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书仰的父亲是位军官,已经为他铺好了以后的路,可郑书仰不愿意卖国求荣,因此和父亲起了争执,多次反抗无果后,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 宁洵从幕后缓缓走了出来,全场的灯光随着他的步子次第熄灭,只留下那一束打在他身上的光,在舞台中央映出一道颀长清瘦的影子。 天空飘起了雪花,街上的行人撑着伞,步履匆匆的向家里赶去。郑书仰站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觉得天旋地转,踌躇许久,脚步却仍然不知道迈向何方。 就在此刻,一张报纸被风吹到了他的脚边。 郑书仰慢慢的弯下腰,把皱巴巴的报纸捡起来展开。他的目光在几篇文章上逡巡了两个来回,最终停留在了右下角的一首诗上。 舞台灯光几经变幻,最后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照亮了那一首并不引人注目的小诗。 作者:敏行 那是一首很短的写景诗,三言两语便描绘出了北平的春天——那是一个没有战争,只有和平的春天,人们走在街上,不必再担心会有炮火随时落下,不必再恐惧会有外来者屡次入侵。 街上有人把报纸遮在头顶挡雪,可郑书仰却把它小心翼翼的折好揣进了怀里。 这一张小小的报纸被他放在胸口的位置,像是熊熊燃烧着的一团火,温暖他冻僵的身躯,也照亮了他前进的路途。 于是他不再迷茫,不再徘徊。 此后的几年,他没有再和父亲起过冲突,而是听从父亲的安排进学校念书。 但他从没有忘记过那首名为《雪花》的诗。 那家的报纸,他会一期不落的买下来,他看着敏行的作品所占的版面越来越大,作品中也愈发显现出震人心魄的力量。 他第一次知道敏行的本名,是在刑场上。 行刑前,姜行敏念了自己曾经写的一首诗。 “我要化作飞鸟, 冲破困住我的囚牢。 我不需要供人观赏的美丽羽毛, 我只愿振翅冲向云霄。” 原来她就是敏行。 她的代号叫作青鸾。 是从小被父亲和继母苛待,十四岁时才跟随小姨来到北平,并开始学习女书的姜行敏。是十六岁在学校里组织同学进行青年/运动,无数次勇敢走上街头,以笔为武器唤起中国人民反抗精神的敏行。是十九岁成为党员,用女书秘密传递情报,在二十二岁这年英勇就义的青鸾。 行刑当日,北平又下起了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姜行敏乘着风,随黑夜一同远去,而郑书仰站在初生的红日下,热泪满面。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从灯光、音乐到台词、表演,从幕后到台前,都比他们排练时更加完美。 幕布伴随着音乐一点点合上,台下掌声雷动,宁洵强忍住泪水,朝观众深深鞠了一躬,之后缓缓挥动双手与他们告别。 宁洵刚回到休息室,程泽铭和方楠就捧着花走了进来。 程泽铭率先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很夸张的说:“可以啊宁洵,你这演技简直堪称完美,我俩在台下都看哭了!” 宁洵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大门,几秒后又匆匆收回视线,抬手锤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得了吧。” 方楠也凑过来,“没瞎说,台下好多人都哭了。” “说正经的,”方楠揽住宁洵的肩膀,“你们这话剧真的太棒了,什么时候再演一遍?我都没看够呢。” 程泽铭点头附和:“就是啊,两个半小时,我一点儿也不困,越看越精神。” 宁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锡在不远处喊他:“宁洵,走啊,庆功宴,今天不醉不归!” 夏源予也笑着催他:“就是啊,快来男主角,我们就等你啦!” 方楠很有眼力见的撒开宁洵,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去吧,我们今儿就是来送花的,不耽误你庆功。” 宁洵低头看了眼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的朝两人笑了笑,“那我走啦。” 送走了程泽铭和方楠,他刚转身迈出去两步,却听到身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跑了进来。 “宁洵!” 是梁嘉木的声音。 宁洵脚步一滞,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诧异的看着他。 他大概是从剧场门口一路跑到后台来的,此刻还喘着粗气,头发也被风吹的很乱。 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喧嚣吵闹也随之灌进了宁洵的耳朵里。他听到有人在闲聊说笑,也有人在讨论剧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梁嘉木就站在他的面前。 “我看了,在门口看的。” 宁洵一愣,“什么?” 梁嘉木看着他,耐心解释:“我七点零几分赶过来,已经不能进场了,就从门上的窗户里看了整场。” 一整场话剧,从七点到九点半,他站了两个半小时。 “梁嘉木,你……”宁洵忽然想起林锡他们还在等着,便上前两步,抓着梁嘉木的胳膊说,“你等我一下,别走,就两分钟,等我!” 梁嘉木点了点头,“我不走,别着急。” 宁洵跑到林锡和孟书茵跟前儿,和众人道了个歉,“抱歉啊大家,我朋友过来了,我就不去庆功宴了,咱们下次再聚,我请客。” 孟书茵作为“知情人”,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贴心的替他打圆场,“行了,你朋友大老远过来一趟,快去吧,说好了,下回你请啊。” 宁洵感激的看了孟书茵一眼,转头说:“大家玩得开心,我先走了!” 朝梁嘉木跑过去的时候,宁洵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甚至比他登台演出时还要快,一下紧接着一下,几乎要冲破胸腔,可他根本抑制不住,呼吸也全然乱了套。 “慢点儿。”梁嘉木怕他摔了,就上前几步去迎他。 宁洵迈开步子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的发丝不经意间蹭过梁嘉木的耳廓,像是羽毛轻轻飘落,弄得人心里发痒。 刚才的两个多小时,梁嘉木站在门外,宁洵的声音越过整个剧场,穿透大门,落在他耳朵里时显得有些发闷。 而现在不同,他就在梁嘉木身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敲打着梁嘉木的心脏。 梁嘉木怔了几秒,随后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两下宁洵的背,“你演得这么好,幸好我看到了。” 宁洵退开两步,看着梁嘉木的眼睛,笑着说:“我的首演,圆满成功了。” “嗯,”梁嘉木点了下头,“恭喜。” 两人走出学校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半了,好在宁洵上回说要吃的那家铜锅涮肉还开着,并且人还不少。 店里暖气开的很足,涮羊肉的锅子也冒着热气,宁洵一进门就觉得被暖意扑了满脸。天气很冷,可他心里热乎。 他脱了外套,又拿了两瓶冰镇汽水。 锅一开,梁嘉木下了盘肉,又多放进去一些宁洵爱吃的土豆片和丸子。 宁洵举起汽水,“来,干杯,庆祝我的第一场话剧圆满落幕!” 梁嘉木依言拿起瓶子和他碰了一下,慢慢的说:“谢幕的时候,大家都在鼓掌,你们演的真好。”
第27章 听到梁嘉木这么夸自己,宁洵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也不和他谦虚,直言道:“我觉得今天的演出比以往排练的都要成功,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 “我听书茵姐说,如果首演反响不错的话,我们之后可能还会去外省继续演呢。” 梁嘉木给宁洵夹了几片肉,指尖紧紧捏着筷子,低下头说:“抱歉,今天浪费了你的票。” 宁洵手上动作一顿,旋即却笑了,反过来宽慰他:“没有,票给了你就不算浪费,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嘛。” “嗯,我在外面看的很清楚。” 梁嘉木没有和宁洵说,其实谢幕的时候他拍了照片,可惜他手机内存不够,录不了长视频。 他的手机里,有一个名为“宁洵”的、单独的相册,里面有他们在银杏大道拍的照片,有宁洵喝醉那晚抓着他的手机胡乱拍下来的照片,还有今晚谢幕时的照片。 这些他都没和宁洵说。 “没事儿,”宁洵挺豪气的挥了下手,承诺道,“有的是机会,以后我每次登台演出,都给你留第一排的位置。” 梁嘉木喝了半杯冰凉的橙子味儿汽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笑着说“好”。 他们两个吃的差不多了,但没急着走,宁洵还在滔滔不绝的给梁嘉木讲自己演出时的感受。 服务员推开门走了进来,扒开厚重的门帘,一边掸掉自己肩上的雪花,一边对坐在前台打瞌睡的老板说:“叔,外面下雪了!” 他声音不小,宁洵和梁嘉木也听见了。 宁洵站起来,满脸欣喜的往窗外一看,果然看到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很薄很薄的雪,空中也仍有雪花在飘。 他转头对梁嘉木说:“梁嘉木,真的下雪了,好大的雪!” 梁嘉木顺着宁洵的视线看过去,片刻后又收回目光看向了他,“嗯,要出去看看吗?” “去!” 宁洵出生就在北京,长这么大可以说是没离开过北方,但每次下雪都够他兴奋好一阵儿,怎么看也看不腻似的。 他迅速穿上外套,眼疾手快的先梁嘉木一步付了钱,之后便拉着他跑了出去。 西北风呼啸着刮过来,雪下的越来越大,宁洵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他轻轻合拢掌心,仔细摩挲着指尖的冰凉,感受到雪花化成水后的湿润。 “梁嘉木,你看,”宁洵回头望向他,抬起手指向街边的路灯,“好漂亮。”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能清晰的看到雪花飞舞的模样,好像有万千蝴蝶在此刻翩然振翅。 梁嘉木却侧头看向他。 为了登台演出,宁洵今天化了淡妆,肤色比平时还要白一些,耳垂上的小痣也更加醒目。路灯为他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那双漆黑的瞳仁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明亮。他此刻心情很好,唇角微微扬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温柔的月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像个误入雪地的精灵。 梁嘉木几乎不舍得开口打破这一时半刻的宁静,但当宁洵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轻声说:“是很漂亮。” 宁洵朝他走来的方向转过身去,等他走近了,便伸出手,一点一点扫掉他肩头的雪。 梁嘉木微微昂首,看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在《雪花》首演的这一天,他们迎来了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 宁洵也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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