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本人还没有开始参加狂欢,他还在叼着根烟看着最后一个镜头发呆。 《残霜天》,缪冬寄作为电影导演创作的第二个片子,的确是众人所想象的重口味校园故事。 缪冬寄想要拍摄一个“在恶中滋养的善,善企图拯救一个恶,却玉石俱焚”的故事。但是两个小演员误打误撞,竟在这部毫无温暖可言的《残霜天》里面,肆无忌惮地燃烧起了一捧篝火,尽管一切在最后都依旧将成为灰烬,却也留下了一寸连缪冬寄都舍不得抹掉的余温。 恶得到了解脱……在这本应该失去一切,坠入深渊的一刻。 缪冬寄固执了整个《残霜天》的前期拍摄时间,却在最后一瞬间被打动了。 他忽然就认了输,对沈颂,对林歇江季恒,也对自己。 “别看了。”忽然有一只手朝他伸过来,江季恒朝他笑着说,“来狂欢了,沈颂。” 对,他是沈颂,他们都是沈颂。 沈颂,在这最后一瞬间,解放了自己,赦免了自己的爱。 她得救了。 缪冬寄拿袖子抹了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泪水,然后紧紧握上了江季恒的手。 剧组的人收拾了设备清出场地,又让灯光音乐酒水食物欢呼眼泪将房间填满。众人交换着礼物,分享着拥抱和亲吻,肆无忌惮地喝醉、狂欢或者流泪。 这是缪冬寄剧组从《广寒月》时传下来杀青宴。 没有什么祝“大卖”的祝愿,没有什么对未来的憧憬。 无需清醒,特别疲惫。 大家拍完最后一场戏,在肆意的狂欢之后耗光自己身上仅存的全部力气,流光给这部戏的所有泪,做完和这部戏有关的所有梦。 第二天自然应该好好地睡一觉。 第三天就要重新清醒,打扮得体妆容精致,坐着飞机列车从印城赶往各处。清醒的人都应该尽快忘掉关于《残霜天》的这场梦,奔波向另一个起点。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该沉沦时沉沦,该清醒与离开时切莫偏执。 “结束了。”缪冬寄也在人群之中跳累了舞,和江季恒一起走到角落并肩坐着,然后说,“《残霜天》结束了。” 对他而言《残霜天》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剪辑成片,剩下的浮名利禄,不过都是需要给剧组的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江季恒问他。 “我找到了。”缪冬寄他太累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疲惫,忍不住侧身,趴到了江季恒腿上,让自己待在他的怀里,然后才轻声说,“我找到了。爱是一切的结语。” 整个房间实在太吵了,江季恒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尽管缪冬寄总是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想要爱、亲吻与毫无距离可言的拥抱,想要patty和烂醉,或者创造与欣赏,甚至想要死,但是他的身体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怂恿他乖乖休息和睡觉。 江季恒和缪冬寄回去之后都倒头就睡,手机什么的都关了,完全不受外干扰地抱在一起在舒舒服服的小阁楼里面简直要睡到地老天荒。中途醒了就迷迷糊糊上个厕所再翻点吃的喝的,然后继续躺到被窝里面睡成毫无知觉的两团。 其实长时间的睡眠对身体也不好,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最近都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了,缪冬寄勉强醒了一会儿,然后就因为腰疼睡不着了——他最近太累,有点腰肌劳损,对他的这幅破身体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这种不严重却细密的疼痛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他有点难耐地转了下身,便惊动了大概本来也快醒了的江季恒。 黏黏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的两个人终于起了床,营养师也因为他们莫名其妙的进食时间放弃了他们,江季恒冲了碗缪冬寄最近很感兴趣的燕麦酸奶,两个人站在窗前很没有灵魂地吃吃吃。 “郑遂什么时候过来?”江季恒问他。 “大后天吧。”缪冬寄伸手扒拉了一下手机,“哦,后天。”他睡太久了,所以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江季恒,“你和郑遂合作过么?” “没。”江季恒想了想,“但是见过,在电影节。” 国内原创文艺电影的圈子就那么小,大家哪怕不想认识都一般躲避不开。 而且缪导的起点着实很高,《广寒月》是他正儿八经的处女作品,但手底下的演员和制作人员即使在当年默默无闻,专业能力其实也都是最顶尖的。 郑遂,《广寒月》剪辑师,在当下国内这个剪辑师通常不会有什么名气的状态下,也是赫赫有名的圈中大佬,年轻专业才华灼灼,据说每天找他剪片子的导演一茬一茬往外冒,但是他只会同意极少数人的剪辑要求。 “心无旁骛地用技术创造艺术。” 听起来就真的很□□。 对于缪冬寄这个从来不看教科书的叛逆性艺术家来说,郑遂才是一个非常神奇玄妙的存在。 江季恒对郑遂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是还算不错,他一向都更喜欢和这样纯粹骄傲的人打交道,如果这种人很有能力有才华那就更好了,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捧着。 但是剪辑师和导演与指导这种关系,即便几个人性格又好关系又好,那在工作期间也绝对是要吵架的。 江季恒想了想,依着缪冬寄柳阕和郑遂三个人的性格,未来的三四个月恐怕也得鸡飞狗跳的。 吵就吵吧,也没什么办法。 江季恒一开始被认为是最能治得住缪冬寄的人,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始终对缪冬寄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约了剧组的人一会儿在后街进行资料交接,江季恒洗了碗,出门看见缪冬寄正趴在沙发上装死,身上盖了层毛茸茸的毛毯,所以妙可就在他背上快乐踩奶。 缪冬寄仿佛正在享受一次按摩,舒服地直哼哼。 江季恒蹲在沙发前面摸摸妙可,然后轻声问缪冬寄:“会不会太沉了啊?” 妙可转头瞪他。 江季恒:“……对不起。” “还好。”缪冬寄哼哼道,“有一点点。” “我可以给你按摩啊。”江季恒说。 “不要。”缪冬寄趴着说,“你摸会觉得痒。” 江季恒:“……我明明是个正经人。”他没办法,只能坐地上两手撸猫,一手撸妙可一手报复般地摸缪冬寄脖子。 缪冬寄迫于妙可踩奶不敢反抗,只能哼哼顺道扭过头来瞪他,结果把江季恒看得口干舌燥,干咳一声,站起来溜了。 第 67 章 却说郑遂要到印城的时候,全剧组都已经差不多已经做完最后的工作离开了。缪冬寄江季恒柳阕除外,他们三个人在未来的几个月要肩负各自的任务,和剪辑师郑遂合作,直到《残霜天》的所有剪辑版本全部完成。 他们没敢太放松,一直呆在工作室里面整理拍摄材料,以加强自己对于电影拍摄的熟悉度和掌控力。 缪冬寄本来还在担心最后一个镜头所带来的温柔意味,是否可以与前面座位彻底的悲剧而拍摄出来的画面相配。但是查看材料之后的结果却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缪导并非是一个严苛或者控制欲极强的导演——每天都在严盯着删除或者更改,因为他十分相信电影在后期剪辑之中的创造,而且会努力为之提供空间。 这便导致了——有些无意识拍摄下来的画面,成为了电影最终结局的最佳注解。 譬如那场正式走向悲剧的剧情点的戏,他们拍摄那场戏之时精心刻画了背景的环境——舒适的向着天空的天台被自己和四周的建筑切割,再加上沉沉压下来的灰色天空,使那幅画面看起来仿佛囚禁他们的牢笼。 但是在这场戏的最后,有一张全剧组去够都没有勾到的纸,旋转着轻盈地随着风飞出了天台。 有一个拍摄机位正好拍摄到了这幅场景。 就是这么一张纤薄脆弱的纸张,穿透所有阻挡,飞出了他们精心设计的牢笼。 大家都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张纸想必马上就会被无情的风雨打湿,化作泥泞被人踏在脚下成为模糊的一团。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它就如同沈颂,这一辈子生老病死,憎恶挣扎欣喜绝望,拥有过太多人都未曾拥有的爱,喝醉过亲吻过被爱和恨囚禁过。 虽然说在这世间没有几人有幸真的爱过,但是还是未免太过于短暂了。 缪冬寄看着这些被他们记录下来不断播放的画面,忍不住低下头掩面流了泪。 “怎么了。”江季恒把他的手拉下来,然后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忽然觉得小颂值得好一点的结局。”但是他当时那么决绝冷硬,要把全世界最糟的东西都给沈颂。 林歇不是他给的,林歇是这个世界赐给小颂的礼物。 “现实之中的大家都会有好结局。”江季恒说道,“沈颂小演员,还有你,一定都会有。” “希望沈颂小演员不要太怪我。”缪冬寄擦干了眼泪,将水杯往那边推了推,“你再喝点水。”他仗着自己没生气理直气壮,“你看你,身体这么差!” 江季恒最近有点感冒,嗓子不是很舒服。缪冬寄想起来就会提醒他喝水,倒是还挺认真负责。 电影刚拍摄完,整个剧组的许多人都忽然开始生病感冒,江季恒自认生命力顽强都没躲得过去。倒是缪冬寄,一结束拍摄就啥事儿也没有,被没收酒和烟都不怎么在意了,靠着营养餐和充足的睡眠活得生龙活虎。 “你半个月之前刚发了烧,再烧就要烧傻了。”江季恒看着洋洋得意还敢数落他的缪冬寄:“一家里面总不能两个人都生病吧,那未免也太惨了。”他靠在缪冬寄身上蹭来蹭去,“老公,你要疼疼我。” “呕!”柳阕要吐了。 “老公你看看他。”江季恒唯一有点怕的花途现在走了,看着柳阕感觉无可畏惧,语调颇像绿茶,“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缪冬寄闻言从文件之中抬头瞪了柳阕一眼,然后安慰在他怀里嘤嘤嘤的江季恒:“他是酸吐了。” “滚滚滚滚滚!”柳阕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烦死了全剧组都走了逮着我一个人秀,我要睡觉,我上去睡觉了!”说完就抱着文件什么的上楼了。 被秀恩爱的对象走了,江季恒有点伤心。 缪冬寄没什么反应,只是顺手又给他添了点热水——倒算是一个比较负责的“直男”。 缪冬寄本来就挺纵容江季恒,现在更是惯着病人,一不反驳二不闹,平常最不乐意干的家务活也主动承担了,结果扫个地看得坐在沙发上撸猫的江季恒心惊胆战,当晚就在网上买了个扫地机器人。 后来发现买的扫地机器人很笨,又嗡嗡嗡地很招认真状态下的缪冬寄烦,还经常被妙可松花当成玩具戏弄,所以放在家里很大程度上是个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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