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后期,裴勇再没来过Oasis。 那日,在他的追问下,裴勇慌张将他推下车,离开后便再无音讯。 回京后,楚熠家都不回,直接去陨石逮人,苏珊在门口拦他,说老板最近休假。 他不信邪,进办公室里,果然连个鬼影都无。 抻了一天,还是没信儿。 楚熠病急乱投医,电话打到白昊那儿,得到的答复是:“害,这么火急火燎的,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怎么,找不着人,知道着急了?” 楚熠没力气吵,回他沉默,白昊继续说:“他这几年动不动就要消失一阵儿,放心吧,出去玩了,过两周就自己回来了。”他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不过怎么没带你一起去啊?” 楚熠自动忽略掉问题:“他之前都去过哪?” 白昊:“我哪知道,他没告诉你啊?” 嘟—— 断线了。 白昊看了眼屏幕,笑得不怀好意。 * 当晚,楚熠驱车去了北京的Oasis。 雷雨天,店里没人。 虎哥百无聊赖抠手机,正想提前关门,雨声忽得变大。见到来人,他惊讶道:“呦,看看这是谁大驾光临来了?” 楚熠不走心地搭腔:“不欢迎?”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虎哥把门关严,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回头说:“妈耶,我哪敢呢?这不有些日子没来了么,正惦记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虎哥来了精神,走到吧台,胳膊肘往上一搭,八卦道:“我可看见新闻了,怕你忙,都没好意思打扰,你们进展如何啊?是不是和好了?” 他惯会聊天,新闻报得不止这一桩,但他知道不能揭人伤疤,隔了这么久,硬是接上了上回的话题。 楚熠转过头,眼神懒懒的:“酒都没上就想套我话啊?” 虎哥乐了,绕到后面,装模作样地“哎”了一声,说:“大明星就是难伺候啊。”他把酒水单一推,“您看看,想喝点什么?” 楚熠把酒单推回去,没看,说:“烈的。” “行嘞。” 少顷,虎哥端上一杯烈红的酒,杯沿插着一片柠檬。 手机屏幕并没亮,但楚熠拿起看了眼,放下时不爽地皱起眉,举杯仰头,一口灌了半杯,吓得虎哥忙赶紧抬手拦。 ……这他妈可是尼格罗尼! 怎么能这么喝?! 楚熠瞪他:“酒吧酒吧,连酒都不让喝?” 虎哥心下了然,有些话不必再问。 “不是不让喝,这酒烈,你要不想今儿夜里睡这儿,就听话慢点喝,”他收起八卦的劲头,语重心长道,“出什么事了,聊聊?” 楚熠垂着眼睛,用指尖掐眉心:“我不知道怎么说。” 虎哥没多劝,笑了笑,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么……我本来以为,你再来的时候准得带上他一起呢。” 楚熠抬眼看他,眼神困惑:“为什么?” “嗯?” “我上次就想问了。”楚熠茫然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初恋是他,还让我给他一个机会?我说过吗?是我喝多了,胡言乱语过?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说过什么?” 自欺欺人太久,他主动躲过太多或明或暗的线索,可现在他不想了。 他被“求知欲”浸透,要把每件事一一捋顺,获得对过去的知情权,和一点点掌控感,才不会被某种推测和假设顷刻间淹没。 不敢想。只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五脏六腑都会生出被绞碎的痛。 不可以是那样。 绝对不行。 楚熠平生第一次生出,梁硕不要喜欢他才好的心情,而且如此迫切。 不要喜欢他,也不要来“追求”他。 就让他知道的片面事实就是真相,让梁硕曾和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让他承受所有就好。 请一定要这样。 可虎哥大概是听到了他的祈祷,所以选择迅速让他的心愿落空。 他指着楚熠的座位,说:“就在这个地方,我看见了。” “有人给你下。药那天,他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你睡着了。” “他偷偷吻了你一下。” “不对,是两下。” “第一下在额头,第二下在嘴角。” “你上次来,是不是说他没喜欢过你?” “我当时没敢说,你小子……还真是迟钝啊。” “你虎哥我开了二十多年酒吧,什么没见过。不骗你,这是我见过最他妈温柔的吻。” “他恨不得亲一口都怕把你弄碎了,你睡着,他就那么一直看着。你要去贴他,他就任你贴着,动都不动一下,等到你醒过来才假装抽回手。” “你告诉我,那不是喜欢的话……” 虎哥的语气无奈极了:“还能是什么啊?” 楚熠逐渐丧失清醒,眼前倏然出现重影,好像回到多年前的某天,头很痛,邪火从下。腹往上蹿,浑身都在烧。 难受到想吐时,有很凉的东西贴过来,带着清爽的、令他迷恋的味道——在那晚沾满了他身体的味道。 楚熠站起来,扶着吧台,义正言辞地说:“不可能。” “你是骗我的。”他威胁得有气无力,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我不会信的,你快说,你都是骗我的。” 雷闪接踵而至,楚熠认为那大概是来惩罚他的。 因为紧接着,他听到虎哥说:“有一句瞎话,我天打雷劈。” 第58章 离开Oasis,楚熠让雨后的凉风一吹,不甚清醒的思绪,回到与梁硕重遇的第一天。 而后一幕幕,一桩桩,回溯至今。 “……如果你签约,我会帮你付清这笔钱,赎回你所有歌的版权。” “……我不喜欢女人,也不会有女朋友。” “……再信我一次吧,我会保证你有一次完美的演出。” “……我就是想在离你近点的地方,多看看你,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演出顺利。” “……楚熠,我在追你。” “……现在,我可以预支一个吻吗?” …… 那些刻意忽略的,不愿相信的,转瞬间都变成他愚钝的证据。 内心装了些鼓鼓囊囊的东西,令他喉头干涩,脚步虚晃,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人,把他的心挖出来,辨个分明,然后抓进自己手里。 狠狠攥着,看它挣扎,为自己跳动,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但那冲动涨了潮,转瞬又退去,掺进他的迟疑。 这是真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当年要那样拒绝他,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 就像一场死循环。 这六年,他反复重回同一场景,听到同一句话,确认同一事实——梁硕给他的是同情、欣赏、期许……但从来不是爱。 那个人让他沉溺在温柔乡里,把强硬的他变得柔软,不像自己,然后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被恨填满了。 做练习生被霸凌时,被公司区别对待时,组合解散时,回国一无所有时,死亡行程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时,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敲诈时…… 他强迫自己,不要恐惧,要兴奋。 兴奋地去恨。 所以他贪婪地、疯狂地汲取,用恨意浇灌自己,任其生长。 而他恨梁硕,多过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在此之上,恨自己多过梁硕。 世人都知,他愤世嫉俗,遗世独立,把自己和一切对立,写废墟荒原虚无,歌颂枯萎肮脏腌臜,怕是早就烂到骨子里。 可就在他已积重难返的时候,如今忽然有人对他说,他最恨的那个人…… 或许…… 其实爱了他很久。 楚熠的心跳很快,脑中一切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件事…… 他要见梁硕。 立刻。 他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公司的,私人的,乐队的——他要掘地三尺,把这个人找出来。 正常人装了太久,可他从来没变过。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现在,疯子要见梁硕。 要见梁硕。 要见梁硕。 要挖他的心,要肆意妄为,要把当年离开前那晚……没做完的事做完。 别墅区门口,门卫见他的车牌,直接抬了杆。到达地下车库,拨出不知第多少通电话,对面依然无人接听。 楚熠开门下车,像个狂躁症患者一样按门铃,同样无人应答。 司机走了,他继续给每个可以联系的人电话,直到无号码可拨,最后把头抵在方向盘上,攥着手机,一直等到天亮。 浅眠中,听到震动声,猛地惊醒,来电是不认识的号码。 接通时,楚熠张了下口,竟没说出话来。 “您好,请问是楚……”听筒那边卡了下,似乎在拿开听筒确认,“楚先生吗?” “嗯,”楚熠嗓子疼得厉害,费力地接话,“哪位?” “我是风林三院感染科的值班医生,因为患者这边没有登记家属联系方式,我们在紧急联系中看到您是最近的通话记录,就先联系您确认一下。” 楚熠心中一沉,问:“患者?” “对的,目前病人是艾滋病晚期,前些天私自外出后,状况急转直下。我们这边会尽力维持生命体征,但后续病情可能会有比较快的变化。建议您这边考虑是否要通知其他亲属,也方便大家提前做一些准备。” 楚熠脑中刷出好几秒的空白,手酸了一下,几乎握不住手机,问:“是谁?” 医生疑惑:“什么?” “您说的患者,是谁?” “哦……抱歉,”医生顿了下,“是裴勇先生。” * 三个多小时高速,进市区后,红灯出奇的多,楚熠因启动晚,被滴了好多次喇叭。 到了三院,左手颤悠,手心满是汗,想开车门,好几次都滑开。用右手按,按不住,还是抖个没完,便狠狠地抠,掐,打。 够痛了,就不抖了。 他在手机上拨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小声说:“接啊……你快接啊……” 提示音漫长得像一场单调的、无穷无尽的电影,最后等来了无人接听的结局。 他卸了气,投了降,命令人的威风都让鬼吃了。 对着那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魔怔似的,威胁:“我给你一天的时间……” “不,半天……” “如果你再不理我,那我也不会再理你了……” “这辈子都不……” “我是说真的……” 下车时,他撑出一贯强硬的样子,实际明晃晃露着脸,连帽子口罩都忘记,大步走到住院部前台,问:“裴勇患者在哪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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