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传来热烈的掌声。 又过了几分钟,岳松年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笑着看他:“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医生。”秦骥回答。 * 岳松年带他穿过拥挤的学生,去了走廊那头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文献和纸张资料,看起来乱,却已经被林芜标上了各种便签,做好了分类。 因为资料太多,岳松年不得不让林芜在文献堆里挖掘出一张老旧的沙发,安顿秦骥坐下。 “从办公楼过来太远了,羊城又总是下雨,我就一直把这个休息室当办公室在用。”岳松年解释,“林芜你认识的,对吧,研究生,我的行政助理。” “是的。”秦骥点点头。 “上次见面我还在读本科。”林芜提醒。 岳松年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年龄上来了,记性差了。可是你竟然这么久没来看过我?怎么,遇到了什么难题了?” “很困难的事。”秦骥说。 岳松年愣了一下:“你竟然会主动承认有困难,那看来是真的很困难了。” 他挥了挥手,对林芜说:“小林,你可以下班了,明天再来。” 林芜也明白岳松年的意思,在秦骥手边放下刚泡好的茶,收拾了一下,背上包说:“那我走了。” * 等林芜合上房门后,岳松年起身又把休息室的大门反锁。 这才转身问秦骥。 “所以,你这次主动来找我,是想……”岳松年说。 “是的,医生。我想做一次心理咨询。” 岳松年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笑容。 “很好,秦骥。正视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进步呢?”岳松年道,“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一直希望你主动踏出这一步。” “所以我们的医患关系,还有效,对吗?”秦骥问。 “不,你忘了,我说过,我们一直是朋友。”岳松年对他说。 朋友…… 秦骥在心中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谢谢。”他道。 岳松年呵呵笑道:“不用客气,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次,我的收费会很贵。” 【作者有话说】 1、心理学方面的一些知识,查阅了相关资料,也是个外行看内行的状态,写的不对劲的地方,请见谅。 2、明天家中有事,请假一天。今天多写了一点。剩下的后天归来补上。 ◇
第64章 飞蛾扑火 “你记不记得当时你来外公家给我做咨询的时候。”秦骥突然开口问。 “记得,持续了好些年,直到你开始读研究生,搬离了臧先生家,也有了自主权,不再接受我的心理咨询为止。” 门外,学生喧嚣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过来。 让房间内显得分外安静。 狭小的可活动空间,多增加了几分安全感。 秦骥坐了片刻,道:“我以为你会提一些问题。” “不,今天会比较不一样。”岳松年回答,“今天我听你说。” 他把林芜刚刚送过来的热茶,往秦骥手边推了推。蒸汽袅袅升起,打着漩,消散在空气中。 很快,上课铃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笑闹声逐渐安静,世界都静谧了吗,像是打通了一条孤独的路,直达心底。 “如果直面自己的内心,我会用“懦弱”这两个字来评价自己。”秦骥低声说,“我……很害怕亲密的关系,也害怕亲密的人。这两者,都没有给我带来过什么愉快的经历,反而在内心某些地方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那里曾隐约有过刺痛。 “其实外公察觉过这件事,他请您来为我做心理咨询,为的也是治愈。” “很遗憾,我们都知道,我没有做到。”岳松年说。 “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直视它们的勇气,我甚至拒绝承认它们的存在。” 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伤口没有愈合。 一直鲜血淋漓。 岳松年看着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这种无反馈的状态,让秦骥感觉到自在,于是他径直说了下去。 “我……遇见了一个人,就在开始读研后。”秦骥说。 * 离开外公的半山别墅,回到羊城读研,是他一早就做好的计划。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为数不多想要自救的本能作祟。 很快地,他违背了外公的意愿,没有出国读书,而是直接考回了羊城大学。 大学生活是奔放而外向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外向的环境里,做一个内向的人。 除非课程要求,从不加入任何课堂小组,更不要提课外社团。拿着课本上课,下课了就离开课堂,甚至不住校,每天都回到秦公馆居住。 成为孤僻的怪人往往会被人排斥和孤立,但是他是秦飞鹏的儿子、臧鸿禧的外孙,于是这些孤僻就加了滤镜,成了高冷。 明明他不善交际且生人勿近,想要跟他搭讪做朋友的依旧络绎不绝。 他可能去上课的班级门口总有人在等他,塞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非常困扰。 他拒绝了绝大部分,却总有那么一两件礼物,拒绝不掉。 那张演唱会门票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不能算是演唱会,总会有些艺人出于宣传的目的,愿意响应教育体系号召,来高校义务演出。 秦骥记得忘记是怎么得到那张门票的了。 也许是一个低年级的学弟或者学妹,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堵住了他的去路,用炙热的眼神和虔诚的姿态递出了一张演唱会门票。 “我晚上没有时间,我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去看演唱会。”他应该说了类似的话拒绝。 “不是和我一起去。”学弟紧张地说,“我就抢到了这一张票,这是、是夏泽笙的SOLO,一个年级就几张……很、很难抢。” 他说话磕磕巴巴,还有些颤抖。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交往。而我大四要毕业了,已经找好工作了,在帝都。以后都不能和师兄您一个学校了。我想、我想……也许可以,可不可以……” 学弟眼眶红了,却不敢看他,吃力地开口问:“可不可以记住我?” 他应该记住这位学弟的。 秦骥想。 可是多年后,他无数次回忆起学弟的脸,都是一片模糊。 只有那双伸出来的手,还有颤抖的手指捏着的那张薄薄的门票,如此的清晰。 远处有蝉鸣。 燥热的空气像是要凝固。 学弟的呼吸也停滞了下来。 他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鬼使神差地,抬手接过了那张门票。 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也许是因为紧张,学弟掌心的汗打湿了那张门票,质量不太好的印刷票上还带着潮热,没精打采地摊开来。 汗水模糊了上面的印刷体,只有“夏泽笙”三个大字,还无比清晰地印在中央。 “谢谢。”他对学弟说。 学弟惊喜地笑了:“谢谢你,师兄。” * 那晚他没有回家,特地让司机晚上十点再来接他。 他在学校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到演唱会开始的时间,暮色降临,学校里那条小溪两边亮起了昏暗的路灯,他在人流中与其他人一起,走向礼堂。 他找到了那个位于二楼角落的位置,周围的大家都很熟悉的样子,呼朋唤友,表达着对接下来的演唱会的期待。 他没有朋友。 也没有期待。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会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之内改变。 观众池的灯光熄灭,舞台上亮起一朵雪花纹路的聚光灯,很快有人穿着很简单的一身白衬衫牛仔裤,手里拿着吉他走了出来。 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与大一新生看起来一样年轻稚嫩。 秦骥见过这个人,就在门口的巨型海报上,是今晚舞台的主角,夏泽笙。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人大喊:“夏泽笙!” 他站定后,冲那个方向打了个招呼:“你好。” 这怂恿了更多的人喊他的名字。 他脾气很好,一一回应,直到后来回应不过来了,才说:“大家好,我是夏泽笙。” 又是一阵掌声。 “今天是我个人SOLO,团里的其他弟弟们都没有来。今天也没有主持人,我就自己来了。大家想不想听我唱歌,想听哪首?”夏泽笙对着麦克风问。 有人喊:“Echoes of Love!” 秦骥推测应该是他很受欢迎的单曲。 夏泽笙笑了:“我正打算唱这首。那就来了哦。” 这之后就正式进入了演唱环节,他抱起吉他,轻轻波动,音乐就如水一般从指尖流淌而出,流淌在了整个礼堂中。 很快忧郁的歌声,伴随着音乐,也流淌开来。 “In the silence of the night, I hear your voice call. A whisper in the wind, a memory that won't fall……” 他半坐在高脚凳上,像是用生命在演唱着这些歌词,用所有的柔情推开了人的心门,从人的耳朵、毛孔渗透进来,荡漾在心头。 忽然他手速变快,琴弦流淌出来的音乐变得急促而热烈,到了歌曲的Bridge部分。 全场所有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 他如此鲜活,生动,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As we dance with the shadows, in the quiet of the night, Forevermore,in the echoes of love, we'll stay.” 他抬手,音乐停止。 第一曲结束。 全场爆发出了雷动的掌声。 秦骥不记得学弟的样子,却记得这个晚上,夏泽笙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音调。 他长得很透彻,像是一块儿水晶,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连垂下的睫毛,都在轻微颤抖。他指尖拨动琴弦,秦骥甚至能看到他因为练习吉他而留下来的老茧。 他像是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像是飘然落在了秦骥的心头。 *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夏泽笙唱完了最后一首安可曲,却没有下台。 等所有人都不再鼓掌后。 笑着说:“其实来之前有一件事,我没有跟公司还有经纪人沟通过。但是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我最后一次登台演唱。我打算退团。寻找更多人生的可能。” 当时在场的人,鲜少有真正理解这个宣言含义的。 不过是个偶像男团的主役退团。 就算有影响,也就是登登报纸的强度。 很快,人们就遗忘了他,也遗忘了这个男团。 可是秦骥记得。 他记得夏泽笙说出这句话的样子,他记得他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无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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