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郗景不可能坐够六个月牢的,贺衍垂下了眼,眼里的光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会等他出来的。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五月下旬,已经步入盛夏,天气酷热。 再过三周,就是每年一度的联邦高考。周五上午,贺衍辞去了方刚玩具公司的工作,打算专心备考。 烈日骄阳,推开公司大门的一瞬,外面的热浪几乎要把人掀翻,柏油路似乎被烤化了一样,踩上去有种要把鞋底黏住的错觉。 公交站牌距离方刚玩具公司不过一百多米。 贺衍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但他实在是低估了津兴市的夏天,这里远远比罗河县要热太多了。 当他走到公交站牌那里的时候,额头已经浮上了一层薄汗,冷白的皮肤泛着晒后的微红,像是被指尖摩挲过一般,透着几分隐晦的欲色。 他看了眼地图软件提示,距离公交车过来还有十五分钟。 一辆黑色的普通汽车从他的面前路过,停在了公交车站前方最近的那个停车位上。 车外右侧的后视镜将烈日折射成一道刺眼的白边,贺衍就站在镜面的那道光晕里。 阳光刺目,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贺衍抬手抹了把脸。他眯着眼,睫毛被汗水浸得发沉,湿漉漉地黏在眼尾,洇开一抹潮红。 车内,男人的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睛仿佛被钉在了后视镜里。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男人却觉得指尖发烫。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贪婪地攫取着镜中的每一寸细节,连带着眼里的光都变得晦暗不明。 贺衍脑子已经被热得发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熟悉的车牌号,他径直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根雪糕。 贺衍吃着雪糕走回公交车站牌那里,百无聊赖地继续等着公交车的到来。 但雪糕只吃了一半,奶油已经承受不住烈日的炙烤融化了,乳白色的液体顺着贺衍的指节滑下。 他的舌尖无意识地舔掉唇边的融化的雪糕,将那抹白勾进了唇间。 贺衍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低声抱怨了一句:“这天也太热了,公交车怎么还没来,早知道就下午再来辞职了。” 车内,那双墨绿的眼睛越来越沉,像化不开的浓墨一般,裹挟着压抑的渴望。 公交车马上就要过来了,贺衍把吃完的雪糕棍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忽然瞥到了前面的那辆车。 他眨了眨,刚跑过去,副驾驶座的车窗就落了下来。 鄢忬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存在。 贺衍挑了下眉,笑着打了声招呼:“叔叔,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回津兴啦?不会是专门来接我的吧。” 鄢忬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轻扫过贺衍的唇瓣,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猜对了,上车吧。我这学期的课上完了,今天上午刚回津兴。本来是想着顺路接你下班,没想到过去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辞职了。” 贺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发烫的后背贴到了冰凉的皮质靠背上。 他眯起眼,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外面快要热死了。” 鄢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他的眸色暗了下去,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欲色:“的确很热。” 他的神情平静,可眼神却不着痕迹地落在贺衍还沾着奶油的手指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擦擦手。”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只是随意提醒。 鄢忬将湿巾递给贺衍,指尖却若有似无地蹭过了他的掌心,一触即离。 贺衍对鄢忬这种程度的接触早已习以为常,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 “谢啦。”贺衍拿着湿巾,低头擦拭着有些黏腻的指缝。 鄢忬收回手,目光却仍停留在贺衍擦拭的动作上,他的眼底暗了一瞬,像是某种隐秘的藏在心底的占有欲被短暂满足。 直到贺衍抬眼,鄢忬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贺衍放低了椅背,舒服地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汽车发动。 鄢忬瞥了眼他,低声提醒:“系上安全带。” “知道啦——”贺衍拉长尾音。 他刚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和鄢忬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是毕云吉的电话。 贺衍奇怪地蹙了下眉。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贺衍,糟了,我闯了大祸了!”
第81章 杭书雅这段时间心情都不是很好, 自己的儿子被整到入狱,即使网上的消息已经花了大价钱封锁,但郗家的股票依旧跌了不少。 还有自己那个侄子, 说是会帮忙但根本没有帮到实处, 换监狱有什么用,等郗景出来, 都是下半年了,在这之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 到最后还是杭书雅亲自去了一趟淮新找她弟弟,才把刑期缩短到了三个月。 但她之前又亲口邀请了多琳来铜海,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 她都不能拒绝多琳。 周五上午, 大概十点。 杭书雅带着她的朋友多琳·邓肯找到了毕云吉。 多琳·邓肯的年龄和杭书雅相差不大, 但是两人喜好的风格却迥然不同。她说完自己的要求后,就在毕云吉的工作室里自己闲逛了起来。 “就是你那张照片,那张照片我加在手稿里了, 从来没有让别人看过。”毕云吉语速飞快,语气里满是愧疚:“但是我那时候没有注意, 那位女士就把那张照片翻出来了。” “然后她问照片里的是谁,说我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他一篮筐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出来:“我当然没有说, 我就瞎编说这是两年前我去亚纽州采风的时候, 遇到陌生人, 然后经过他的同意才拍的照片。” “那位女士没有怀疑我, 但,但是——”毕云吉刚才像是开了倍速的声音瞬间消音了,他结巴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她直接说出了你的名字, 贺衍,你原来难道是淮新人吗,我刚才瞎编的亚纽州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车内空调吹出来的风很冷,贺衍脸上的晒出的红意已经消退了,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他微微抿唇,眸色沉了些许:“她长什么样子?” “金发碧眼,年龄四十多,名字叫多琳·邓肯。”毕云吉停顿了一下,“对了,我之前听她和杭姐聊天,她好像有个儿子姓方,但是名字我给忘记了。” 贺衍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方盛寒?” 鄢忬握住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他微微眯了下眼。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毕云吉道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响着。 贺衍提着的心瞬间落地,贺衍记起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士。他本来还以为毕云吉搞砸了什么,但现在这么一看,情况并不是很糟糕。 多琳·邓肯和自己并不熟悉,而且看毕云吉的说辞,多琳·邓肯似乎也只是在惊讶会在他那里看到了一张“已死”之人的照片罢了。 贺衍眉头微蹙,而且就算她告诉了方盛寒。 方盛寒或许知道他以前生活在略阿州,但略阿州和亚纽州本就毗邻,他自然会以为这张照片是他以前去亚纽州拍的,也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贺衍垂眸沉思了片刻:“如果之后有人问你,你都按这个说法就行,其他的你只要保持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就好。” “还有那张照片,你最好——” 毕云吉生怕贺衍说出什么把照片销毁的鬼话,他立刻说道:“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把照片锁到保险柜里,绝对不可能再发生这种事情。” 贺衍嘴角抽了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正好是红灯,鄢忬踩下了刹车。 贺衍半躺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下意识前倾,被安全带勒到了喉咙,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 “没事吧?” 贺衍摆了摆手,指尖轻揉了下刚才被勒住的喉结。 鄢忬目光落在了那处,然后移到了他还未完全熄灭的手机上,眸光微闪。 第二天中午,贺衍午睡醒来,脑子还有些蒙,头发被压得翘起了一边。 他边打哈欠边走到客厅,才发现除了李阿姨和奶奶之外,那里已经有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鄢忬打了声招呼,对着沙发一侧的杨梅霞说道:“杨阿姨,正好阿衍醒了,那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贺衍睡眼惺忪,一脸疑惑地揉了揉眼,声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哑意:“这是要干什么呢?” 鄢忬抬眼望着他,睫毛轻颤,视线停在了被他揉得微微发红的泪痣上。 李红芹笑着说道:“哎呀,最近六月黄大闸蟹不是上市了,听说吃了这个,六月就能有好运。” 杨梅霞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闸蟹,非得现在去买吗,贺衍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忽得又被他自己给咽了下去。 六月份的联邦高考,奶奶最近一直在念叨这件事,简直比自己还要紧张。 鄢忬起身,动作自然地捋了捋贺衍头上翘起来地呆毛:“出发吧。” 但好巧不巧,附近的几家超市都没了大闸蟹。 要是想买,他们得明天早上来。 “居然这么火爆吗,到底是谁传出好运和大闸蟹会有关系的啊。”贺衍耸了耸肩,夸张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看来今天是吃不到——” 就在贺衍以为可以回去的时候,鄢忬忽然出声:“谁说吃不到的,这里的超市没有,不代表其他超市没有。” 贺衍眼睛睁大了一瞬:“今天就非得买到啊?” 鄢忬唇角一勾,指尖弹了下贺衍头顶还剩下唯一那撮头发:“不是说有好运吗,当然是吃得越早越好。” 半小时后,汽车开到了几公里外的一家大型连锁购物中心,这家超市距离康泰和医疗中心很近。 汽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前,贺衍提前从车里出来,他渴得不行,打算去买一瓶水。 两人约好在超市的水产区那里汇合。 马路的另一边。 方盛寒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瓶身被他捏得嘎吱作响。他整个人阴着一张脸,将那张还算精致的脸衬得格外恐怖。 昨晚老妈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像是被刻进脑子了一样,一直不断地在他耳边徘徊着。 “你还记得那个贺衍吗?倒也真是个可怜孩子,那么年轻就去世了。不过还挺巧的,我上午在一个设计师那里见到了他之前照片,特别是里面那个马面裙,我挺喜欢的。”多琳·邓肯随口提了句,“对了背景也不错,那个设计师说是几年前在亚纽州的乡下拍到的。” 几年前,亚纽州? 方盛寒瞳孔猛地放大,不对,不可能,他查过贺衍之前所有的资料,除非是偷渡,否则州与州之间绝对会有过境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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