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真的冻到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安静地坐着,期待能尽快在暖风里恢复,方予诤温热的双手握住柏原的手,轻轻地帮他揉:“冻坏了吧。”又抓过放在后排的围巾,替代了柏原自己凉透了的那条,紧紧地裹住他。 柏原见方予诤的表情有点乱,想安慰,头摇到一半,先打了个喷嚏,好在不多久,他的手脚和大脑总算渐渐有了知觉。 方予诤还以为柏原在外面受了什么气,隐隐愠怒:“不是参加同学会,怎么在路边等,你同学呢?”柏原当然说不清楚那些细枝末节的沮丧,吸吸气:“他们去泡温泉了,我自己想先回去。” 想到他在恶劣的天气中孤单等了自己这么久,方予诤像怕吓着他,声音都跟着柔软了不少:“来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什么时间过来接你啊。”柏原笑笑:“我又不知道你几点才能忙完。” 他自然不是要责怪,语气里却难免带了点久等的凉意,方予诤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这样。”柏原看着前方白茫茫的景象,很茫然似的:“我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方予诤无言,不久之前听到“方总”的那种不甘和不解又冒出了头,一只手在方向盘上紧了又松。 他察觉到明明转好的气氛摇摇欲坠,决定马上换掉这个继续下去可能会很危险的话题,却不知又踏入了另一片柏原心里的沼泽:“路上跟文宸聊了聊,副总的事,节后应该就会发公告了。” 柏原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方予诤和简文宸见面的画面,忽然心惊,如梦初醒一般地倏忽看着方予诤,企图在后者的脸上找到一些不平凡的、仿佛来自命运启示般的预兆,但是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此刻他想,人生或许就是这样,转折点总能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脚下,而他们要无知无觉地迈上步伐了。他不好受。 方予诤见他迟迟不说话,被看得有些不安,俯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还是冷?” “不冷,”柏原问,“简总不觉得意外吗?”方予诤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他有什么可意外的,我不去他才会……” 是啊,这才是注定的结局,简文宸就是有这种自信,哪怕方予诤怀着挣脱的决意,但谁能肯定一旦真的去了,事情会是什么走向?文宸只是现在仍是这个样子,才让方予诤难受罢了,万一他有所改变呢? 这一别,自己连给他继续汇报工作的身份都不再有了。 “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吧,”柏原因为自己的患得患失心烦意乱,“雪越落越厚了,先回去。” 他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他做好决定不要跟着去的,又在焦虑不安些什么。 方予诤由此更确认了柏原不对劲,但他自认自己没做错什么,不解的询问中夹杂着几丝疲惫:“柏原,我们才几天不见,这是怎么了。”语意里有罕见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方总……” 先不听回答,这称呼一出口,方予诤就大叹一口气。 柏原吓了一跳,马上被他这大失所望的挫败模样堵住话头。他的脑子因为翻涌的思绪有点转不动,只能判断出眼前的人现在心情并不美妙,当了一段时间助理,本能地觉得此刻不是跟方予诤交谈的好时候,无助地搓搓手:“……还是先回去吧。” “……”被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的男人不再提问,失去自控地冷着脸开始返程。 方予诤并没有送柏原回家,而是把他带到了酒店,行到中途柏原就发现了方向不对,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因为在那张脸上少见的阴沉神色,他强行抑制住了开口反抗的冲动。 进了房间,方予诤解着外套说:“去泡个热水澡吧,去去寒,然后我们谈谈。”柏原没什么“谈”的状态:“我妈可能还在等我。”方予诤毫不退让:“我跟林阿姨说,电话给我。” 柏原被左围右扑,一口气吊在高处,他可不是什么任凭揉搓的性子,一晚上的种种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先前那因被冷落多日而生的委屈硬成冰碴,拎在手里凌厉地伤人:“想谈什么。” 谈什么?方予诤被反问得一股窝火,你说谈什么,奥地利的事情不会是假的吧,回来了就全部推翻了?你叫谁方总呢。 这种情况他头一回遇到,真的把握不了开口的轻重,因此只能反复地在一呼一吸之间克制自己:“想和你谈谈我们的关系。” 柏原一颗心直往下坠落,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他要跟自己说清楚了。 即使心口如同被压上千斤的巨石,柏原不想示弱,与其如此,看起来倒不如还是像上回的事情那样,由自己先开口:“我们的关系……” 此时还在高兴的文宸又打电话来,对峙的两个人都看到了手机上的名字,柏原咽回想说的话,面无表情地:“你不接吗?” 方予诤皱着眉挂断不合时宜的打扰,刚要重新起头,文宸极其强势地又再次打来,仍被挂断。 原本被狠狠攥着的心脏一下子重获了自由,柏原明明就松了口气,还在连他自己都深恶痛绝地口是心非:“真的不接吗?”方予诤火了:“有什么好接的。” 文宸继续重拨,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方予诤深呼吸。这下柏原又有些心疼了,刚要好言好语劝方予诤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如听一下他到底有什么屁要放,结果崩断弦的男人直接选择了关机。 房间一下静得连新风的声音都变得刺耳,方予诤站在原地观察柏原半晌:“你到底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问,柏原很为难。其实方予诤反复挂断文宸的电话想跟自己沟通,柏原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他的诚意,近期以来的种种躁动不安早就被安抚下一大部分。 但是这种暗地里把文宸当成“假想敌”一般去偷偷比较的心态,又让他替自己感到赧然的难堪,他都不知道该从哪个部分开始和方予诤复盘,就踟蹰在原地。 方予诤得不到回答,误会之下心想罢了,不管柏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总之先找点事情做缓和一下相思之苦吧:“我们过几天一起跨年?”柏原想着,前面毕竟也算是答应了徐云舒,听那人把话说得怪可怜的,而自己和方予诤以后应该还有大把时间。 所以极为坦然地直言不讳:“我已经约了人。” 方予诤首遭婉拒,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什么?”他很怕自己有可能没听错地重复:“跨年夜吗?你约了别人?” 柏原见他受到剧烈冲击的样子,给予重大补救:“不然我先和他吃饭,然后我们再去吃?” “什么东西?” 方予诤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阅历,可能还是太浅薄了:“……他也喜欢你吗?”被问的人情急之下没有回味到这句话的美妙之处,错过了苦等数日的一声确认关系的告白,只一心为自己的无辜分辨:“没有了吧,那都是大学时候的事了。” 今夜可谓是收到各种惊喜的男人闻言闭了嘴,转而微妙地抿紧了嘴唇。
第24章 缠绵 柏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在方予诤这样情绪稳定的人脸上看到“变幻莫测”四个字。 虽然处在感情的新手期,思索片刻后解题思路倒还是对的:“你在生气啊?”若不是了解柏原,方予诤此刻都要以为这人在给自己上手段:“……我只是在想……” 有点伴君如伴虎的意思了,柏原连追问一句都少了点魄力,等着他自己说。方予诤“想”了半天,才自觉比较稳妥地:“我和你那大学同学,在你心里是并列关系吗?” 当然不是了,柏原摇摇头:“怎么可能。”“既然如此,”方予诤有点不敢揣测,“那为什么还要先和他吃饭,再轮到我?” 柏原很正直地:“毕竟先答应他了。” 你真的好有理有据啊。 方予诤与人“恋爱”的经验可以说就是零,以前只有别人揣摩他的份,他可从不费这种心去在乎谁的想法,因此他很犹豫,是不是要继续跟柏原探讨下去,把事情说破。 可是看后者又累又冻了一晚上,不太忍心了,估计一时半会也聊不出什么来,决定搁置争议:“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 柏原还真的给他点点头,明显不怎么准备去考虑,转而说起自己真心忧虑的事:“方……”一个“总”还没出来,便在当事人即将冷脸的前一秒改了口,“予诤,那我先回去了。” 方予诤觉得这人还算识相,放缓了声音:“回什么去,又晚又冷,就在这里睡。”说罢别的也不管了,亲自去浴室给柏原放热水。柏原抱着方予诤拿给自己的衣服裤子,站在那里看他忙前忙后,想到这人今天工作之外有限的时间全给了自己,心里有点感动。 方予诤见柏原犹犹豫豫的,以为自己碍了事,放着袖子往外走,水珠全顺着小臂滑进去,他也不在意:“浴巾在边上。”被安排明白的人连忙点头:“好,好。” 舒服泡完澡换好出来,柏原没去套间,裤脚拖地热气腾腾地就往别人床上爬。 方予诤有点意外,寻思这是不是被下了“允许接近”的旨意?他拨弄着柏原那吹得半干的头发,认真地问:“不怕我吗?” 能和方予诤躺在一起聊聊天,柏原高兴还来不及,钻进被子紧紧贴着他汲取热量:“怕什么,你一大早不还有事。” ……我们顶级社畜过夜是这样的。方予诤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难忍悲哀地想。同时被柏原这份在他眼里过于沉重的信任搞得骑虎难下,要亲昵都仿佛是对此的辜负,他不愿在柏原想获得温馨的时候,独自显得很急色,从而破坏了什么氛围。 虽然确实很急。 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那么稳重啊,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柏原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行,这样都有办法忍着?方予诤持续在脑子里发散。 柏原不知道自己依偎着的那位正天人交战,事无巨细地问他这几天在干什么,方予诤也很有耐心地和小领导详细汇报工作,只是闻着柏原身上被洗护用品反复渲染出的馥郁香气,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扭曲起来了,雾蒙蒙地使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就往别人衣服领子里看。 聊到后面,柏原开始有些迷糊,发现自己耳朵贴着的胸膛里,那心跳声越来越快。 “柏原。”方予诤抱着他的肩膀,忍无可忍,干渴地轻轻耸了耸他。 温热的呼吸钻进颈窝,痒得柏原哼唧着环住了方予诤的腰,以为他还没说完:“怎么啦。”方予诤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地:“别睡,好不好。” 柏原的动作立刻静止了几秒,原本闭着的眼睛也无声睁开。他能明白方予诤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纠结二人的关系,只好赶紧找个理由:“可是,你明天不是还要……” 以为这是半推半就,温热的亲吻贴了上来打断他,先是额头,鼻尖,脸颊,最后还是来到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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