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芳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氏,用力才将手挣脱出来,不满道:“娘你干什么呢,我正吃饭呢,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说?” 张氏没好气地拿食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语气严厉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太太忽然要让你去伺候二太太?” 婉芳听罢愣了片刻,似是不敢相信,半晌才问道:“娘,你和我开玩笑呢?” “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太太方才已经和老爷老太太说了,我听太太那意思,似乎这事儿是少爷提起来的,他素来不爱管底下人的事,你定然是伺候不尽心,才惹得少爷不待见,你给我老实说,到底做什么事了?” 一听是顾砚眀提起的,婉芳的脊背立刻凉起来,脸上的血色也慢慢失去,她慌张地说道:“娘,你别是听错了吧?” 张氏气急反笑:“我怎么会听错,你究竟做什么了?” 婉芳咬着下唇低头沉默,她没想到只不过向顾砚眀表露了心迹,才过了几个时辰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叫人措手不及。更叫她感到害怕的是,周氏必定也知道了什么,否则只是顾砚眀提出来,周氏不会这么快、这么轻易就答应。 张氏看到婉芳心虚的神情,又见她闷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恍然明白了什么,不禁脸色大变:“你……你别是……触到太太的逆鳞了吧?” 听到张氏这么说,婉芳更是觉得没脸,心里一委屈,眼眶慢慢红起来。张氏看见,瞬间没了力气,双手一拍大腿,苦道:“糊涂啊你!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只管安心做事,别的心思一概不必起,你倒好,偏偏要去惹怒太太,有了这件事在前头,以后我和你爹想把位置传给你和女婿只怕难了!” “娘你别说了,我做的事我自己担着,是好是坏我都不怨谁。”婉芳心里正不如意,听见张氏的话越发觉得心烦,一气之下便说出这话,然后丢下张氏一个人,自己回西院去了。 张氏见女儿一副毫不知错地模样,气得胸口发疼,但堂屋那边还有事等着要做,她不敢耽搁太久,因此只得先放过婉芳,等晚上忙过了再找她算账。 婉芳一路跑回西院,把自己关在屋里,趴在床上哭起来。过了许久听见顾砚眀回到书房,她忙清醒过来,打了一盆清水将脸上的痕迹擦一擦,又敷了一会儿略微红肿的眼睛,才出门去书房泡茶。 顾砚眀落下两天的课,此时正估摸着先生的进度自学后面的文章,见到婉芳进来,他仍像往常一样继续埋首看书,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婉芳把茶搁在桌上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几番欲言又止,顾砚眀意识到她还在,于是抬头问:“你还有事吗?” 婉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道:“少爷,我有事和您说。”她想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不如豁出去赌一把,直接了当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顾砚眀大约猜到了她会说什么,沉吟片刻后温和笑道:“你等一等。”说完起身进卧房,拿出一个三寸见方的红木匣子出来,递给婉芳:“听说你就要定亲了,虽然你在我这儿待得不久,但好歹主仆一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还有一件事,最近北院那边正缺人手,我这儿没什么事,你过去帮忙照看一段日子。” 好容易决定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婉芳心里一阵阵的泛凉,顾砚眀的意思虽然委婉,但已经够明白了,她知道这时候无论再说什么都没用了,顾砚眀替她保住了最后的颜面,她不能不识趣,是以最后她一句话也没说,拿着匣子就出来了。打开看时,原来和当初给隐香的一样,也是三十两银子,婉芳忽然就泄了气,其实在顾砚眀眼里,她不过和隐香是一样的人。 入了秋以后,天黑得越来越早,顾家也随着时令比从前早歇息了许多。张氏忧心着婉芳的事,做完手里的事便忙回屋守着赵兴哭诉了一番,直叹女儿不争气。 赵兴万万没想到婉芳竟然会犯糊涂,一时也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气得拿起藤条便要去西院找人,张氏连忙拉住他:“你怎么也去添乱,被别人看见,只会说咱们家的人越发不成体统了。” 赵兴只是暂时冲动,被张氏这一说也就清醒过来,在屋里来回踱步,道:“她这样辜负咱们为她铺好的路,我实在气得慌,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要和她说话!” 才说完,房门便被婉芳推开:“爹,我过来了,要打要骂随你。” 赵兴正在气头上,见婉芳这样不知好歹,当即便气红了眼,挥起藤条就要打过去,被张氏一把抱住:“以你这会儿的脾气,打下去还有一块好皮吗?” “你别拦着我!” 赵兴大声嚷着,吓得张氏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声些,叫别人听见可怎么好?” 赵兴闻言冷冷的哼一声,道:“她敢做,就不敢叫别人知道了?这会儿开始顾及脸面,晚了!” 婉芳也不管父亲如何发脾气,异常冷静地找了根凳子坐下来,头微微扬起,说道:“我要出嫁。” 赵兴夫妇一听这话都愣了一会儿,婉芳怕他们不相信,又说道:“我要嫁出去,不要他入赘过来,现在太太已经不信我,我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婉芳骨子里有一种烈气,不管什么事,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她绝不愿意夹在中间委屈自己勉强过日子,当初她打下这个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假如未能如愿,她绝不留下来。 “你你……” 赵兴夫妇听罢一时气绝,半晌说不出话来,但婉芳的话也恰好说中他们所担心的,眼下周氏和顾砚眀都知道了这事,不止婉芳没脸留下来,连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 好容易在顾家挣条路出来,没成想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张氏眼看大好日子流走,不禁哭起来。赵兴白着一张脸,指着婉芳恨恨说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婉芳心里委屈得很,见爹娘只知道责备自己,眼里不觉就湿起来,闻言立刻就掩面哭着跑了。 第44章 惋惜 犹豫了两日,张氏和赵兴终究觉得婉芳不便再留在顾家,倒不如让她出去自立门户做个一家之主,反正这些年下来,他们也攒了四五十亩地在那里,光赁出去收租子婉芳下半辈子也不用愁吃喝了。 所幸让徐家三儿子入赘过来一起在顾家做事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和周氏顾元贞明说,这时候提出让婉芳出去自立门户也不会引起什么猜疑。张氏寻着没有旁人在的机会,便把这件事说给了周氏。 周氏正在缝衣裳,听罢以为是让婉芳去北院的事伤了赵兴夫妇的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拦,毕竟婉芳嫁出去自立门户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今后她不再是谁家的奴仆,她自己便是主人,因此周氏说了几句挽留的话也就不再劝了。 不过从张氏口中听出她夫妻二人似乎也想离开顾家,周氏心里却十分过意不去,也实在舍不得,这些年她夫妻尽心尽力帮着打理家事,背后也不曾做过坑害主家的事,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周氏诚心诚意道:“固然婉芳丫头将来成了亲有了孩子,你两个便该含饴弄孙去享福的,但这么些年家中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靠着你们才能处理得当,若这会儿你们要走,别说是我,便是老爷也舍不得的。再说老爷正筹谋着扩建院子的事,将来新的院子修起来,少不得又要添好些人进来,到时候人多口杂的,没有你们帮持,我和老爷也不能安心治家啊。” 周氏这样放低姿态地挽留,张氏心里颇受感动,但婉芳的事摆在这里,即便顾家不再计较,她夫妻二人也没脸面再继续待下去,因此只说想早些享受儿孙之乐,等婉芳出嫁了便走。 但周氏哪里肯,将好话都说了一遍,最后又告诉顾元贞,让他出面去劝,张氏和赵兴终究抹不开这层情面,才同意继续留下来。 从杞县回来的第五天,云虚道长就托人带了一封信给阿汝,将夺丹之事简略交代了一番。夺丹之人果然是松山道观一个名号枕涯的道士,路遇黑蛇的那天晚上,他刚好靠着夺来的内丹强行将修为增至一百年,躲在一个山洞里渡雷劫,但由于夺丹术并不能同时增厚内力,因此他本身的内力远不能与内丹的淳厚相配,渡劫时几度濒死,云虚道长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内力元气尽失,浑身乌紫昏死在山洞中。 松山道观得知枕涯修炼邪术,将其视为门内耻辱,现下已将他关押在松山脚下一处废弃的藏书洞中。 阿汝看完信后才恍然大悟,难怪在客栈那晚突然雷声大作,果然是有人在渡雷劫,不过枕涯被关押起来,她总算放下心来,这几天的隐忧终于消散,于是心情愉悦地将信纸点燃烧成灰烬。 一旁的小初看见,甚为好奇道:“小姐,你干嘛把信烧了啊,留起来不好吗?” 阿汝开玩笑的说道:“因为怕你偷看啊。” 小初闻言也知阿汝在逗她,便配合的鼓起两个腮帮子做出一副委屈不满的模样,惹得阿汝又笑了一阵。 十数日后,温氏临盆生下一个女儿,顾元贞早盼着来个姑娘,高兴得几乎忘形,名字他早备好了,叫砚瑜。周氏张罗着温氏坐月子,以及与各方贺喜的客人送迎往来的事,无论大小俱安排得妥帖细致,外人都道她心胸宽大,却不知没人的时候她也会神色黯然幽幽叹气。 温氏做完月子,办过顾砚瑜的满月酒后,北院不再如何忙,张氏和赵兴便以准备出嫁的名义,将婉芳送到了她外婆家,临走之前周氏又给了五十两银子和几匹上好的绸缎才罢。 婉芳一走,顾砚眀屋里便正式缺了一个丫头,周氏与顾老太太周旋许久,最后在顾砚眀的默许下,总算如愿以偿,买了个长相普通憨厚、做事勤谨的丫头回来,顾老太太为这事儿连着抱病喊痛,苦得周氏大半个月在北院侍疾,每日被老太太数落嘲讽不说,夜里还常被喊起来端茶倒水递痰盂,最后顾元贞看不下去,婉言劝老太太适可而止,顾砚眀又出面直言心疼母亲日渐憔悴,这事才算过去。 天气越发凉起来,不知不觉阿汝便穿上了棉袄,随着离县试越来越近,顾砚眀忙于备考,如今晚上已经免去了给阿汝开小灶的事,平时也是除了早晚饭几乎不见他人影。阿汝每日下学做完功课之后百无聊赖,索性安心坐着练针线活,一个冬天下来竟能勉强做出一件衣裳了。 过完春节,老太太住满了半年,终于被接到眉县那边去,周氏拍着胸口长嘘一口气,阿汝也跟着雀跃不已,周氏瞧见不禁好笑:“老太太一走,你只怕又想着四处撒欢儿吧,娘告诉你,这件事儿老太太虽严了些,可道理却是对的,你呀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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