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栀的心莫名揪紧起来,才恍然想起上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门内寂静无声。 “叔,姨?你们还在这里吗?”白青栀紧张起来,敲着门问。 门内隐约有了脚步声,金属碰撞几声,门被人慢慢打开,露出一张白青栀很熟悉的脸来。 男人的脸似乎没怎么变,却被皱纹和愁苦刻上了衰老的痕迹。 见到他,男人明显愣了愣,旋即开心地冲屋内喊:“媛啊!你猜猜谁来了!” 白青栀看着屋内的装潢,几年如一日般没有变化,他还僵在原地——上次还和男人差不多高的他,这次已经高出来一头了。 面前的人却很高兴,如同见了长大归家的孩子,猛的把他抱进怀里:“栀子啊,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叔和姨还没忘了你呢!” 这个拥抱温暖如当年,白青栀放松下来,回抱了男人:“郭叔,我也没忘了你。” 屋内急匆匆出来个女人,见他便惊喜地叫起来:“哎呀栀子你怎么来了?”不等白青栀回话,她便急匆匆去拉男人:“让人家在屋外站着算什么事啊!你堵着门不难受。” 郭叔嘿嘿笑了两声,让出门来把白青栀领了进去,随即关上门又锁上锁。白青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面上仍是温柔的笑意。 媛姨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左看看右看看,高兴地不得了:“长大了啊,长这么大了,得有个……” “二十一岁了。”白青栀笑得温软,随口接上了话。他的暴戾烦躁此时此刻都忽然消失不见,乖巧温顺地像个小孩子,正窝在沙发里和亲切的长辈交谈。 郭叔走过来,在桌上摆了三杯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井水,没煮过,小栀你不能喝就算了,之前喝了不是拉了好几天肚子吗?” 白青栀有点窘迫地笑起来:“那种事你怎么还记得?现在提起来真丢人啊。” 郭叔爽朗地笑起来,起身拍他的肩:“哪里丢人了,我和你媛姨都是把你当孩子看的。” 白青栀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接这句话:“啊,怎么不要一个?” 媛姨瞪了一眼老公,去轻拍白青栀的背:“你郭叔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可别介意上了。这事和你可没关系,就是我俩不想要。” 白青栀习惯性想客套一句“怎么不要一个”,却又紧闭了嘴,转而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 媛姨若有所失,笑得勉强:“我俩寻思着,我俩这种基因等级这么低的beta也生不出什么好孩子来,以后也在城外待着吗?就不让他出来受罪了。” “没呀,”白青栀温声说,“孩子的基因等级也不是完全遗传的,要是生出来个C级B级的也能去城里了。” 郭叔“哈哈”大笑了两声,尴尬而突兀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小栀怎么来的?不是回了城里吗?” “我吗?我坐车来的。”白青栀笑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慌,“我上次在城外重伤之后爸妈特别担心我,怕我再受伤了不让我来城外,我这几年一直想你们呢!这次还是我偷跑出来的。” 重伤是真的,思念是真的,但是没有担心他的爸妈。 白青栀若无其事地把这事揭了过去,平静地就像个家里宠爱的小孩。 郭叔媛姨也不愿知道自己喜欢的、念念不忘的小孩其实在城里也过得很差吧。 白青栀心中思绪翻涌几遍,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把那杯水拿起来一饮而尽,和郭叔逗道:“怎么就拉肚子了?” 郭叔急起来笑着骂:“哎你这孩子!再拉肚子去地里拉!没人管你嗷!” 白青栀自然地接了这话:“正好春天该堆肥了是吧。” 郭叔媛姨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推搡了他一把:“拉倒吧,全喂给草了!地里一年种的不如一年了。” 白青栀却皱了眉:“那是怎么回事?” 郭叔含糊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除草除不尽吗。你们城里有好用的除草剂吗?能不能带过来一点?” 没有,城里的作物都是水培的,土地资源珍贵,不会浪费在农业上。 白青栀却不能这么答,只道:“城里也没办法,只能多种一点。” “好吧。”郭叔明显有点失望,却没怎么样,只是笑笑,“你来得这么晚,太阳都要下山了,我和你姨都要睡觉去了。” 太阳下山就睡觉,对于已经习惯熬夜的白青栀来说是相当陌生的。他躺在硬木板的床上,感觉自己的骨头被床板硌得疼。 说是床,其实只是两块厚木板堆起来,用草秸秆堆了堆,隐约还能感觉到木板的粗糙木刺。因为贴合得不够合适,白青栀稍微侧身就开始晃,莫名让他想起来躺椅。 但是躺椅没这么硬。 白青栀伸手去蹭了蹭身下的草杆,捻了一手碎屑,叹了口气。他坐起来,趴在窗台上发呆。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回到这里似乎并没有让他重新触摸到自己那段少年时光,却忽然切身明白了为什么有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时光不再,他却还以为是当年。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郭叔媛姨老得很快,却还竭力表现着若无其事。进不了城,被隔绝在时代以外,也许没什么所谓的田园生活。 他感觉一颗滚烫的泪从眼角聚集了,烫得他难受。白青栀眨眨眼,那颗泪掉地上碎了。 无力感重新席卷了他,白青栀感觉自己最近总是感到挫败。 “如果有酒就好了。”白青栀皱眉想着。 被叫做白家的废物,也许会让他有点介意,但也不至于怎么样。但此时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力,除了仰仗白家的权势以外,他几乎是毫无价值。 连让两个beta进城都做不到。他甚至想不到自己可以去求谁。 白青栀皱着眉,脑海中却忽然闪出一个人来。 “范松云。”白青栀手指捏起一根狗尾巴草,搓弄着草芒,“如果能做带刀侍卫,或者只是和范松云处好关系的话,是不是可以。” 他回想起范松云莫名让他感觉灼热的眼神,莫名觉得浑身难受:“操,除了他还没别人了?” 白青栀仔仔细细想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承认范松云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人物。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白青栀皱了皱眉,打算去井里打桶水回来喝。 却不想此时的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贴着窗户而过。 白青栀毫不设防,被惊得往后滚去,再抬头时却早已不见。 白青栀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门窗紧闭,郭叔媛姨的谨慎和恐惧。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吗? 白青栀皱起眉来,弯下腰从靴口摸出一把折叠刀。 自从从训练营出来,他再也不曾手无寸铁过。 白青栀眼神中闪出冰凉的杀意,指尖弹开刀刃震出“嗡”的一声。 而后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门,踱步走了出去。
第13章 黑影 “咔哒”,金属门锁声音清脆,寂静如同玻璃般破碎。 灰发男人低着头走出门,顺手带上门锁,微躬着身体,左手拎着木桶步伐踢踏地往门外百米远的水井走去。 白青栀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熟悉的城外场景让他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 他如同久睡的猛兽,因嗅到了血而重新兴奋起来。 草随着他的步伐倒伏折断,断口析出清香的液体,沾染到他的鞋底上,渐渐把他的鞋底染成绿色。 四面寂静无声,唯有草木的沙沙声寂寞地响。 白青栀所期望的主动出击并没有出现。一切平静的像是VR影院里的“田园恋歌”主题。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站在井口旁,拿起木桶系在绳子上,然后弯腰往井里探去。 他忽然兴奋起来,他唇齿间似乎已经泛出血味,这样危险而不设防的动作让他久违的感到了刀尖舔血的味道。 铁味混着腥气充斥了他的口腔,虽然他清楚知道这只是幻嗅,那场训练营在他灵魂里刻下的痕迹之一。 他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 ——然而,无事发生。 直到他打了满满一桶水,慢慢地走回房内,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动静。 他推开房门,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活物进入的场景,地上的盐粒铺了细细的一层,此刻仍旧完好无缺。 白青栀松了口气,却也略有失望。就像绷紧欲发的弦被轻轻松开,只剩一些震荡。 他转身反锁了门,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郭叔。”他没有转头,却精准喊出了来人,回头看到郭叔一脸紧张又庆幸的表情,他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郭叔见是他,表情放松下来,看见他手里的水桶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寻思咋了,原来是你打水去了,这种重活叫我就好。” 白青栀面无表情地做了几个弯举,然后说了一句:“没事的郭叔,不重。” 郭叔一愣,眼神中一瞬却是怅然若失。 白青栀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是城里的alpha,年轻力壮;但郭叔只是一个渐有老态的低等beta罢了,水桶对他来说很重。 白青栀弯下腰把水桶放下,若无其事地问:“你都睡了还起来干嘛?”他觑着郭叔的脸色,把话接了下去:“咋了?你还怕有什么东西跑进来吗?” 他面上笑着的,却见郭叔的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一下,隐隐露出些恐惧来。 白青栀笑容未减,心下却一沉,明白郭叔应该早已发现了那个黑影,所以才门窗紧闭。 郭叔打了个哈哈:“哪有哪有,我这是起夜了,结果听见门锁响了出来看看。” 白青栀眉尖轻挑,却没说什么,只道:“那我喝点水去睡觉了,郭叔你好好休息,白天我帮你锄地。” 说罢,他拿瓢舀了一碗,直接空着对嘴倒了下去,水从他的嘴角流下,顺着脖子积在锁骨的凹陷里,把身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衬衫打湿了半透,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来。 郭叔看着他,忽然感叹了一句:“小栀真是长大了,以前还是个瘦小单薄的孩子。” 白青栀咽下嘴里的水,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郭叔怎么还突然感叹一句?那我都帮你们打水。” “没没,”郭叔笑笑,“没说这个,你去睡吧。” 白青栀虽然不解其意,倒也没问什么,转身去了卧室里躺下了。 他躺在木板上,听着郭叔又慢慢走回了卧室里,过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 白青栀却没睡,轻巧安静地起身,坐在沙发上就这样睁着眼守了一夜。 这一夜安静而平静,仿似没有黑影出现过。 太阳光刚从叶片的间隙里露出来的时候,白青栀听到郭叔媛姨的屋里窸窸窣窣有了动静,他因紧绷一夜而略感僵硬的肩松了一下,又悄无声息地回床上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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