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木……”宁洵往梁嘉木怀里蹭了蹭,伸出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胳膊。 理智告诉梁嘉木应该把宁洵从自己身上扶起来,可黑暗中,他借着月光,仔细描摹宁洵的面容,无可避免的想起这人孤零零地坐在警局大厅等自己时的场景。 梁嘉木轻轻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舍得躲开,由着他对自己胡作非为。 “嗯,怎么了?” 宁洵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在半梦半醒间开口,喃喃道:“曹铮要是再敢说你一句不好……我……我就把他……” 梁嘉木怔住了,揽着宁洵的手不由一僵,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慢慢呼吸了两个来回,才哄小孩似的问:“……把他怎么样?” 宁洵笑了两声,似是得意,“把他打的亲妈都不认识。” 他抬起两只胳膊,八爪鱼似的攀在梁嘉木身上,也不管这姿势难不难受,总之贴他贴的很紧。 “反正,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他虽然喝醉了,但逻辑却还很清晰,说话也没有颠三倒四。 梁嘉木都听懂了。 原来宁洵是因为他才去打了曹铮。 梁嘉木拍了几下宁洵的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仍然固执的告诉他:“我不委屈,下次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他抿了抿唇,说:“宁洵,我不想你受伤。” 也不知道宁洵听没听懂,梁嘉木只是看到这人含含糊糊的点了下头,有些敷衍的说:“梁嘉木,你别担心。” 这老房子暖气实在不好,又四面漏风,梁嘉木平时自己住倒是不怕冷,但他担心宁洵着凉,就早早买了一台电暖气备在家里,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 半扶半抱着将宁洵带上了楼,梁嘉木把自从买来就没用过的电暖气插上电、搬到床铺旁边。 他拧动旋钮,等电暖气完全热了起来才帮宁洵脱掉外套,然后又铺开被子盖在这人身上,紧接着便一刻不停的去厨房烧了热水拿过来。 其实宁洵酒品不错,喝醉了也不闹腾,唯一的毛病就是爱拉着人说话,一分钟不停。如今坐在他旁边的是梁嘉木,这毛病就更明显了。 “梁嘉木,你怎么把暖气调这么热啊,我在外面冻成冰棍儿,现在要化了。” “梁嘉木,今天的事儿……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结果还是让你折腾了一趟。” “梁嘉木,我不是故意想让你担心的,我就是心里气不过,那个傻逼说话太难听了……” …… 梁嘉木从客厅拿药回来的时候,宁洵还在说。 “宁洵,来,”他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脸上得抹点药。” 宁洵坐起来,抱着被子,从床的另一侧慢腾腾的挪到梁嘉木跟前,仰起被电暖气烤的微微泛红的面颊,问:“你要帮我涂吗?” 梁嘉木一边找棉签一边点了下头。 “好。”宁洵又凑过去了一些。 宁洵脸上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他伤的不重,但梁嘉木生怕弄疼了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控制力道上,认认真真的涂了半个小时。期间宁洵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几声。 酒劲过去,屋里又格外暖和,宁洵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他强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靠着床头睡着了。 梁嘉木帮他抹完药,把东西收拾起来,又扶着他躺下,自己才去卫生间洗漱。 他回到房间时,宁洵已经睡熟了。这人把被子拉到头顶,将自己裹成了一座山丘,被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梁嘉木关了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躺到他身边。 宁洵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就觉得头痛欲裂。 梁嘉木见他起床,端了杯蜂蜜水给他,问:“还难受吗?” “唔……”宁洵喝了口水,又按了按太阳穴,“有点儿。” 梁嘉木给他盛了碗鸡丝面放在桌上,“你上午没课,吃完饭再睡会儿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宁洵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了。 梁嘉木应该去上课的啊。 “你怎么没去学校?” 梁嘉木坐到他对面喝了口热汤,随口说道:“怕你醒了难受,我就请了上午的假。” 鸡丝面是梁嘉木的拿手好菜,鸡肉切成丝和面一起煮,撒上紫菜和虾皮,最后再打一个蛋花。虽然看着平平无奇的,但早上来这么一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可今天宁洵却没什么食欲。 他舀了勺汤又放下,指尖捏着勺柄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对不起啊梁嘉木……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让梁嘉木大冷天去警局接人就算了,自己昨晚回来后肯定也没少“折磨”他。 梁嘉木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鸡肉也夹给宁洵,“不要说对不起,你不也是为了我才去打曹铮的么。” 宁洵把头埋得很低,闷闷的说:“我知道打人不对,可我气不过。” “没有人怪你,宁洵。” “下次你不开心的话……”他顿了顿,“可以告诉我,别自己闷在心里。” 或许这话应该是宁洵对梁嘉木说,毕竟梁嘉木才是那个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出口的人。 可此时此刻,看着垂头丧气的宁洵,梁嘉木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就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宁洵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但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吃过了饭,宁洵也没有再补觉——他下午有课,晚上还要去排练。 离正式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宁洵丝毫不敢耽误大家的进度,抓紧一切时间练习,不到九点就赶回学校了。 回去的路上,宁洵接到了程泽铭的电话。 “我操,方楠给我打电话,说你昨天晚上跟曹铮打起来了?” 宁洵刚接起电话就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无奈捏了捏眉心,说:“也不算,是我单方面揍他。” “你有事儿吗?” 宁洵推开车门,往学校里走的时候还不忘调侃:“没有,就一点皮外伤,你再晚点打电话过来就要愈合了。” “咳……”程泽铭有点心虚,“我这不是昨晚有正事儿么。” 宁洵笑起来,学着他平时的语气说:“我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程泽铭也跟着笑,“那补偿补偿你?请你出去吃大餐怎么样?” “别了,我最近忙着排练话剧,腾不出空来。” “呦,这么忙啊,那也没和小情人儿去约会?” 虽然没挑明,但宁洵也清楚的知道程泽铭话口中的“小情人儿”指的是谁。 宁洵“嘶”了一声,严肃的警告他:“别瞎说,我俩没在一起。” 程泽铭在电话那头笑了好半天才说:“得得得,不逗你了,演出的时候记得给我和方楠留张票啊,挂了。” 还有不到两周《雪花》就要正式演出了。宁洵和徐星灿一直在反复排练最后一幕,这一幕里姜行敏为了掩护组织转移,暴露了身份,英勇就义,郑书仰站在行刑场前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悲愤交加,在绝望中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蜕变。 每次演完这一幕,宁洵都会自己一个人去排练厅外面吹会儿冷风。 在那个年代,他所饰演的郑书仰无疑是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角色,即使剧本以留白的方式结尾,没有写郑书仰的最终结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会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祖国的崛起之路。 演出前一晚,话剧社排练到了十点多。再晚点宿舍门就要关了,大家互相道过别,甚至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都拿着书包匆匆离开了,只剩宁洵站在门口发呆。 孟书茵从屋里走出来,撩了下被大衣衣领压住的长发,停在他身边点了根烟,问:“感觉怎么样?” 宁洵转头看了孟书茵一眼,勉强扯出个笑容,实话实说:“有点儿走不出来,我好像还沉浸在那种悲伤里面。” 孟书茵了然,点了点头,“入戏难,出戏更难,你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角色里,肯定会共情,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对情侣因戏生情呢。” “其实也很舍不得,”宁洵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润喉,冰凉的矿泉水流进胃里,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当了一个月郑书仰,等到明天演出完,我就得把这个角色还给剧本了。” 孟书茵被他这番说辞逗笑了,笑过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角色是不会辜负你的,你爱他,给了他灵魂,认认真真的把他呈现到观众面前,他也会回馈你,让观众因此记住你。” “那……师姐,”宁洵抿了抿唇,问,“你说我能把他演好吗?” 孟书茵偏头吐出一口烟雾,将烟按在身后的垃圾桶上熄灭,随后顺手把烟蒂丢了进去,“别为了未知的事儿担心,做好当下,你演的好不好,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宁洵默了片刻,说:“我明白了,师姐。”
第26章 演出七点开始,宁洵早早的化完了妆,换衣服的间隙给梁嘉木发了条语音:“梁嘉木,我还要最后过一遍台词,可能没时间看手机了,你到了之后直接把票拿给门口的人看就好。” 宁洵特意给他留了第一排的位置,除了话剧社的人,梁嘉木就是离舞台最近的。 五点半,梁嘉木才回他:临时要见个买家,我尽量在七点前赶过去,演出加油。 宁洵神色一滞,难免开始担心梁嘉木不能按时过来,但他知道梁嘉木是去干正事儿的,不能为了自己的演出就放买家鸽子,所以只好善解人意的说:“没事,你忙,来的路上别着急,注意安全。” 直到他登台前,梁嘉木也没有再回消息。 七点四十,宁洵出场,他看到程泽铭和方楠已经在坐第三排了,此刻正朝自己招手,尤其是程泽铭,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写着“我爱宁洵”的横幅。 宁洵看完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慌忙把视线移开。 他将目光停留在第一排——那个位置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束昏暗的灯光照在深红色的椅背上,显得格外寂寥。 梁嘉木没赶过来。 这次虽然只是学校内部组织的演出,但林锡作为导演,认为开场后再有人来回走动会影响演出效果,所以他很久之前就立了规矩,演出开始后,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剧场。 宁洵看着台下,说不失落是假的。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主角,他日夜排练,只为了把最好的效果呈现出来,但杨岚看不到了,宁德远不屑来看,就连梁嘉木最后也没能赶过来。 可他人已经站在舞台上了,没有时间让他用来伤春悲秋。 宁洵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 他的第一场戏就是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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