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一!” 楚红玉失声! 唐表带起一阵疾风掠至敌前,花火飘渺因疾风而灭。 一阵明媚一阵灰。 鲜花如此,姻缘亦如此耶? 李纯一再叹一声。 唐表严声道:“果然是你!” 他当时匿于高树将菜田一览无余,就感觉眼下不像是自然之田,而是一处杀阵。 敌意! 皆因一股来自菜田的敌意! 是以他一出手就对菜田留了心,就预想了这个从田中而起的人。 李纯一手负背,一手指花,观天而语道:“念生念灭犹如此花。执念如火,瞬时一炬化为灰烬,你想留住又能岂能留住?放手吧,也容你们逍遥够了。” 李纯一身为“一家亲”主脑亲身至此,一是近期他参与一件大事,需要“一家亲”所有顶级战力,二是楚红玉近两年擅自脱离,闹得组织震动,也到了该收拾的时候。 唐表讽刺道:“花是你燃,话由你说,摧花是你,惜花是你,不嫌太过虚假?我八岁就听指头大师、吻雪禅僧、实际和尚来门中讲禅,你的‘遐迩道法’虽然厉害,但论机锋你差得还远,简直令我不忍猝听。” 李纯一笑道:“汝心头之好坏非我心头之好坏,非他人心头之好坏。汝听一言而分高下,不断是非而先分善恶,执念太过。汝看我虚假,世人谁不虚假?人非一面,汝看人只看其虚,难成大事。” “大事?杀人放火金腰带,窃国欺世玉牌坊,这种大事我的确做不来,你的一家亲杀人不辨忠奸,不分善恶,这样就叫成就大事?只不过是耍强扮横而已。”唐表决然道:“红玉两年前就和‘一家亲’没有任何瓜葛,人你是带不走的,今夜请回吧。” 李纯一遗憾道:“组织的主事不辞而别,两年不归,下者如何安心听命?还有你搞错一件事情,不是我要带走红玉,而是红玉必然会跟我走,‘一家亲’才是她的归宿。” 唐表哼道:“凭什么?” 李纯一寂然道:“就凭她的幸福在我手上。” 唐表怒道:“荒谬。” 李纯一淡淡道:“天地有道,世有因果,她既走杀手之路就永远是杀手。‘一家亲’只有废掉、死掉的杀手,没有叛出、反出的刺客。” 唐表双手交错,缓缓插进宽阔短袖中,愤然道:“你给她什么,你只把她变成杀人工具。” 李纯一双掌并和,目光下视,柔声道:“我给了她一家人的幸福。” 由“一家亲”挟持手法的卑劣联想楚家的其乐融融,唐表心中愤慨之极,他一怒眨眼,快速的眨了两次眼。 眨眼是唐表化解愤怒的方式。方式很怪,但很有效,而且还能提高注意力。高手相争切忌动怒,对上李纯一,他知道绝对不能心浮气躁。 唐表伤腿轻抬,单足鹤立,双手缚肩,扬眉道:“听说你的‘遐迩道法’的‘焚花指’、‘捉影步’、‘破藏手’堪成三绝,几无对手?” 李纯一马步弓身,分开双掌,一掌映月,一掌照影,他注目唐表腿上的伤处,悠然道:“你今夜出了‘三叶虫’,却还有‘七宝树’,‘九魂花’尚未施展,我也想见识一下。” 唐表道:“甚好。” 李纯一道:“幸甚。” 两人均起杀意,成了风拂不动的两株怒花! 场外还有人蠢动。 是寇寿题。 菜田月下,两雄相争,谁都分不得心。 可只要潜进唐表身旁,予以偷袭的话!机会难得。 不过寇寿题一动,楚红玉的“红眉”就在他脚前两步穿了一个洞。 寇寿题于是笑笑,弄着扳指,只得停在原地观望。 王巨、屠兰暮受创正自调息,更顾不得场中局势。 楚红玉牵制了寇寿题,返目而观。只看田中静立的两个高手一个伶仃如厉鹤,一个深沉如怒马。 星月满天,天不可测。风送杀机,一田怒花。 这两个人无人打扰,专心致志,一旦出手就会倾尽全力,必不藏拙。楚红玉知道以这两人的身手实力一旦交上手,场中之人包括她没人能再拆得开他们。 这将是至死方休的一战。 她心中不由起了惧意,不完全是怕唐表失手,而只是单纯的惧怕两人交手。 这是被未知变数折磨的恐惧。 一旦交手,生死难料,后果她承受不了。 楚红玉唤道:“纯一。” 少女的话音在风里颤,唐表的心在风里抖。 李纯一与唐表间隔七尺,闻言他急速倒掠丈三,遥声道:“红玉。” 楚红玉无力道:“你们先走。” 李纯一温言一声:“好!” 他弹出两指,指风破空,一指打在王巨中极穴,一指打在屠兰暮开气穴。两人受指身形一抖,只觉一股暖流瞬时冲破了瘀滞的经脉,转身就拜。 李纯一向寇寿题微一颔首,转身便去,也不问楚红玉何时跟上。寇寿题、王巨、屠兰暮更不废话,追上小路,但听李纯一唱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飘零在他州。” 李纯一带着三人在歌中逐渐远去。 楚红玉走向菜田,唐表在一片黄花之中显得很伶仃,他久久没有转过身,以至楚红玉觉得和他看似接近,却在越走越远,直到她伤心的滴下泪来,那鹤立的男子才恍然回头。 楚红玉靠在唐表怀中。 她想说,你的脚还没有好,你知不知道你们这般的高手有一点破绽就吃了多大的亏啊,你为什么还要拼死护着我呢。 她噏动两下樱唇,抬头看见唐表是笑的。 这个人不在乎。 她恨,恨月光,恨夜风,恨满菜田的花,甚至恨那一株已燃烧成灰烬的。她恨得想抱住他,一起融溶在月光里,消散在晚风中,从此不管这人间。 可是不能。 也不配。 唐表见她久不说话,微笑道:“我等你。” 楚红玉强笑道:“你等我什么呀。” 唐表柔声道:“等你回来,某一天,你会留在我身边,我们定会在一起的,家中事我替你化解,不必操心,大不了我求爷爷出面。” “你呀,你武功好,出身显赫,唯一缺点就是不知自重、自惜,偏要与我这不耻杀手混在一起,何必呢。”楚红玉闭上眼睛,用月下起相思般的温柔语调央求道:“那句诗你再念我听。” 唐表呓语道:“何当共剪西窗烛……” 他想起二人初见的雨夜。那时他正剪着烛影,伊就来了,刺他来了。雨夜有雷,乍起的电光瞬息映白了两人,一个是天上雪,一个如地上霜。 而伊闭目就等着他这一句,楚红玉涩声截道:“君问归期未有期。” 唐表一愕,有些诗颠倒了语序,意味就大大不同。 楚红玉撞开一朵一朵的菜花,走上阡陌,走远道:“忘了我吧。” 她不忍回头,越行越快,直至一掠无踪。 两天后,桃花庐。 方近中午,守庐的仆童清心才推开竹门。昨夜一场新雨浇得遍地桃花红,他远望一眼,见嫣红深处的开天岩方向走过来两个人。 清心回身取了一把扫帚,他再出门时不禁一怔。刚才还在桃林深处的两个人转眼已在身前。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刀客,一个衣衫也凌乱的剑客。 清心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改声色的嚷道:“你们是何人?” 刀客道:“黄名堂。” 剑客道:“祖成明。” “我二人是幽州捕快。”剑客温言道:“我俩奉上命捉拿要犯,一路追踪至此。想居老侯爷在桃花庐,特前来请安。” 清心打量两人几眼,这青年说话客气,倒也面善,可是那个大胡子身上带着一股寒气,让他倍感压力。 处居右禅门下,清心见的捕快多了,两个人的气质虽然剽悍、利落,但是他总觉二人不太像官差。 二人当然不是捕快,他们反是捕快要缉捕的杀手,正是刚刚脱出盘古道的高行天、陆无归。 清心道:“侯爷不在,你们自去吧。” 陆无归道:“我们来此一趟不易,小哥可否告知侯爷去向,我们好有空拜访他老人家。” 清心扫着院门,冷淡道:“侯爷神龙见首不见尾,肯定是云游四方去了,至于行踪我那里知晓。” 陆无归笑道:“小哥行行好。” 清心见他诚恳,略微松口道:“侯爷携近日新交一友,与其离庐而去,所去何处我的确不晓得,方向应是南下,你们碰运气吧。” 高行天瞥草庐内屋门大开,询道:“小哥,可曾见到两男一女从这里经过?” 清心懒散问:“样貌?” “两个青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世家公子的打扮,一个还带把黑伞,还有个女人,着一身褐衣,相貌秀美。”高行天一顿,道:“其中一名男子脚上可能还带点伤。” “唔,你说这几人我两天前倒真前见过,三人同行的。”清心皱眉道:“他们是你们要缉捕的犯人?” 高行天道:“恕不便透露。” “也是,这是你们公务。”清心话意趋冷道:“不过你们可以走了么,侯爷不在,恕不纳客。” 两个杀手听到逐客之言,依旧停在门口徘徊不去。 院内竿上晾着一件新洗皂衣,风传雨后花香,也夹杂着丝微牲畜的鼻息声,似有一匹骡马停在院后。 清心见两个人目光直向屋内窥探,粗野无礼,他心下恙怒,返身进了院内,更把竹门紧闭。 对方闭门谢客,两人自是不能不走,高行天不禁道:“居右禅不在,院内却还有客人。” 陆无归笑道:“我们在青州没有任务吧。” 高行天道:“只是有点好奇。” 陆无归道:“要找回寒窗吗?” 高兴天道:“当然,把他带出来可不是为放他。” 陆无归道:“我们差了两天,他们一行应该到了暮望城,寒窗定会再次滋事。” “他想替那女子寻仇,却连仇家还不知道。论时间,我们还来得及。”高行天随手捏住一片飘落的桃花,道:“如过你说的没错,他会出现的地点也是这里。” 陆无归睹一瓣桃花,那是红颜的颜色。
卷二 青州篇
第十九章 午时子落 两年前,青州郡守栾祥光死于民乱。 事变三个月后,侍郎卢选接任郡守之职。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卢选亡于一场暴病。 此后,朝廷调派老臣原礼部尚书陈泉来接掌青州,陈泉于半途告老还乡。 这节候正赶上北漠大乱,一时燕、幽、云三州告急。青州虽乱但仍有基本秩序,选任郡守之事被拖了下来。 按本朝例,掌州则掌府,青州无主则首府暮望城亦成无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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