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从南说她死了,在知道自己被福利院收养的第二天,自杀在了看守所。 说那句话时,蒋从南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在说自己最恨的人。 他也确实说过,自己最憎恨的就是他的母亲。 许谨礼靠着路灯,在一片眩晕中狠狠闭上双眼。 他没想到有一天,蒋从南会从他身上,联想到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他最爱的哥哥,竟然觉的自己像他最憎恶的女人。 许谨礼感觉自己在发抖,用手捂住头,忽而听到手机声。 手机的来电显示是赵澜。 许谨礼攥紧手机,在冷风中任由铃声响了又灭,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许谨礼颤抖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赵澜的声音,“你在哪?”
第31章 许谨礼无力地靠着路灯,没有说话。 电话里的声音像来自渺远的远方,许谨礼甚至不确定他在说什么。 赵澜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响起,“刚才蒋从南给我电话,问我是否方便视频,他有案例想要向我咨询。” 许谨礼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空寂的车道,听到赵澜说:“请教案例不需要视频,发生了什么事?” 一辆车从许谨礼身旁驶过,许谨礼的视线茫然掠过,他已经听不懂赵澜在说什么了。 赵澜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谨礼,他在试探我方不方便视频。” 许谨礼的双眸缓缓睁大,他陡然抓紧手机,胸膛急剧起伏起来,他听懂了,听懂赵澜为什么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蒋从南在怀疑他! 就因为他说自己要去市北,就因为蒋从南见到今天自己与赵澜交谈了几句话,他就怀疑自己会在赵澜身边,以至于试探到赵澜那里! 许谨礼大口喘着气,他不相信这是蒋从南会做出来的事,他不明白蒋从南和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赵澜低声道:“你们吵架了?” 许谨礼张了一下口,喉间忽然溢出一声呜咽。 赵澜再一次问:“你在哪?” 大颗眼泪从眼中滚落,许谨礼抓紧手机,蹲在地上,没有回应。 汽车从许谨礼身边驶过,许谨礼在一片车来车往中,听到赵澜的声音: “是在蒋从南家附近吗?” 他听见了手机挂断前赵澜的最后一句话,“在那别动。” 手机从许谨礼的手中跌落,许谨礼将头埋进身体里,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谨礼感到自己被车灯笼罩,他抬起头,在一片刺目的光纤中,看到赵澜站在他的身前。 许谨礼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狼狈。他只觉泪水模糊了视线,思绪全部停摆,看向赵澜的眼神甚至是空茫的。 赵澜弯下腰,握住许谨礼的手腕。 许谨礼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将手向回抽去。 赵澜将手腕攥紧,低声道:“别动。”他将另一只手伸到许谨礼的腋下,将许谨礼半扶半揽地扶了起来。 赵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到你不容易。” 许谨礼的情绪就因为这句话决堤了。 赵澜察觉到他的异样,转眸道扶住:“谨礼?” 许谨礼控制不住颤抖的身躯,他在赵澜的臂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抓着赵澜的衣袖,泪水胡乱滚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哭出了声。 赵澜将他揽入怀中,“你醉了。” 许谨礼踉跄地被赵澜扶进后座,车内暖风瞬间将他包裹,许谨礼仰倒在后座上,再说不出一字。 远处突然跑出一个身影,赵澜目光一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松开刹车,带着许谨礼驶入车道。 在第一个红绿灯口,赵澜问:“是回市北吗?” 许谨礼没有回应。 赵澜从后视镜看向许谨礼,许谨礼竟然睡着了。 他裹着风衣,头歪在一旁,满身酒气地睡着了。 赵澜的目光沉了沉,在许谨礼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调转方向盘,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汽车停进地下车库。 赵澜绕到后车位,打开车门,拍了拍许谨礼的脸。 许谨礼没有反应。 这个人醉狠了,也哭狠了,头发凌乱,眼皮通红,眼尾的小痣正对着赵澜,漂亮又可怜。 赵澜看着眼前这人。 这个对他似近似远,撒娇又卖痴,在自己只是稍微向前试探一步,就像踩了尾巴的猫般躲远的人。 他俯下身,跨进车内,手掌沿着青年温润的脸庞缓缓滑下。 其实记忆中更为清晰的仍是那十五六岁的少年。 白嫩,乖巧,驯良如兔,一双眼纯赤,仿佛眼中除了自己,再也容不下他人。 赵澜面无表情地凝着眼前这个醉梦中的男人,那个男孩怎么就不见了呢? 赵澜的手掌滑过脖颈,停留在起伏的那一小片凹陷的肌肤之间。二十三岁的青年脖颈修长,锁骨清晰,赵澜细细抚过锁骨,青年的肌肤好比暖玉,温而细腻,早已不复当年青涩。赵澜想,他这一身皮肉,倒比他现在的这个人讨人喜欢。 赵澜的手掌滑到肩上,用力一按。 许谨礼微微睁开目。 赵澜声音微沉,“别回去了。” 许谨礼半睁的眼尽是迷茫,声音若隐若现,气息呢喃,“澜哥……” 像极了八年前无数次的呼唤。 赵澜眼眸一暗,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许谨礼发出一声惊呼,在赵澜骤然贴近时剧烈挣扎起来,赵澜手掌收紧,单手抽出脖间领带,几下绕过他挣动的手腕,低头喝道:“跟我回家,或者我在这——” 许谨礼突然说:“澜哥……送、送我回家,”他吃了痛,却仍没明白此时的境地,他像浑忘了先前的龃龉,双腕并在一起向前伸着,眼神又恢复到当年诚赤的温度,他毫无保留、甚至满是依赖地对赵澜说:“澜哥………送我……送我回家……” 赵澜猛地将许谨礼丢回车中。 他沉沉看着许谨礼,眼底深得像海。
第32章 许谨礼醒时,只觉头疼欲裂,他揉着额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陌生的车中。 他揉了揉脑袋,感觉不仅头疼,头脑也昏昏沉沉,他好像仍未完全醒酒。 车中没有任何人,他茫然地环顾一圈,只觉得这辆车的内饰有些眼熟,他打开车门,来到车外,终于看清了这辆车的原貌——这好像是赵澜的车。 他有些不安地来回走动了两圈,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更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车库。 车库内没灯,只有尽头的几阶台阶上有一扇半掩的门,门内映出一道昏黄光线。 许谨礼向着灯光走去,发现门内灯光明亮,像是一个人的家。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紧闭的车库大门,有些不安地摸出口袋中的手机。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手机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他手指点在最近通话的蒋从南,来回滑动了几下,忽而痛苦地将手机塞回口袋中。 他决定向门内探一探。 他踏上台阶,推开房门,门内是一道长长的走廊,灯光亮得晃眼,他走进门内,发现两侧有几扇门,全都紧闭着,让人分辨不出这是何处。 他顺着走廊向深处走去,一转身,看到一个巨大的酒窖。 一排排红木酒柜低沉奢华,空气里浮着隐隐的清冽酒香,这里空无一人,许谨礼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许谨礼迟疑片刻,走进酒窖。 酒窖内光线柔和,许谨礼穿过一排排精致的酒架,来到一个小型的品酒台,品酒台上摆放着几套红酒杯和一个银质开瓶器,以及一个随意丢弃的宾利车钥匙。 直到此刻,许谨礼才终于确认自己应当就在赵澜家中,他试探地喊道:“澜哥?” 空旷的酒窖没有任何回应。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车中,突然瞥见酒窖前方有一段向上的台阶。 许谨礼靠近台阶,台阶的感应灯次第亮起,他拾级而上,楼梯很长,他中途转了个弯,随着越来越明亮的光线,来到了一个客厅。 赵正澜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红酒杯,从许谨礼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许谨礼迟疑了片刻,唤道:“澜哥?” 赵澜闻声转眸,目光毫无温度地看了过来,“醒了?” 即便记忆混乱,许谨礼依然记得赵澜曾驱车来找过他,这让他愧疚又感激,他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赵澜神情冷漠,没有回应。 许谨礼觉得自己出现在这实属唐突,他道:“澜哥,今晚谢谢你,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了。”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蒋从南。 他把手机攥入手中,一直到铃声挂断,也没有接听。 赵澜淡淡道:“不接吗?” 许谨礼摇了摇头。 “那就走吧。” 听到赵澜的驱逐,许谨礼抿紧唇,“好,那,我走了。” 此时,赵澜的手机也突然响了。 看到赵澜接起电话,许谨礼转身向外走去。 却听到赵澜冷声道:“蒋从南。” 他猛地扭过头,看到赵澜按下公放键,蒋从南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清晰穿进许谨礼耳中。 “赵总,关于您发的案例,我还有几点疑问,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许谨礼震惊地瞪大双眼,紧紧盯着远处的赵澜。赵澜先前的话语钻入他脑海,这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则电话的意义,他敢不相信,蒋从南真的会试探赵澜! 赵澜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道:“方便。” “不打扰您吗?” “不打扰。” 许谨礼听到蒋从南的声音明显一顿。 赵澜声音冰冷,“怎么,还是需要视频才能明白?” 蒋从南连忙道:“不用,赵总,这么晚实在太给您添麻烦了。” 赵澜道:“能让你明白,我也省心。” 许谨礼看到赵澜点开视频。 “简单说。” 许谨礼看不清手机里的具体情形,却能听清蒋从南谦卑的声音:“这么晚,赵总怎么还没休息?” 赵澜道:“你在关心我的私生活?” 电话那头传来蒋从南及极力解释的声音。 许谨礼低下头,觉得电话里熟悉的声音让他第一次感到陌生。 那声音谦恭客气,许谨礼不愿,不敢,甚至害怕去想他背后的意图。 他不明白蒋从南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只是吵架,为什么蒋从南会对自己一点信任都没有?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吗? 许谨礼心里难受至极。 他与蒋从南八年感情,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假设过,自己在蒋从南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他究竟是怎样看待自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出试探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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