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个别消息灵通的。 “上回灵天雷暴的特大雷球差点就劈到响玉阁里了,听说是玄老师和刘老师将其引到郊外才让城里躲过一劫。当时情况紧急,是刘老师用云灵能和自己的身体吸收了部分雷球的灵力。” “卧槽,玄老师把刘老师当避雷针了?” “所以刘老师最近在停课休养,原来是在为防雷工程献身?” 有的初年弟子在观文院当见习弟子时候正巧没上过玄子枫的课,但未见其人亦闻鼎鼎大名。 “你看‘……以灵能之便,肆意窥探他人之私,大过也。吾德不类,深以为愧,今痛自刻责……’这不就是凇云先生课上说过的专业听墙角的学长嘛!” “那我倒要亲眼看看他跟我比谁更帅!上次我问凇云先生我与学长孰美,先生竟然说……”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落在他们身后。 “先生是怎么说的?” 玄子枫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玉绿色的圆领袍、金与黑的蹀躞带、白而透的灵玉佩。他与众弟子穿着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看上去又好像大有不同。 总觉得制服穿在他玄子枫身上好像要贵一些。 “玄子枫。” 弥勒皮的凇云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他不要围过去八卦。 见此,玄子枫微微颔首以示礼貌,转身跟在凇云身后离开了神木塾。弟子们这才将悔过书叠回去,后知后觉地作鸟兽散。 神木塾去往通实楼的林荫道上,凇云变回真身,走在晚秋的落叶当中。 他也是在意形象的,最近总是避免在玄子枫面前用那张弥勒皮。 规规矩矩跟在后面的玄子枫原形毕露,他跨步走到凇云身侧,十分大不敬地牵住凇云的手,笑得肩膀微颤。 “你笑什么?这么开心。”凇云任他牵着,也笑着撇了他一眼。 玄子枫凑近凇云耳边道:“刚刚那个说要跟我比美的初年弟子,说自以为不如我美。旁边的那个拿镜子晃他,说他弗如远甚。” ——城北玄公,荣国之美丽者也。师尊常使弟子知之。玄子枫暗自得意。 “你们这些小崽子啊。”凇云无奈地摇头,转而又突然收敛了笑容,扭头看着玄子枫,嗔道:“你是不是又用‘入感’偷听人家讲话了?” 只是他话语间怎么也凶不起来,全无半点儿威严,根本吓唬不了玄子枫。奈何不了这个最近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的小鸡仔子。 “师尊莫怪,下次不敢了。”玄子枫与凇云十指相扣,很明显地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你啊!”凇云也便随他去了,只是抬手轻轻刮了下玄子枫的鼻子。 秋风拂过,满地橙黄。二人走在路上,踩出“沙沙”的声响。 “师尊肯放我出来是罚完恩熙了?”玄子枫问道。 凇云苦笑,“再不放你在她面前遛遛弯儿,恩熙就要给你上香了。” 想象着南泽恩熙对着牌位上了三炷香的模样,玄子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恩熙确实是‘中毒’遭人陷害,但她并非全然受人控制,而她所作所为也确实伤害了彩儿和你。” 凇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来想去,我才决定暂时瞒下这件事。希望她能借此机会体验生命之重、离别之痛,引以为戒。但也不能瞒得太久,驭灵师修炼本就凶险,万不可因此给她添了心结。” ——师尊又叹气了。 此事太过复杂,玄子枫看得出凇云的顾虑重重。 不说聆风堂和銮钖匠造的新仇旧恨,最让重感情的凇云难受的,是三个学生的身心都受了不小的伤。 纯粹是倒霉催的舒彩接回了小指,但终究是不如从前灵活,脸上的疤痕很深,两三年也不一定能褪干净,整个人竟肉眼可见地忧郁了些,圆润的小脸都瘦了。 在灵药温养治疗后,南泽恩熙神识逐渐恢复,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 “杀死玄子枫”的事起先没什么实感,但当她在昨天翻到火袖子的零件时,却猛然间意识到玄子枫再也不会回来了。巨大的悲伤和愧疚笼罩了南泽恩熙,使她痛哭到神识崩溃,晕倒在地。 这也是凇云决定让两人见面好好谈谈的原因。 凇云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玄子枫的手,蹙眉道:“雉郎,如果你不想原谅恩熙,就不必原谅她,我不会强迫你们和好如初……” “师尊。”玄子枫知道凇云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他拉过凇云,揉开那人紧皱的眉间,“我没有一刻怨过不点儿。铲除暗探是她该做的事情,若我没有决意脱离聆风堂,留我是祸害。” “可是,雉郎……”凇云还是担心玄子枫会为了“大局”委屈自己。 玄子枫将纤长食指搭在凇云唇上,“师尊,我倒是觉得骗了她那么久,有些对不起她。初识那前儿也就算了,如今活得好好的还要故意不告诉她、叫她伤心,我这坏人做得心虚。” 单牵着一只手不足以表明心迹,玄子枫的手探进凇云的袖口,把藏在里面的另一只手也扯过来,“师尊疼我,舍不得我委屈,可我心里真的没有半分不舒坦,我喜欢、也想大家都好好的。” “真的吗?”凇云望着他,“真的没有藏着、忍着难过,没有勉强自己?” ——啊!有师尊的鸡仔像块宝。 玄子枫心里美得很,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您这般娇惯溺爱,可是要把我带坏了。” “你向来懂事的多,叫人操心的少。我只觉得以前多少是防着你的,少疼了你许多。”说到这里,凇云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红了眼眶。 ——天!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师尊为我流一滴泪。 除了旧忆幻境和寻欢时愉悦所使的眼泪,玄子枫还没见过凇云当着他的面哭过,心都要化了,忙说:“没有的事,师尊一直待我很好。关心我也好,偶尔敲打我也罢,都是为了我好。” 说着,玄子枫掏出从凇云那里讨来的雪松香帕,借花献佛地递给凇云。 “算了,你喜欢这些,我便不用了。”凇云轻轻将帕子推回去,却没成想玄子枫又给他推回来了。 小鸡仔子振振有词,“我就喜欢师尊用过的。” 凇云破涕为笑,用那帕子拭去眼角的微润,万般无奈地塞回玄子枫手里。 ——师尊擦过泪的香帕,收入囊中。 玄子枫明目张胆地暗喜。 …… 响玉阁,通实楼,医疗部病房。 凇云将玄子枫送到南泽恩熙的病房,便离开处理其他事务,留他们二人独处。 病房内弥漫着灵药的味道,案上的粥菜已经凉透却没有人享用。 南泽恩熙已经醒了,却只是看向窗外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事物都与她隔绝。 ——这情况,有点尴尬,不太好开口啊…… “咳咳。”玄子枫试探着清了清嗓子。 听到房间内的声音,南泽恩熙缓缓回过头来。 瞬间,她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南泽大师,你说你怎么不好好吃饭呢?”玄子枫正想从灵玉佩里掏出灵具小炉子把饭菜热热,却发现南泽恩熙也摸向了自己的灵玉佩。 他还下意识地以为她又要掏出破魂铳“邦、邦、邦”送他归西,腿都软了片刻。 只见南泽恩熙从灵玉佩中摸出了三炷香,用灵力擦燃握在手中,向玄子枫的方向鞠了个大躬。 玄子枫:“……” 许是这样觉得有些不够,南泽恩熙还掏出了火袖子、蛛丝绳、跺脚弩……将这些曾经属于玄子枫的暗器在地上摆成一排,又冲着他郑重地拜了下来。 玄子枫:“……” 然后,燃香产生的烟雾触发了通实楼的防范火灾的水灵阵法。 “滴呜滴呜”!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病房四壁浮现出水蓝色的阵法,冲着屋内“噗噗”滋水。 玄子枫的护体灵力自动张开,没让他因此湿身。但南泽恩熙却是整个人都被浇透了,手中的香自然也灭了。 谁成想,玄子枫身上没沾水,倒是让南泽恩熙更以为他是头不知道多少个七回来看她的魂儿。她拿出喷火灵具,对准了地上那一排暗器开火,明摆着是要烧给玄子枫。 “诶诶诶!南泽大师,我是真人儿,不是鬼魂儿。您手下留……” 还没等玄子枫说完,水灵阵又是“噗”地喷过来一道水柱,把南泽恩熙手中的小火苗浇灭。 “……” 玄子枫哭笑不得,从灵玉佩中翻出毛巾,将湿漉漉的南泽恩熙包起来。 “我没死。”玄子枫轻轻擦拭南泽恩熙挂着水珠的头发。 南泽恩熙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嗫嚅道:“……你没死?” “嗯,我没死。”玄子枫重重地点头,将南泽恩熙的头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体温偏高,向来都是暖烘烘的。 在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和拥抱中,南泽恩熙将头靠在玄子枫肩窝里,双目失神地不断重复着,“鸡仔,你没死。” 玄子枫很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回答她。 “嗯,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与此同时,通实楼医疗部另一间病房内。 刀疤脸的舒彩拉开椅子,在病床上的小案摆了个加热灵具小炉子。“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小锅烧着豆浆,又添了茶包和细砂糖进去煮着。 “阿尔瑟前段时间回抱玉城了,这是我刚跟他一起研发的新品,爆炸好喝。”舒彩看着床上被锁灵阵束缚的人,问了句,“你吃得惯的是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床上那个被锁链束缚住手脚的光头,正是刘之柳。 这里已经不算是病房,而是舒彩的茶话间了。今日舒老师现身乃是前来“话疗”的。 那天,离钊本想使用密法邪术在短期内增强修为、杀掉玄子枫,却没想被玄子枫和刘之柳合力反杀。以云灵能擦出的小闪电为引,秋川的剑身为桥,触发了灵天雷暴的雷球。 在雷球落地释放内蕴的庞大灵力时,玄子枫撒丫子跑路,刘之柳真身被震晕。离钊作为残留下来的记忆,根本没有与神识同等的强度,在灵力的震荡冲击下脱离了对刘之柳身体的掌控。 但刘之柳的真身也遭受了不小的损伤,密法炸的是本源是他的、电流走过的身体是他的、成为焦炭被剃掉的头发也是他的。 刘之柳气若游丝道:“甜豆花。” “那行,就给你加甜豆花了。”舒彩点点头,从灵玉佩中拿出两个大杯,向里面各舀了两大勺甜豆花。 因为离钊的记忆并没有被全然驱除、只是暂时沉睡,所以刘之柳依然是个危险人物,被锁灵阵拴在病床上养伤。等他身体康复,还要被关进后山禁地思过几年。 对此,刘之柳没有任何怨言,配合得很主动,还申请了舒彩的茶话间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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