这乏善可陈的一生。而这一切，没有任何外人会白白给他。家境好，又有个富婆老婆的杨俊平八成是不会了解的吧。 看俞青岩情绪不高，杨俊平想到什么似的，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你的那位老板，别看有钱有势，其实在家也不受宠呢。” 俞青岩“咦”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 杨俊平很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上个班对自己公司自己老大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还能加薪不成？”俞青岩不以为然，事实上杨俊平来跟他说戴易的事就让他够意外的了。 “你看我好歹是我们公司中层，我们跟景悦又有业务往来，有些事自然而然就知道。”或许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八卦，杨俊平解释一句。 俞青岩被勾起好奇心：“怎么说？” “因为戴易跟他弟弟戴景就不是一个妈生的。”看俞青岩惊讶的样子，杨俊平满意地点点头，“你看景悦集团，为什么不叫易悦集团？你再看景悦的官网，什么时候出现过戴易的照片？——我知道你没事不会去看这个啦。” “那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你好歹联想一下嘛，戴易三十五，比戴景大整整十岁，哎？你不也是二十五？”杨俊平轻笑，“叫我说戴易就够撑场面的了，他爹干什么再搞个儿子出来，怕家产分得太平静？” 俞青岩不大赞同：“有钱人讲究多子多福，哪个富豪之家不是儿子满地跑。” 杨俊平叹口气，头一次觉得俞青岩应该改名叫“榆木岩”，“都说两人不是一个妈，景悦能做大完全是因为他的二婚老婆好吧！唉，真是对牛弹琴。” 俞青岩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就算戴易不受他老子喜欢，到底也比自己强了一个太平洋，他去同情豪门大少干啥？还不如多吃两碗饭。 俞青岩的助理工作渐上轨道，虽然仍然是一个比较孤独的工作状态。拜这个头衔所赐，他成天面对的只有一个戴易大老板，赶上老板开会，就只剩下孤家寡人。除了杨俊平，除了梁江，偶尔去其他部门人工传达个什么通知就算是社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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