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长久的沉默,付唯坦然自若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疑问。 程期年不着痕迹地一滞,忽觉被他看得有罪恶感起来。好似系扣子这件事,对付唯来说,只是看他暂时腾不开手,好心搭把手过来替他帮忙,胡思乱想的人只有他,揣测意图的也只有他。 他强行定定神,继续打电话道:“查过来领他们的,是什么社会背景。” 那头的人应下,转头吩咐下去。 程期年挂掉电话,扣子也已经系好了。有意掠过不提,他摆出正色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付唯摇了摇头。 “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对方又问。 付唯还是摇头,末了不确定地猜测:“或许是家里生意上的事?” 程期年想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被付唯专注的目光打断了。 指着他的下巴,付唯轻轻蹙眉,“这里擦破皮了。” 程期年不以为意,抬起指腹按了按,果真有轻微刺痛。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也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破相。 偏偏付唯表现得很在意,“我去药店里买药。” 程期年余光扫向地上两人。只一错眼的功夫,付唯已经走出了几步远。男人心下少许发怔,随即追上去拉住他,有些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急什么。” 付唯亦一怔,错开他的视线,抿着唇不接话。 男人看在眼里,心口发烫起来,半晌神色好笑道:“不是不让你去。” 派出所的人来以前,他得在这里守着。付唯一个人去,他有点不放心。 “等派出所的人来了,我和你一起去。”程期年道。 付唯留下来陪他等,派出所的人来得很快,现场做了个简单笔录,他和程期年离开。 两人去药店买了药,然后走去停车位置。上车以后,将药丢上中控台,男人开口:“地址。” 付唯同往常一般,“我坐地铁。” 地铁站离这很近,步行也才几分钟,对方却锁了车门,态度表现得强硬,“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付唯没有拒绝,同他谈条件:“你擦了药,我再告诉你。” 程期年闻言挑眉,轻勾嘴角慢腾腾问:“你这是在管我?” 付唯眨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程期年笑出声来,指尖勾起放药的袋子,示意付唯替他拿出来。 付唯拿出碘伏棉签,一本正经望向他,“先消毒。” “好的,付医生。”程期年语气大剌剌,却没有伸手过来接,而是在等着付唯帮他。 他想归根究底,下巴上这点伤,付唯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他让付唯帮他,也不算是太过分吧。 付唯拿着棉签靠近他,借着窗外流泄的灯光,找他下巴上的伤口。 程期年抬高下巴,打开车内的顶灯。视野清晰明亮起来,付唯的嘴唇偏过来,气息轻缓地落在他脸边。 热热的痒痒的,还有轻微的湿润,浸入他的皮肤毛孔。程期年眼底情绪微妙,余光无意识地坠下来,滑过付唯挺翘漂亮的鼻尖,流连在付唯微张的嘴唇上。 下巴上传来凉意,碘伏的气味涌入鼻尖,付唯以稍矮的姿势,抬头停在他脸边,心无旁骛地替他消毒。 付唯抽出纸巾,包裹住手上的棉签,听见程期年问:“好了?” “好了。”付唯回答。 程期年拿起手机,“地址。” 付唯吐字缓慢清晰,将家里住址报给他。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他靠入椅背里轻声问:“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程期年打着方向盘,一边留意前后路况,一边抽空看他一眼,“你认为是什么关系?” 付唯坐直了起来,局促到手脚无处安放,像在小心地试探,又像在满怀期待,“能说出住址的人,应该是朋友关系……” “那就是朋友关系。”程期年声音平稳有力,盖过他话中的虚无缥缈,盖过他所有的底气不足,意图让他变得坚信不疑。 付唯笑了起来,笑容纯粹明媚,眉眼绚丽夺目,“既然是朋友关系,假如……”他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强调,“我是说假如,我遇到了麻烦,你会愿意帮我吗?” 恰逢路口红灯,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什么,程期年面不改色地侧头,“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觉得我不会帮吗?”他轻轻哼笑着反问,有些压下的真心话,不自觉就吐露出来,“有哪次你来找我,我拒绝过你了?” 付唯呆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明亮的眼瞳弯起来。喜悦跃上他的眉梢眼角,笑意清晰跳动在他瞳孔里。 “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他真心实意地回答,并以此作为结束语,为这个话题画上句点。 程期年当下就预感到不太妙。 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话。他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在绿灯读秒中踩下油门。 他送付唯到家门口,看付唯开门下车,关上门转身离开。程期年想了想,出声叫住他:“最近在健身?” 付唯发朋友圈打卡,程期年刷到过一两次。 他点了点头。 “要不要来拳击馆试试?”程期年提议。 今晚碰上这事,算付唯运气好。可他和付唯不住一块儿,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不一定在旁边。所以思来想去,最妥当的办法还是,付唯自己学点防身术。 付唯拒绝了他,说不想浪费健身卡。 “你买了多久的卡?”男人问。 “三个月。”付唯表现得很勤俭,“健身房有优惠活动。” “行,”程期年点点头,话语简短利落,“三个月后我再问你。” 他升上车窗,倒车离开。 这顿晚饭过后,付唯没再联系他。程期年去外地出差,期间频率很稳定地,在微信上刷到付唯健身打卡。 和吃饭上班差不多,程期年养成了习惯。偶尔太忙漏过去了,他也会从付唯头像点进去看。他不爱发这些东西,朋友圈也是三天可见。付唯倒是热情活跃,一周能发上五条,朋友圈半年可见。 他眼看着付唯打卡,从最初的静态照片,发展到后来的动态实况。从机场回来的那天,程期年坐在车上,刷到了付唯最新的实况。 画面中付唯坐在器械上,面颊红润微微喘气,额前碎发乌黑湿润。背后一双成年男人的手,掌心隔着薄薄的速干衣,紧紧贴在他肩胛骨上,“……记住了,肩胛骨带动手臂发力。” 一张两三秒的实况,程期年像魔怔了,反反复复观看很多遍。 他记得很清楚,付唯买的是季卡,不是私教课。
第18章 付唯和李牧在健身房。他只是和李牧聊了几次,对方就真的上钩了。这也恰恰就证明,一个巴掌拍不响,李牧对他也有利可图。 李牧图他什么,付唯心中已经很清楚。而他对李牧图谋的,也不过就是利用对方,造成程期年的误会而已。 他想让程期年误以为,李牧愿意出手帮付家。但李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急功近利,甚至不惜真的以此为砝码,来博取他对自己的好感,从而达到挫败程期年的目的。 有过几次网络聊天后,李牧热情地提出来,可以去健身房指导他。对方一口一个学弟,叫得亲切又熟稔,付唯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约好健身房见面,付唯将时间定在下午,离晚餐时间很近。李牧就顺水推舟,约他健身结束后,一起吃个晚饭。 付唯表现得半推半就,最后还向他推荐了Georges。李牧订了Georges的位置,付唯健身一小时,在朋友圈打过卡后,去淋浴间洗澡换衣服。 李牧在休息区等他,二十分钟后他出来,坐上了李牧的车,两人前往Georges。他们到得比较早,大约是知道李牧身份,主厨亲自出来接待,为他们推荐当季菜品。 侍应生拿来两份菜单,李牧打断主厨的话,问付唯有什么推荐。付唯报了两道菜名,都是自己吃过的,唯独煎三文鱼不在其中。 他放下菜单,借口去上洗手间,叫住其他侍应生问:“George在店里吗?” 侍应生摇了摇头,“老板今天没来。” 付唯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太失望,几分钟后返回座位,脸上表情很平静。也是在这个时候,李牧提到了他家的事。 “我也是偶然得知的。”男人神色抱歉,还不忘试探他,“学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想过去找程总帮忙吗?以程总目前的能力,要解决这件事并不难。” 付唯垂着双眸心情低落,“想过的。”他语气坦诚又无助,“怎么可能没想过。” “但也只是想一想。”付唯努力挤出笑容来,“我不想和他有金钱上的债务关系。” 李牧吃下了定心丸,和颜悦色地安慰他:“你会这样想并不奇怪。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决定。” “谢谢。”付唯感激地看他。 李牧表现得很善解人意,“公司里的资金问题,你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付唯烦扰地摇摇头,脸上挂着浓浓沮丧。 “我可以帮忙。”李牧说。 付唯惊讶地抬头,忘了要出声接话。 “我可以为付家融资。”李牧把话说得更清楚点。 付唯面容难掩惊喜,惊喜中夹杂着不安,他动了动嘴唇,嗫嚅着开口:“可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时间不能代表一切。”李牧微微一笑,“我听说你想进娱乐圈?” 付唯小幅度地点头,“我想赚钱。” “如果接受我的帮助,会让你觉得心中不安,那我们换种方式好了。”李牧想得很周全,也顾及到了他的尊严,“你签到我们公司来,给付家融资的那笔钱,就当作是签约费好了。” “只是这样一来,我给你开的签约费,会比一线艺人还高了。对没出道的素人来说,这并不合规矩。所以多出的钱就算提前预支的工资,你刚出道的几年里,可能拿不到什么钱。”李牧从包里拿出合同,“学弟可以考虑一下。” 付唯接过合同翻开,看到十年合同期限时,突然有点想笑场。但他不仅没有笑,还小心地收起合同,装模作样地感动道:“谢谢学长。” 对于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份合同的确算雪中送炭。帮助者既对他慷慨施恩,让他记下这份大的人情,又体面地维护了他尊严,以为他提供工作的方式。可这十年的卖身契,加上前几年打白工,实在是黑心条款。 这么相比较起来,程期年真的好太多。 话题到此打止,侍应生走近上菜,李牧摘下食指戒指,慢条斯理地擦手。付唯举起手机,像单纯的大学生,露出几分天真气,“我可以拍张食物照片吗?” “当然,拍多少张都行。”李牧绅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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