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听到林惠珍房间里的闹钟响了以后，便从厕所里出来了。
然后与坐在客厅里的萧望归直接对上了视线。
胡凡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萧望归昨晚并没有回房间，他就坐在这客厅里，和自己一样一夜未眠。
他看起来精神还好，胡凡却头疼的不行，久违的再次体会到心力交瘁。
上一次日夜不宁还是初中时他爷爷生重病那回。
见他出来了，萧望归于是唤他过去：“谈谈？”
胡凡犹豫了一下，过去了，颇有些小心的与他隔了一些距离坐下。
他决定开门见山：“我打算去学校住……”
“我以后不睡觉了。”
萧望归打断了他的话，胡凡愣住了。
“昨天的事我确实没有印象，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就在你床边，所以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萧望归低声说道，神情苦恼，继而乌黑的眼睛看着胡凡，眼巴巴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胡凡回避了他的注视，他最受不得萧望归这样看他了，总容易心软：“你吓到我了。”
胡凡这么回答他，算是变相拒绝了。
萧望归不是蠢人，也听出来了，但还是不死心的哀求：“不要走。”
胡凡狠心的又撇了撇脑袋：“……你吓到我了。”
萧望归暗淡了双眸，他默了默，然后语气冷了几分：“那你这是打算和我疏远了？”
胡凡握了握拳：“……我没有和你断绝关系的意思，血我会继续给你提供，在学校里也会和你说话，但我真的不能继续呆在你身边了，不然……我的日子没法过了。”
萧望归再次沉默，而胡凡接着说道：“望归……我不能因为你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我得学习，考试，工作，养我爷爷。”
萧望归静静听着，尔后问他：“你学习考试是为了你爷爷？”
胡凡不明白他为什么追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望归于是接着说道：“那我养你爷爷，你把你的人生给我，怎么样？”
第11章 】
胡凡微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那我还得结婚生子啊。”
萧望归于是又问他：“你对结婚生子有执念？”
“呃……”胡凡被问住了：“正常人生不就这样么……”
“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结婚的人也不少。”萧望归说道，并给他分析：“大多数女孩都要有房有车的，农村户口的更是不轻易考虑，你要想在咱们市买一套房，最起码两百万起步，咱们市物价也不低，你自己一个人要存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咱俩兄弟做伴，潇潇洒洒的过日子不是更好？”
胡凡听了不由有些想笑：“兄弟哪能和老婆一样？”
“……你要想的话，也能一样。”萧望归意有所指的说道，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少许深意。
胡凡看了他几眼，然后有些局促的把手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怀疑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但又不太好意思直问，万一自己会错意了，兄弟间的，多尴尬，于是犹豫了一下，回答他了：“学校我是一定要搬过去的，不管未来怎么样，我不能现在就把高考扔一边去，但如果我以后真的讨不到老婆，你也还想要我做伴，我可以跟你一起过日子。”
有兄弟相互照应当然比自己一个人独居好，胡凡也看得开，他爷爷年岁也大了，送走了他这世上还有谁在乎自己？
也就萧望归，其他那些亲戚嫌他还来不及呢，生怕自己跟他们借钱花，又哪里管他是结婚还是打光棍？这样把剩下的人生给萧望归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些都只是以后。
“我就算住校了，还是你好兄弟，放心。”胡凡说道，没再给萧望归劝他的余地：“反正我们学校管理不太严，我可以像现在这样和你回家，晚上十点回校就成，除了睡学校其他的和现在没区别。”
萧望归知道这是胡凡最大的妥协了，他一向能依自己的事都依自己，这不连跟他凑合过日子都答应了么？但他知道胡凡的心思和他并不一样，而他也想再争取一下。
想了想，萧望归不死心的说道：“反正你申请住校也没办法那么快搬走，至少还要再和我住三天，不如你就多给我这三天时间，考察我，如果我还是半夜袭击你，到时候我二话不说，直接帮你搬行李去学校！”
胡凡皱眉犹豫，本想说他可以今晚就找个同学家借助，但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的萧望归，最终还是心软下来。
“那……那行吧。”胡凡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我再考察三天。”
萧望归见他答应了，脸上有了笑容，而这时候林惠珍从屋里出来了，见大清早两孩子在客厅坐着，不由愣了一下。
“你俩不会一夜没睡吧？”林惠珍狐疑的看着两人。
“没有啊，这不早起习惯了吗？”萧望归率先回答道，然后看向身旁的胡凡。
胡凡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他也确实有那个想法，但想到林惠珍昨晚的态度，也怕萧望归又不高兴，胡凡于是在心底叹息一声。
“林姨，没事，你吃早饭吗？我做。”胡凡说道，起身从沙发上起来。
“我出去买移动摊点的，不然赶不上公交。”林惠珍一边回答一边往门口走。
胡凡于是扭头问萧望归，问他要吃面还是稀饭，萧望归说面，然后胡凡就进厨房了。
在门口穿鞋的林惠珍看着两孩子，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都像是熬过夜的，心里便在意起来，不过她赶时间，所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和以往一样，这个周末还是只有他们俩在家，胡凡吃过早饭就回房间补眠了，萧望归主动让他把房门锁上，他就在客厅呆着。
胡凡就真把门锁死了，在萧望归屋里睡到中午才又起来。
中午又煮了鸭血给萧望归吃，萧望归吃了，但还是不管用，跟胡凡说还是口干舌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胡凡的脖子看。
“不是昨晚才给你喝的血吗？这一天都坚持不了？”胡凡头疼，他又不是供血站，根本没办法天天放血给萧望归喝。
“没……只是有点口干而已。”萧望归也知道他怕，于是连忙说道：“你三四天给我一点点血就好。”
其实萧望归现在就已经在回味昨天喝到的那血的滋味了。
他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上瘾”。
胡凡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继而又问他：“昨天你发的那照片，引出什么人了吗？”
“没。”萧望归摇头：“大概把我变成吸血鬼的人真不是咱们身边的人。”
“这是最糟糕的。”胡凡叹气：“不然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找？”
“我上网发帖问问吧。”萧望归自己也急。
“直接问？”胡凡看着他。
“除了真正的吸血鬼，正常人只会把我当神经病。”萧望归说道：“网上一堆傻吊天天说自己修仙，劈个雷刮个风都能发个视频问是谁在渡劫。”
“……也是。”胡凡于是随他了，自己洗了碗便回房间做试卷。
还不忘日常督促萧望归：“试卷做完了再发帖，就算成了吸血鬼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哦。”萧望归听话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机。
两人便这么着处着，好像昨晚发生的不愉快都消失了，然而萧望归做完试卷发完帖，时间便又到晚上了。
胡凡抱着换洗衣服溜进了卫生间，一来洗澡，二来也又开始紧张。
第12章 】
萧望归跟胡凡保证了，他以后不睡觉，这样就不会半夜袭击他了，然而口头上说是一回事，实际上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胡凡能看出来，萧望归在发困。
仔细算算，萧望归已经接近一天一夜没睡了，虽然有些书籍里说吸血鬼不用睡觉，但也有书籍说是在白天睡。
电影里不就经常有那样的场面吗？晨光微露，面色苍白的吸血鬼们便躺进了他们的棺材里。
其实是要睡觉的吧？胡凡搓着头发心想着，看着随水流落下的白色泡沫轻叹了一声。
他少见的花了大半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套着秋衣秋裤和外褂回到房间，萧望归闭着眼睛躺在他那张有些年份的单人床上。
感受到胡凡进屋了，萧望归立马睁开了眼睛，眼睛红红的。
胡凡盯着他：“……在睡觉？”
“没，眯一会而已。”萧望归说道，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拿过自己的换洗衣服：“我去洗澡。”
胡凡点头，看着萧望归出去，然后到自己的地铺上。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头旁边，胡凡盘腿坐在地铺上想了想，然后点开通讯录拨通了自己爷爷的电话。
现在晚上快十点了，胡凡不确定老人睡没睡着，而几秒“嘟嘟”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老人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爷爷，还没睡呢？”胡凡温和的问老人。
“刚和文虎通电话呢。”老人回答道，而他口中的文虎是胡凡的大伯，郭文虎，他爸爸的哥哥。
是的，胡凡的爸爸姓“郭”，当初他把胡凡交给老人家时说“胡”是母姓，至于为什么要让胡凡跟母亲姓，胡凡的爸爸也没解释。
他把孩子扔下就走了，从此渺无音讯。
胡凡的亲戚不待见胡凡跟这有很大关系。
胡凡想到了萧望归的爸，他爸失踪的更早一些。
胡凡想到了不少事，以前在意的、不在意的都想了很多。
“爷爷……你还记得萧望归爸爸不？”胡凡在犹豫中问出了口。
老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继而反问：“好端端的，问他干啥？”
“唔……学校高三就能报名参党了，望归有点想报名的意思，但你知道报名参党的学生要家世清白，然后村里人不是说……他爸搞邪教去了吗？”胡凡撒着谎。
“他爸是修道，没搞邪教。”老人解释道：“你别听村里的人瞎扯，当年法.轮.功没传到咱们村里。”
顿了顿，老人家又说道：“不过我看他修的那个道和法.轮.功也没差，把人都给修傻了，整天老想着往偏僻的地方跑，说一些胡话，完了还把你爸也带进去了。”
这事儿胡凡是知道的，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不少次，起因是当初村里的山上有一座古道观，有好几百年历史了，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建的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那里的水很灵，喝了能治病，几百年来村里但凡有人生病了都会去那道观里讨一壶水来喝。
后来遭遇文.革，去封建除四旧，从城里跑来的文青听说了这事，说这妥妥的封建迷信，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圣水，便带人去把那道观给砸了，听说事情闹得挺大，冲突之中还死了一个文青。
这死了文青可不得了，当时的很多文青能称得上是“愤青”，于是城里又来人了，然而等那群人爬到那道观一看，早已人去楼空。
那群愤青郁郁不平，又把道观一通乱砸才作罢走人。
几百年历史的道观便这样给荒废了，直到改革开放，文.革时期的伤痛渐渐被时间抚平，在某一个有着金色晨光的春天，一个老道士回来了。
那老道士是村里人，具体出自村里哪家已不可考究，但大家说他活了有一百五十多岁。
村里当时有很多老人还记得那道士，萧望归的祖爷爷就是其中之一，而老一辈的人对遗留下来的东西都很尊敬，也深信。
所以当那个老道说要收徒时，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把自己的小孩送去了，那老道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萧望归他爸。
萧望归他爸便这样成为了一名道士，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和老道修行去了。
“当年你祖爷爷也想把你爸送去，但没过我这关，我就想让你爸去读大学，考公务员，做官，没想到你爸会自己被萧战那小子忽悠进去。”老人在电话里说道，声音带着疲倦和沧桑：“咱们两家的房子在村里紧挨着，你爸和萧望归他爸打小走的近，起初我也没多在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爸已经剃度了。”
老人说完忍不住又骂起来：“你爸做和尚就做吧，偏偏还不给我好好做，最后又还俗生了你，你妈我连见都没见过，咱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胡凡听着他骂，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而老人骂痛快了才又回到正题上来：“萧望归想参党就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参，他们家没有犯事的记录，他祖爷爷还是退伍老兵呢。”
胡凡“哦”了一声，其实是想具体问当年萧望归他爸的情况的，但老人明显已经上了情绪，再加上他怕他产生怀疑，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问下去了。
正好这时候萧望归洗澡也出来了，进屋后看了胡凡一眼，然后披着毛巾坐到了自己床上。
“你真怀疑我变异这事和我爸有关？”萧望归忽的问道。
胡凡愣了一下，看着他：“你……”
“我听到了。”萧望归垂着眼：“你和你爷爷的谈话。”
胡凡心惊起来，浴室离他们房间足足好几米，隔着走道和门，他都只能依稀听见萧望归洗澡的水声，而他居然能听到他的谈话。
“……连我爷爷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听到了？”胡凡觉得有点可怕。
“集中注意力就听到了。”萧望归说道，然后眼睛瞥了眼周围，“隔壁阿姨嗑瓜子看电视的声音，楼下老人咳嗽的声音，别人爬楼的声音，都能听到……有点吵。”
而胡凡觉得四周明明是安静的。
“……是异能？”
“大概是吧。”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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