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那什么,师父可惦记你了,昨晚我还看他大晚上不睡觉,拿手机偷摸看你照片。” 陆州心里想,还能拿手机,说明伤的不是特别重。 小吴试试探探:“小州哥,你喜欢我叫你哥呢,还是叫你……师娘?” 陆州被这称呼雷了一下,但心里一直有事情压着,他在这种时候一向都会下意识的冷静沉着。 这种冷静压过了这件事被外人知道的冲击和慌张。 很平淡的看着小吴,解释道:“我和你师父只是朋友。” 陆州说完这句就再没说话。 小吴开车,偶尔看一眼陆州苍白冷淡的侧脸,默默的给自家师父点了个蜡。 这都多久了,还只是一头热。 他认识的师父不是这么磨磨蹭蹭效率低下干啥啥不行的人啊…… 。 医院, 李定原正望眼欲穿的等着小吴来,他伤了一只胳膊一条腿,下床不利落,吃饭也不利落。 其他的倒还好。 就去卫生间这一条,那是能忍得了的事吗? 膀胱都要爆了。 床底下就有小吴买的尿壶,或者抬手按铃,护士也会帮忙。 但李定原自诩老大一个爷们,没缺胳膊少腿或者瘫了的,用尿壶算怎么回事,而护士都是小姑娘,扶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卫生间或者直接拿尿壶给他…… 总之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 还真坚持到病房门被推开。 李定原半坐着靠床头,一句“你这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压在喉头,在看到陆州那张冰雪一样面无表情的脸时,蔫了。 忙用被子盖住膝盖往下全缠着纱布的腿。 对陆州道:“好巧啊。” 小吴跟在陆州后面,看自家师父笑的不值钱的样儿,胆儿就有点肥了。 但李定原眼风扫过来,小吴就忽然觉得,自家师父成箱往队里拿的那些鸡腿鸭腿卤鸡蛋,都在毫不留情的离他而去。 又臊眉耷眼的在门边上站着了。 站了几秒觉得好像有点不懂事,悄没生息的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病房两张床,另外一张床空着。 陆州将两大包衣服放在空床上,淡眉淡眼的:“是挺巧的。” 李定原察言观色,一只胳膊宽大的病号服袖子卷着,小臂上缠着纱布,隐约能看到红褐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药还是伤或者血。 身体不方便,偏着身去看陆州的脸色:“生气了?” 陆州站那儿看他:“没有。不怪小吴,我去楼上正好碰到他……” 这样冷戳戳的陆州,让李定原有些心慌。 原本盖着腿的被子又拉开了,受伤那只胳膊还特意抬的高了些:“我这样也不方便,有人照顾着呢,放心。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病毒细菌多,你早点回去。” 陆州密匝匝的睫毛扑闪了下,一颔首:“好。” 说完转身出去了。 李定原眼睁睁看着衣白如雪发黑如墨的这么个人,安安静静的走这么离开了,似乎就是来送个衣服。 心里腾的一下子就空了。 真走了啊? 也不问他两句,也不掉个眼泪心疼一下什么的? 低声道:“小没良心的!” 盯着隔壁床上两包衣服看,心里才稍微安顺了点,这样已经挺好的了,知道给他收拾衣服,还送来医院,多乖。 再多? 在他这儿是小没良心的,可在人那儿,他充其量就是个邻居,再多也就是个寻常朋友。 再怎么自我疏解,总之不是滋味。 窗户外边一看,大冬天,哪哪儿都灰蒙蒙。 陆州出了病房,靠在门边的墙上轻轻吐了口气。 脑子里都是那人苍白着脸还仰着头瞄他的样儿,脸色那么难看,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看小吴在楼道尽头窗户那边晃悠,走过去。 陆州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他本身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宁肯委屈自己也想让身边人过的舒服。 后来拧巴的没办法,就索性冷着了。 但骨子里有些东西没法变。 人细致,又在医院实习过,很多东西都比普通人知道的多。 问了小吴一些李定原住院后的习惯,比如现在下过地没有,一天吃几次药打几次点滴,去洗手间的规律之类。 这两天都是小吴照看李定原。 很多东西他都是边做边了解,被陆州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里头有大学问。 知道的都说了。 被问的脑袋空空,人都有些懵。 陆州见再问不出什么,对小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 小吴答应的很痛快。 觉得一切都妥了。 就他师父刚才那样儿,如果知道陆州要留下来照看他,这情深义重的,哪里还能记得起来要跟他秋后算账。 小吴乐颠颠的离开了。 陆州又去了医生办公室,按小吴说的找到李定原的主治医生,说他是李定原的同事,单位让他来照顾李定原。 他不知道李定原他们是这儿的常客,对队里的人头都很熟。 主治医生也没在意,只当陆州是新来的。 感叹了好些李定原的英勇事迹,意识到说多了才住口,见这个长的好看到过分的年轻人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心生好感。 后来陆州问李定原的情况问的细,也都耐心解答了。 心道不愧是能进市刑警队的,对医学知识居然也这么了解,有前途。 另一边, 被肚子闷痛提醒着还有要事没解决的李定原,暂时顾不上被抛弃导致的,心肝脾肺肾乱窜的凉气,给小吴打电话。 一直没人接。 其实小吴为了不影响李定原休息,手机都静音了。 这两天起早贪黑的陪床,也累得慌,被陆州放了假后就直接撒欢儿找地方吃饭去了。 街上逛着呢,又冷,压根没掏手机看一眼。 陆州推开门,正看到李定原坐在床边,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床头柜,受伤那条腿裤腿卷老高,正要站起来。 老大个人,弯腰弓背的看着落拓极了。 陆州快步走过去,在李定原没反应过来时就将人又按坐在床上了。 看李定原傻看着他,仿佛不可置信一样,有些可怜,就也不好再因为生闷气绷着脸了,软了声音问:“要什么?我拿给你。” 李定原攥住陆州的胳膊:“不是走了?” 陆州下颌抬了下:“你管我!” 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定原以为他走了,所以刚才才那样儿。 李定原攥着陆州胳膊的那只手顺着袖子往下一滑,就摸到陆州的手了,攥住了手指摩挲两下,有点志得意满:“小猫崽子,知道心疼人了。” 陆州抽回手:“上床躺着,要什么我给你拿。” 李定原不肯上床,他不是扭捏的性子,从小就大开大合的,但在陆州面前有时候不自觉就讲究起来。 很随意的问他:“小吴呢?我有事找他。” 陆州想起小吴特意提过一句:“我师父可犟了,别的事都好说,就医生让他最好不要下床,他非要下地去洗手间……” 介于李定原身体素质太过强悍,这件事被小吴告到医生那儿也没辙。 最终李定原维护了他必须下地去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的权利。 想通了,陆州再看李定原,就能发现这人掩藏的很好但眼角眉梢还有点焦躁的那种感觉。 往人腹部那儿扫了一眼。 李定原可敏锐了:“看什么呢?” 如果不是…… 就陆州这一眼,不管是不是,他高低得耍个流氓。 陆州脱了羽绒服。 他里边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裤,上边同色的薄毛衫,看在李定原眼里腰是腰腿是腿的,像只高傲的小黑天鹅。 小黑天鹅唇角抿着,是个忍笑的模样,弯腰将他好的那胳膊环在了自己肩颈上。 李定原呼吸有些急促,笨拙的递上另外一个胳膊。 虽然他不太方便,但抱一抱还是可以的,就是抱掉半条命这机会也必须不能错过。 同时酝酿着安慰的话,比如他没事,下次会注意之类的。 然后就被小黑天鹅诧异的撩了一眼。 睫毛老长,眼睛黑白分明。 陆州将李定原那只受伤的胳膊小心的推回去,免得撞到二次受伤:“不是想要去洗手间?” 第38章 最终李定原还是在陆州的搀扶下去洗手间,解决了终身大事。 陆州在门外等。 想起刚才李定原那副面红耳赤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可怜他,这人总是强势又能干,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他这工作也太危险了。 洗手间内传来水声还挺明显的,听得出量很多,很冲的感觉,估计是憋久了。 等洗手间门打开,陆州什么也没问。 李定原一声不吭。 两个人好像都别着什么劲,沉默的配合着彼此。 李定原重新躺回病床上,直挺挺躺着,有种世界最好就此飞灰湮灭的无力感,但是他眼珠子一直跟着陆州转。 看陆州将带来的衣服放进柜子,看陆州整理空着的那张床。 最后给手机充电。 看了眼李定原的手机,百分之三十,也给充上了。 李定原看他忙的像个陀螺,甚至用湿巾擦了床头柜和柜子的里面,俨然一个保洁公司的优秀员工。 忍不住说:“不脏,歇会儿。” 陆州没理他。 到陌生的地方先整理干净是他的习惯,这地方要住一周呢,再就是借着整理东西理一理思绪。 来的时候着急,留下来的决定也做的匆忙。 之前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催促着。 到这会儿才清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很没脑子,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李定原的老家,他在这里遍布亲朋好友,他还是单位领导,又因公负伤,排队等着照顾他的人多了去…… 陆州最后将情绪理顺了。 上次他被歹徒扎伤住院,是李定原照顾的他,他是来还人情的。 就是这样。 收拾好了,将李定原的被子盖严实,陆州还开了窗户放了个风。 医院的窗户只能打开个小缝。 不过天冷风大,开一小会儿也就够用了。 李定原看他站在风口,脾气也上来了:“陆州,去穿衣服!感冒了再!” 陆州不觉得冷。 他穿的毛衣是今年新买的,就过了一水,很保暖。 李定原看的额头青筋直蹦,他要是手脚都好着,这会儿早跳下床将人按被窝里裹成粽子了。 裹好了也得屁股上抽两巴掌。 这会儿显然不能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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