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砚眀吩咐婉芳将从前隐香没带走的东西都收拾齐整打包好,又自添了三十两银子在那包袱里,第二日小进将东西送到杨家村后,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两日后果然天气放晴,火辣辣的太阳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不过半天的功夫,地面已经重新干燥起来。佃农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赶紧把之前撸下来的谷粒搬到晒场摊开,去去霉湿气。 顾元贞难得心情好,想起之前阿汝的戏言竟成了真,觉得甚是奇妙,忍不住对周氏说了句:“这回下雨的天数竟让阿汝给蒙对了,我之前还笑她瞎说,现在却想好好谢她一谢了。” 周氏一直记挂着开蒙的事,闻言趁机道:“你要真想谢她,就想法子把朱老先生请到咱们家来,阿汝眼下正缺个教识字的老师呢。” 周氏这么说纯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此语气带着半开玩笑的意思,老爷若是同意了,那老先生过来的可能性就大了一些,这自然最好;若是不同意也无妨,老先生性格执拗,即便老爷出面,也不一定能将他请来的。 “朱老先生?”顾元贞为难一阵,觉得请他过来不大可能,不过他现在心情大好,加上他也一直惦记着砚书开蒙的事,索性决心道:“成,那我就去见一见老先生,问问他还肯不肯。” 周氏没想到老爷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一喜,忙道:“老爷要去的话,最好明后两日就出发,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嗯。”顾元贞点点头,已经开始沉思起明日见了老先生,该说什么话来。 因前几天下雨的缘故,今日即便太阳毒辣也并不热,午后待天气稍稍凉爽起来,阿汝和砚书便结伴一同蹲在大门外捏泥人玩。 小初在一旁负责挖泥提水,忙得不亦乐乎。她的水是在离大门不远的一条浅溪里取的,来回需得五六十来步。眼看小桶里的水就要见底,小初连忙又提着桶往溪边走去。 隔壁沈家的二虎观察这边的情况有一会儿了,在家里接连避了几天雨,他早闷得皮痒难耐,见小初一个人去溪边,便贼兮兮地跟在身后,趁她弯腰取水的时候往水里扔下一块石头,溅了小初一身一脸的水。 小初回头见是二虎,知道他是邻里最调皮难缠的,心里有气也不敢发,便忍着默默提水。谁知二虎惯爱欺软怕硬,见小初逆来顺受,越发来了性子,捡起一块小石子就往她头上掷去。 小初后脑勺被狠击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捂着头生气道:“你打我做什么!” 本就离得不远,阿汝和砚书听到溪边的动静忙放下手里捏了一半的泥人跑过来,问道:“怎么啦?” 小初见小姐过来了,胆子也大起来,指着二虎道:“他拿石头打我,疼死了。” 二虎看见阿汝过来,竟然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嘴硬的耍了一句无赖:“谁打你了,你说是我就是我啊,有人看见吗?” 阿汝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就质问:“你为什么打小初?快和她道歉!” 二虎虽比阿汝大几个月,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通常都比男孩子要高些,因此阿汝站在他跟前足足高了大半个头。二虎微微仰望着表情略严肃的阿汝,瞬间气势就落了大半,但仍嘴硬:“凭什么道歉,又不是我打的,女孩子就是小气……” 对这样的赖皮,阿汝虽然气愤却无可奈何,毕竟确实没人证明他动过手。砚书却已捡起一粒石子朝二虎扔过去,只不过他力气太小,仍得也不准,石子只擦过二虎的鞋边而已。 二虎在四邻的小孩中横行了这么久,头一回遇到敢还手的,心里很是气不过,他不敢打顾家的小少爷,但一个丫鬟却是敢欺负的,便作势又要拿石子打小初。 阿汝看见,也迅速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掷过去,谁知二虎看见她手里的动作,猛的想起上回无意中看到阿汝打鸟的事,那只鸟被一颗石子打出血的场景他还记忆犹新,吓得转身就跑,口里还嚷嚷着:“我知道错啦别打我!” 阿汝的动作僵在半空,心里莫名其妙了一阵,忽然笑起来,道:“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元妈妈寻遍家里不见阿汝和砚书的人影,便忙追出来看,恰看见三个人满手污泥地站在溪边笑,不由苦道:“哎哟,我就一会儿没看着,几个小东西就弄得这么脏,快快快,回去洗手换衣服!”说着,就拉起阿汝和砚书,叫上小初回家去,一边走一边还嘱咐三个人以后不许再玩泥巴。 阿汝玩儿得正兴起,被元妈妈中途打断,有些悻悻的,换过干净的衣裳后,便无精打采地坐在大门门槛上双手支着腮发呆,顺便等顾砚眀回来。 二虎贴着墙根畏畏缩缩地摸过来,到阿汝跟前时,他笑嘻嘻地凑过去蹲在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弹弓,道:“哎,你会玩儿这个吗?” 阿汝没想到这个人还敢来,本不欲理会的,但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觉得好奇,便耐着性子,摇摇头:“不会,这是什么?” “不会吧,上回你空手打鸟都那么准,怎么连弹弓也不知道?” 阿汝早忘了之前那件事,因此疑惑道:“什么空手打鸟?” 二虎嘴巴一瘪,以为阿汝在撒谎,便贼兮兮压低声音说道:“别装了,上回我在墙根后头都看见了,你捡起一个石子往树上扔去,那只喜鹊就掉了下来,那两个胆小鬼还哭了呢……” “哦……” 阿汝这才想起之前会错砚书意思的事来,她没想到居然被人看到了,担心二虎又要做什么坏事,她不禁露出十分警惕的神情来。不过二虎却是以为阿汝在担心他把这事拿出去乱说,因此近似于讨好道:“放心吧,我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要教我怎么瞄准靶子,我也想学空手打鸟的本事。” “你又不是动物,家里也有饭吃,打鸟来做什么?”阿汝好奇道。 二虎颇不在意道:“好玩呗。” 阿汝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她一向很忌惮打猎的人,为了吃饱饭去打猎倒还说得过去,可猎着玩儿的就让她感到十分讨厌了,于是皱眉道:“如果你学来是为了打那些小动物,我不会教你的,而且就算我教你,你也学不会。” “别别别,”二虎求艺急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忙道:“其实不打鸟儿也行,学靶子什么东西都可以练的。”话毕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附近最高的一颗树上,说道:“比如打那些树叶也可以啊,你能把那棵树最高的那片叶子打着吗?” 虽然是在询问,但他已将弹弓塞到阿汝的手里,还顺手从地上捡了个石头递过去。阿汝拿着弹弓细细观察一阵,不知从何下手,二虎见她似乎是真的不会用,就手把手比划了一下。 阿汝抱着试一试的好奇心,拉开弹弓瞄准二虎说的那片叶子将石子弹了出去,因为是第一回用这种东西,阿汝没能控制好力道,是以那颗石子打穿树叶后,还飞出了很远的距离。 二虎看得目瞪口呆,整张脸已然是佩服崇拜的神情,一阵激动过后忙求阿汝:“你你太厉害了,你教教我吧!” 阿汝面带为难,刚想说这个他学不来的,就见馒头嗖的一声冲出去,尾巴摇得溜圆,激动地呜呜叫着,原来是顾砚眀回来了。 “砚眀哥。”阿汝见是顾砚眀,顾不得其他,也忙跑着迎上去,二虎对顾家大少爷还是有些忌惮的,转身就往家里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对阿汝喊了句:“记得要教我啊,明天我再来找你。” “你怎么跟二虎玩在一起了?”顾砚眀老远就看见阿汝和隔壁二虎呆在一处,不禁有些好奇。 阿汝也想不明白二虎为什么突然就来拜师学艺了,遂也好奇道:“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过来的。” 顾砚眀知道二虎是个欺软怕硬又难缠的人,担心阿汝受欺负,便叮嘱道:“以后尽量少和他来往。” 阿汝还记着之前二虎欺负小初的事,也不太乐意理会他,听到顾砚眀的话立刻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第19章 花样 周氏将早就包好的笔墨纸砚、笔架、笔挂、镇纸等文房用品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些东西都是从县城里的云墨轩买来的,比寻常用的要精致得多。 朱老先生不喜绸缎布匹和金银玉器,却爱收藏各式各样的文房之物,周氏不惜重金买下这些东西,不过是投其所好,希望能把老先生哄过来罢了。 确认完好齐整后,两个小厮上前将这些东西小心搬到了马车上,赵兴也已坐在车上手执马鞭,只等老爷上车出发。 “先生的歇处都布置好了吧?”顾元贞问。 周氏正为他整理外衣前襟,闻言道:“正好我也想着要和你商量这事。西院里几间主屋都占着,怕是住不下了,北院虽只有素雅母子住着,空余房间也多,但哪有让先生在后宅和妾室住一个院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咱们家越发不懂礼法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就让先生住在咱们东院,把老太太暂且挪到北院去,等以后砚书阿汝进了书院再挪回来,老爷你看这样可好?” 顾家东院除了顾元贞夫妇,还一直都给顾老太太留着屋子,现在家里要请先生回来,西院和北院不便安置,只有在东院做打算,但过几天顾老太太也要过来了,东院就难免显得拥挤,且有老太太在也不方便,周氏无奈之下只好作此打算。 顾元贞沉吟一会儿,先叹道:“咱们家也是时候扩两个院子出来了,否则等砚眀哥俩都长大娶亲有了孩子,家里就住不下了。”然后才回答周氏:“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只是老太太过几天就回来了,动作得快些。” “这是自然,只是……”周氏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顾虑,顾元贞知道她想说什么,心里略烦一阵,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周氏笑道:“只是,怕老太太不乐意住在北院。” 顾元贞一摆手,皱头紧皱,道:“那就暂且让素雅搬到东屋或西屋去,把正屋腾出来给老太太住,若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我自会去说。” 周氏见主意做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她一直担心顾元贞不同意,毕竟老太太一向是住在东院的,突然挪去北院,难免惹些矛盾出来,但只要老爷同意这件事,再大的矛盾都可解决。而且终于不用和老太太住在一个院里,周氏心里也暗自高兴,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温氏,要和老太太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因为此事,周氏对温氏颇感愧疚,于是等顾元贞走后,便特意来北院找她说了一声,熟料温氏并不介意,只是淡淡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而且太太是知道我的,我若不想与谁争执,她再折腾也是枉然” 周氏很是欣慰:“难为你体谅我,争执这方面我倒是不担心,就怕到时候老太太天天啰噪你,叫你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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